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滿腔恨意帶領三萬騎兵北去的李璇璣,沒有再回頭。大聲喝令加速前進!現在也許唯有真正的刀劍拼殺,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怨毒。
“這廝欺人太甚!將軍,他是不是怕我們分功,所以才故意如此的?”
緊跟在後面的一將策馬來到他的身邊,低聲詢問。李璇璣撇了一眼自己這位從匈奴人那兒跑回來的便宜“大舅哥”,有些後悔當初貪戀美色收了龐家妹子,隨隨便便就提拔了龐信作副將。
他搖了搖頭,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不願再多說。現在唯一迫切的任務,就是要憑藉着手中的這三萬精兵,去真正的開創自己的功業,只要在漠北能夠打上幾次漂亮的勝仗,樹立起威信,那麼不用再倚仗宮中的勢力,自己就完全可以有資格與元召、衛青平起平坐。到了那個時候,今天所受的羞辱,必定會原封不動還會去的!
“命令!不必休整,連夜前進!”
勉強壓下焦躁情緒的李璇璣揮劍斜指前方,指揮着他的隊伍奔向最後的戰場,英雄或者平庸,成功或者失敗,人生際遇就在不久之後驗證。
夜色逐漸安靜下來,龍城大營中得到充分休息後的赤火軍將士們,也終於要開始他們新的征途。平滅匈奴最後一戰,直搗其老巢,必須要集中全部力量,畢其功於一役。
只不過這一次,驃騎將軍霍去病卻不能作爲主將帶領着他們衝鋒了。元侯已經說了,霍將軍的傷很嚴重,必須要留在這裡安心休養。所以,統領赤火軍的重任,便交給了張騫和李敢兩個人共同負責。
雖然在大多數將士心中有些小小的遺憾,很可惜不能在那個所向披靡的身影帶領下進行這最後的決戰,但相比起驃騎將軍的健康,後者當然更重要。
十八歲的年輕將軍,功績已經足夠耀眼的了!以前的那些戰績暫且不論,只這次河西戰役大捷和殺虎嶺俘獲匈奴單于以及大半王庭重要貴族,風頭就已經蓋過所有人,冠軍侯的稱謂名副其實。
如果單純從軍中戰鬥功勳來說的話,霍去病已經直追當年的元召,甚至在鋒芒畢露這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矣!
是該讓自家的年輕主將好好歇歇了,畢竟未來的路還長遠的很。出發前的赤火軍將士們沒有去打擾需要安靜的人,只是在依次走過不遠處那處營帳附近的時候,不約而同的恭敬行過軍中之禮,然後才列隊整齊,奔向蒼茫的遠方。
元召面色沉靜的站在營帳前,直到看着所有身披紅色戰袍的身影全部消失不見,他才默默的轉過身來,掀開簾子走了進去。一直緊緊跟隨的高麗少年抱着短刀,盤膝坐在幾丈之外的長草掩映中,神色凜然的觀察着四周的動靜。“大師姐”養傷期間,任何無關人等都不許靠近,這可是師父親口吩咐的。
這處營帳是元召親自過來領着幾個人搭建的,裡面非常寬闊,通風透氣性能很好。並且採用了一點兒保溫的設施,可以保證白天的太陽熱量不會穿透進來,而深夜裡草原上的寒意在裡面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之所以如此費心思,只不過是爲了讓住在這裡養傷的人有一個儘可能最好的環境而已。
霍去病已經受過好幾次傷了,而這次尤其嚴重。肩胛處被鳴鏑鐵箭射了一箭,當時戰事激烈,倉促之間只斬斷了箭桿兒,鐵箭頭都還留在裡面。後來又被單于羿稚邪從肋下刺了一刀,也只不過是簡單的包裹了一下。從殺虎嶺大勝歸來之後,拖延的時間已經有些長了,因爲沒有得到及時的清理,傷口處已經有些發紅腫脹的跡象。
這樣的情形十分不妙。元召當時心中就很擔心,在仔細的清洗過敷上傷藥之後,他並不樂觀。而事實上,果然不出所料,到得晚間霍去病就開始發燒渾身滾燙,逐漸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狀態。
元召心情沉重,他怕的就是發生這樣的事。如果說只是受傷流血,那麼憑着過硬的身體素質還能夠硬扛的住的話,一旦傷口感染破風侵寒,便極其危險了。
他的心中原來就有些疑惑,按理說以霍去病冠絕諸軍的武功,在歷史時空中怎麼會那麼年輕就隕滅了呢?通過這幾次戰爭,卻已經明白了幾分。
衝鋒陷陣奮不顧身,親冒矢石不避危險,固然可以激勵士氣,帶領着麾下將士勇往直前,創造出不可戰勝的神話。但同時,凡人的身體終究不是金剛不壞,只要在戰場上衝殺,就不可能不受傷。而這其中只要有一次處理不好,發生了感染,在塞外風塵中,就足以斃命了!
