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先生”
一番寒暄過後,謝文樂迫不及待的發問。
“錫命兄多次和我等講述海外之世,言及我等所處之地乃是圓形,雖然他多番佐證,但是請恕在下蠢笨,未曾輕身經歷之前,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聽說利先生來自海外數萬裡之遙的異邦,在下想向你求證一二。”
利類思臉上露出讚賞的神色,他摸了摸自己的大鬍子道:“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謝公子自稱自己愚鈍,但是這求證之心確實常人所無的。”
“賽義思,將我們帶來的地球儀拿出來。”
賽義思趕忙起身到隔壁屋裡翻找了一番,不一會兒功夫,捧着一個黑木架子黃色圓球的儀器出來。
“各位”,利類思將地球儀放在桌上,指着上面解釋,“大家現在所看到的,就是我們耶穌會所製作的地球儀,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它是一個圓形……”
利類思對照着地球儀仔細地講解了一遍眼下歐洲人對於世界的認知,圍觀的謝文樂、趙向陽等人嘴巴也張的越來越大。
有些事情光用語言是難以描述的,當地球儀放置在一干士子面前的時候,那種對自己世界觀的衝擊感今人無法體會。
彷彿就像原本人類以爲自己是宇宙的主宰,卻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你們不過是神靈豢養的寵物而已。
“這裡就是我的家鄉”,利類思講解了半天,從大萌一直比劃到了歐洲,最後指着意大利的西西里島停留了下來,“如果按你們的話來翻譯的話,可以稱之爲西西里,現在在弗朗斯國王的統治之下。”
“只有這麼大一點兒?”,陳翊定面色有些疑惑,彷彿奇怪如此一個彈丸之地的人民怎麼有能力穿過數萬裡海波來到大萌。
劉錫命剛纔就已經看清了地球儀的全貌,原來這個時候的白人對世界的認識還只停留在歐亞非和南北美洲之間。
聽到陳翊定的話他呵呵一笑接話道:“不只利先生的家鄉西西里不大,便是西人稱之爲歐羅巴的大陸也不算太大,若單獨以國土面積來算,我大萌確實可稱得上物華天寶、冠領天下。”
“但是”,劉錫命本就是爲了刺激這幫人,這會兒毫不客氣地說道:“國雖小,其民奮發圖強,則國必強。國雖大,其民固步自封,則國必弱。”
“西人以遠遜中國之人力物力,而開遠超蒙元之廣闊疆土,實因其民囂囂,常自醒勵。中國雖大,然自士大夫以至庶民,皆妄自尊大、井底論道之輩,長此以往,孰強孰弱一眼可知。”
因爲利類思等白人在場的緣故,劉錫命沒有將話題扯到人種上面去,要是讓陳翊定等人知道白皮已經有人開始將中國人劃分進他們的三六九等體系裡,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利類思看着劉錫命將屋裡一幫老的少的訓得跟龜兒子一樣,心裡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不過很快他便將這想法壓了下去,根據耶穌會在江西、福建等地的經驗來看,要想取得傳教權,務必要在士人圈子中打開門路,有他們張目,地方官員纔有可能同意修建教堂和傳教。
“這一切都是天主的榮光,劉公子所說不無道理,但是我等泰西之人之所以有圖謀萬里之志,全因蒙主召喚而已,正是爲了將天主的福音傳遍世界,我等西人這才跋山涉水、不懼艱險來到亞細亞……”
利類思口風一轉,又將話題引到了劉錫命極爲頭疼的傳教方面,然而還沒等他另找話題打斷,幾個好奇寶寶竟然對耶穌會頗感興趣。
杜良驥和趙向陽等人可不像陳翊定這種多年考不上的二把刀,對於儒家經典的理解也更爲深刻。
此刻起了興趣,幾人竟然開始圍繞儒家的理、氣、道等問題討論起來。
劉錫命也是這會兒才發現,原來此時的耶穌會已經和中國融合的如此之深,這幫傳教士對於儒家的鑽研絕不下於學問精深的大儒。
當然,他們的最終目的還是利用儒家來塑造天主教在中國的地位,所以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將儒家的理念和自己神愛世人的那一套東西結合起來。
劉錫命不得不感嘆,誰特麼說的老外單純好忽悠的,他們騙起人來也是磚家。
要說整晚談話下來受到衝擊最大的,反而是杜良驥和趙向陽幾個對儒家學說最爲篤信的人。
畢竟在沒有完整宇宙觀和科學認知的人眼裡,耶穌會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論,配合上他們此時還比較粗糙的科學發現,確實很能夠忽悠一部分人。
眼見幾人有轉牛角尖的跡象,劉錫命只得出言打斷,“利先生,時間也不早了,不知道艾先生請你幫我捎帶的東西可不可以讓我看看,我這都有些心癢難耐了。”
“哈哈哈”,利類思也許是被那些耶和華遺棄的羔羊磨的沒了脾氣,這會兒被劉錫命打斷也不生氣,只是笑道:“當然可以,反正也是要給你的。”
當看到利類思帶過來的辣椒、馬鈴薯、紅薯等物的時候,劉錫命簡直難以掩飾自己的狂喜。
這些纔是這個時代最爲寶貴的物資,劉錫命可沒有忘記小冰河時期的詛咒,光看這一年來順慶府拋荒逃亡的農民就可以知道,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利先生,我代表中國人民,呸,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以後有什麼難事,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幫忙。”
“對了,不知道這些東西價值幾何,總不能讓你們又費錢又費力的運到四川來吧。”
這句話劉錫命倒是說得真心實意,雖說他也可拜託唐修遠幫自己蒐集這些物資。
但是長恆商號的勢力範圍也只限於湖廣四川等地而已,先不說時間問題,關鍵是有些東西想找也找不到。
利類思一聽這話笑了,“上次你在重慶幫了艾儒略神父大忙,這點東西不足掛齒,就當做我們朋友之間的贈送吧。”
劉錫命哪裡肯幹,最好還是硬讓李彪塞了三千兩的銀票給賽義思。
這銀票還是他提前找了家在順慶和成都都開有分店的錢莊兌換的,利類思他們拿着就能使用。
從利類思房間裡走出來,趙向陽有些奇怪地問道:“利先生所帶之物裡面,理當是書籍、器物之類爲重,整地錫命兄卻以這些藤藤瓜瓜爲樂,需知稼穡之事雖然可以獲利,但終究是小道啊。”
劉錫命朝趙向陽拱拱手笑道:“小弟受教了,不過這幾樣東西並非一般物事,若是用的好了,甚至可以積攢十世功德,向陽兄,你說這樣的寶物我能不欣喜嗎。”
“嘶”
一羣人全是咂舌,尤其是陳翊定和許衛等人對劉錫命最是熟悉,知道他一般不會拿這些開玩笑。
然而任憑几人再怎麼催問,劉錫命卻閉口不言了。
“耳聞不如一見吶”,劉錫命想到謝文樂的問題心中感嘆。
回到房間裡,劉錫命迫不及待地將其他人打發走。
自己帶着這幾樣作物一個念頭進入玉佩空間之中。
此時的空間雖然面積久未擴大,但是因爲全部種植了作物的緣故,裡面自有一股氤氳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