塞北之地氣候多變,一年當中,寒冷的天氣倒佔了大半。匈奴人世代生活在此,早已經都習以爲常。即便在這樣飄雪的天氣裡,也絲毫不妨礙他們出來作戰。
匈奴單于羿稚邪這次揮兵南下,徵集了十萬大軍,共有七八個部落的人蔘加。在草原之上,部落所在地方的不同,是根據各自勢力強弱而劃分的。人口衆多實力強悍者,佔有的便是水草豐美之地,而那些實力較弱的部落,則只能居住在較偏遠一些的地方。
人間的不平等,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是必然存在的,素來弱肉強食的匈奴人又何能避免呢?習俗如此,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就使得一些較小部落的匈奴人更加的強悍,他們只有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使自己的部落更好的生存。
因此,每一次大單于興兵,這些部落參加的便最踊躍。財富、糧食、生存……所有這些,都需要依靠他們手中的彎刀來取得。
匈奴王庭中的王爺稱號是有點多的,大單于在草原上總共賜封了八個大部落王,他們是勢力最大幾股勢力。而另外有二十多個小王,分屬於零零散散的一些小部落。可以說是王爺稱號不值錢。但這些首領們本身的實力都是不容小覷的,既然能在狼羣中稱王,那便都有自己獨特的本事。
離雁門關最近的一座匈奴大營,就是匈奴白羊王的地盤了。白羊王的勢力在草原上既不算最強,也不算弱小,屬於中等水平。這次侵襲漢境,他總共出動了一萬多兵馬,親自統帥,隸屬於耶律王麾下聽令。
白羊王在這些部落王之間,算是個謹慎多謀之輩了,雖然他的那些智謀都很粗淺,但已經算得上是很不錯了。所以他被部落中的人稱爲“智王”。
白羊王的萬餘匈奴騎兵,與其他的幾個王爺部下相隔不遠,就駐紮在雁門關以北不到百里的地方。在等待耶律王最新命令的這段日子裡,每天都輪流派出麾下騎兵出去掃蕩,便也成爲了一種作戰任務。
今天一大早,白羊王便派遣了手下的親信千夫長帶領着一隊騎兵,出去例行巡視尋找戰機。可是將近午時的時候,忽然接到探馬遊騎來報,說是出去的匈奴騎兵遇到了漢朝的軍隊,雙方已經開始了大戰。
剛剛聽到消息的時候,白羊王心中很是歡喜,終於有仗打了。不管怎麼說,這是自己部落的勇士發現的漢軍,到時候取得的功勞,自然要記在自己頭上。
白羊王早就分析過現在兩軍的形勢,他知道漢朝軍隊輕易是不會出關來的,他們只會採取守勢,牢牢的守好長城防線,讓匈奴軍隊攻不進去,便是他們的勝利了。至於說主動出擊這樣的事,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發生過。
麾下的草原勇士們是如何的勇敢,白羊王都很清楚。只要撞到他們手裡的獵物,很少有能夠逃脫的機會。也許就在接到消息的時候,那些漢軍已經可憐的死去多時了吧?想到這裡,白羊王重新端起烈酒痛飲。天氣嚴寒,正需要此杯中物取暖。
可是不久之後,又聽到的一個消息的時候,令他心中驚疑。說是自己的那個千人隊,好像是打敗了,有幾個敗逃的騎兵,正在向大營的方向逃來。
這怎麼回事?當時白羊王就站了起來,那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漢軍根本就不可能是對手。除非是雁門守軍大舉出動……想到這個可能,他心中一動,感覺到一個絕佳的機會來了。
如果真的是雁門關的守軍大舉出來,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乘機殲滅之,說不定有機會找到突破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想到這兒,白羊王不再遲疑,他馬上傳令,立刻召集人馬,留下少部分看守大營,其餘的全部隨他出擊。
匈奴騎兵的作戰速度非常快,這不僅是快在衝鋒,就連倉促之間的集合出戰也是非常敏捷的。只不過片刻功夫,一萬人馬集合完畢,隨着白羊王涌出大營,在哨騎的引領下,直奔事發地而來。
萬馬奔騰,剛剛出來還沒有二三十里路,就聽到了遊騎帶來的最新消息,這會兒已經得到確定,自己派出的那一千騎兵,連同他們的千夫長在內,沒有一個人倖免,全部戰死。
白羊王心中驚怒交集,他既心痛麾下人馬的傷亡,更加震驚對方的手段。那可是一千來去自如的精銳匈奴騎兵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逃脫。雁門關的漢軍,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了?這不由得讓他心中開始升起警惕。
等到前鋒報告說已經發現了漢軍的蹤跡,就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小沙丘那兒,要不要馬上發起攻擊時,白羊王稍微思索,命令不可輕率。他便率領着手下的幾個勇悍將軍來到前軍親自觀察詳細。
果然,大約距離大軍三箭之地外,有一小隊身穿黑色披風的騎兵,就靜靜地停駐在那兒。在視野所及範圍內,四周黃砂灌木,背後連綿的丘陵,情形看的一目瞭然。
那些漢軍大約也早就發現了匈奴騎兵隊伍的到來,但令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顯出一點兒慌亂之處,大約百人的一個小隊就那樣在各自的馬前坐了下來,似乎是在做暫時的休憩。
白羊王心頭疑雲大起,反常,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絕對不會相信世上有人會大膽到這樣的地步,眼看着敵人放馬就會衝殺過來,還竟然敢在那裡旁若無人的休息?這附近一定有埋伏!