雖然比這個時代的人懂得更多的醫術和醫學道理,但元召一點都不敢大意。生命不是兒戲,一旦因爲自己的原因疏忽而招致不測,那他終身都會遺憾的。
在白天忙碌處理軍中事務的同時,夜晚他一點兒都沒有閒着。星光與月色中,龍馬的身影幾次在草原上馳騁。爲了採集全草藥,他跑遍了附近的山川湖澤。甚至爲了保險起見,專門又去了一趟天山,得到“大漠神”墨雲白的幫助之後,終於在鏡湖與冰川之間的絕壁上,採摘到了一朵傳說中的天山雪蓮。
奔波不休,配置好了救命良藥的元召終於略微安心。在這座專門兒給霍去病養傷的帳篷裡,他細心的幫昏迷中的人清理着一切。喂藥、清水擦身、換敷藥……雖然兩三天過去,意識還未清醒,但那滾燙的熱度終於漸漸的消了下去。元召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也許,應該快醒來了吧?再次走近身邊的元召用手掌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卻又有些發燙,同時發現蓬亂的一頭黑髮掩映中女子臉色有些異常紅潤,他微微吃了一驚,怕是再有反覆,連忙疾步走到一邊的案頭,就着有些昏黃的光亮,找出摻入天山雪蓮的那味珍貴藥末,倒了清水在盞中。略微想了想,又用木盆盛了些溫水,放入一塊乾淨的毛巾,用手試了試水溫。
他的背影遮住了光亮,使身後的空間顯得有些昏暗。彷彿這世間的暗處總是會給人以安全和力量一般,早已經醒過來的女子終於悄悄得睜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無比熟悉的身影。明亮的眼眸中跳躍閃爍着的有喜悅還有無比的依戀。
看到元召即將轉身,她又連忙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失去這溫暖的時刻,也許,只有在自己受傷的時候纔會得到這種待遇吧?既然如此,她寧願經常受傷,也好換得他經常這般細心的照顧……。
不過,從叱吒沙場的將軍轉換爲軟弱無力女郎的人,並沒有能夠堅持多久這種假裝,因爲,當並沒有察覺異常的元召像往常一樣揭開被子,想要用浸了溫水的毛巾去給她擦拭身體的時候,感受到男子氣息的她終於忍受不住,害羞的縮緊了身子,雖然眼睛還緊緊地閉着,睫毛卻都緊張的有些發抖了。
“哦……已經醒了嗎?呵呵。”
元召有些尷尬的停住了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臉,這是他不自然時候的唯一表現。雖然緊張卻眯着眼睛在偷看的她其實早就熟知了他的這種行爲,忍不住“噗嗤”一笑,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此刻,這處與外界隔絕的空間中,昏黃的光亮格外溫暖,明顯是用樹木臨時打造的牀鋪散發着原木的好聞氣味,柔軟乾淨的被子躺在上面養傷很是舒服。一路征戰跋涉而來的疲憊就是在這上面得到了最好的休息……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子爲自己特意準備的。
原名叫做小冰兒的十八歲女郎睜開眼睛,那裡面早已溢滿了淚水。在這一刻,她感覺到無比的安心,如果以後能在他身邊過這樣的生活,不管是什麼身份,她都心甘情願!
心情激盪之下的冰兒還沒有意識到什麼,元召卻有些臉色發窘。他連忙退後了幾步,一邊轉過頭去,一邊擺了擺手。
“那個……你先躺好,傷口還沒有痊癒,不能亂動。另外,自己把被子蓋好。”
一頓輕微的夜風從帳篷縫隙中穿過,感受到冷意,正要想開口說些什麼的女子才發現自己的身子都裸露在外面呢。在她昏迷發燒的這幾天裡,既是爲了散熱清水擦拭敷藥方便,也是爲了讓她得到更好的休息,身上所穿的衣物卻都被元召脫去幹淨了的……現在,全身上下除了兩處傷口裹着厚厚的繃帶,其餘的地方……啊!好羞人啊!
“師父……冰兒已經蓋好被子了,你回過頭來吧。”聲音軟弱的似乎沒有一絲力氣。
“哦……那,待會兒自己試着把衣服穿好,免得着涼了。”
“我沒力氣穿呢,要師父過來穿。”
“那個,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你自己慢慢穿吧。”
“那你替我脫光衣服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的?”
“那是爲了救你性命,怎麼能相提並論……胡攪蠻纏!”
“我不管!就要你……哼!你忘了答應我什麼條件了嗎?做師父的怎麼可以反悔嘛!”
元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