白羊王又立在馬上仔細的查看了一遍周圍的形勢,黃沙夾雜着雪花撲面,看的並不是太清楚。這讓他心頭更有不好的預感,莫非雁門關的守將李廣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突然出動大軍把自己的千人騎兵隊伍消滅以後,又派出這些漢軍來做誘餌,想引誘自己前去攻擊他們,然後就會伏兵四起?他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
“王爺,我們趕快出擊吧!別讓那些漢軍跑了。”
麾下的幾個將軍,見白羊王半天沒有動靜,也不下令進軍,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
“跑?哼!在沒有把我們引過去之前,他們是不會逃跑的。”
白羊王終於斷定了自己的判斷,他沒好氣地對這個請戰的將軍冷哼了一聲。雖然他也很想替自己那些死去的部下報仇,去帥衆衝殺,把漢軍全部殺光,以泄氣憤。
“……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這其中還有什麼別的蹊蹺不成?”
“在草原上的時候,你們有誰見過面對着狼羣的羚羊們不四散奔逃的?現在看看這些漢軍,他們根本就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樣子,難道說是他們真的不怕死嗎?絕對不是!你們眼中看到的漢軍只不過是誘餌罷了,在他們附近的地方,一定早已經埋伏好了不下於我們幾倍的兵力,就等着我們上鉤了!相信本王的判斷是沒有錯的,否則漢人絕對不會如此託大。”
白羊王的智謀素來還是被部下們所信服的,聽他這麼一分析,身邊之人紛紛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但也有幾個桀驁不馴的傢伙,心中是不太相信的。
“王爺,漢軍有何可怕的!就算他們有埋伏,難道還能擋得住我們的萬騎攻擊嗎?更何況,誰知道對面那些傢伙是不是在裝神弄鬼。既已至此,何妨一殺!”
大聲抗言說話的,卻是個年輕跋扈的匈奴將軍。名叫猛白,也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因爲一直以來極得白羊王賞識,視爲左膀右臂,所以說話很是驕傲。
白羊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部下們的神情,見與猛白有同樣踊躍之色的大有人在。微微躊躇了一下,平時衝鋒陷陣還要指望着這幫人呢,也不能太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要不,過去試探一下也行。想到這兒,他微微點了點頭。
“猛白,我有一令,你可敢行?”
“王爺但有所派,無敢不從!”
“好!本王命令你,馬上帶本部兵馬前去那漢軍聚集處一探究竟,如可戰,當戰!如不可戰,速回!”
“末將得令!王爺放心,此去定當把眼中所見漢軍全部殺盡,方不辱命!”
猛白得到這個差事非常得意。這可是一個萬馬軍前揚威的好機會,區區一小撮漢軍,怎麼能是自己手下這幫虎狼之師的對手。馬到之處,踏爲肉泥爾!
猛白胯下坐騎是一匹草原純種的白馬,穿了一身在匈奴軍中很少見的盔甲,顯得十分英武。他此刻騎在馬上,在萬軍之前來回奔馳大聲吆喝着自己手下的騎兵們,整理出一千人的隊形,就要準備出擊。
就在這樣的時刻,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沙丘處的漢軍,竟然有人主動過來攻擊了!
有一匹快如閃電的馬,似乎只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了距離匈奴大軍不到十餘丈外的地方。在所有人目瞪口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馬上一員紅袍小將,輕舒猿臂從馬鞍上摘下流星箭,扳動機關,那白馬將軍早已應聲而跌落馬下,然後那紅色閃電並不停留,長嘯一聲,疾馳而去!
流星箭者,元召師徒在長樂塬上閒來無事射魚所製作的小玩意也!箭頭鋒利帶有倒鉤,有堅韌絲線數丈,今日竟建奇功。
剛剛還趾高氣揚的白馬將軍猛白,被一路煙塵拖拽在馬後,在萬衆睽睽之下,就這樣被擒走了。匈奴騎兵無不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