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營中,看着眼前一排排精神頭十足的將士,周遇吉走到當先那領頭的把總面前,一拳輕捶在他胸口上。
“哈哈哈,江小子,你竟然也被選進來了,這些都是你的兵嗎?”
周遇吉面前這人不是江德參還能是誰。
江德參一臉嘿然地衝周遇吉訕笑了一下,趕忙抱拳大聲回話:“稟將軍,小將也願跟着欽差殺賊。”
他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兵馬,“這裡一百五十七人,全都是卑職麾下。”
“好好好”,周遇吉有些高興地轉頭看向走在他左邊的劉錫命,“伯爺,你手下選的好兵馬,這幾個小將的名頭便是我在五軍營中都有耳聞,端的是好漢子。”
劉錫命笑語盈盈地看了看江德參等親衛軍官,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大聲笑道:“能得周將軍賞識,想來果然是軍中驍將。”
“這樣吧,咱們這六千人中編制有些混亂,不如打亂了重新編排,高公公那裡我自會去說。”
“這位江什麼?”,劉錫命假意停頓了一下。
“卑職江參”,江德參立馬跪下回話。
“好,江參,你原是把總,既然周將軍推薦,那本官便任命你爲權千總,待立功之後再行正式上報朝廷請功。”
劉錫命璐出賈笑地看向周遇吉,“將軍覺得如何?”
周遇吉滿臉欣慰,這位新安伯對自己倒真是尊重。
“伯爺選賢任能,末將佩服。”
“哈哈哈,這樣吧,剩餘諸將咱們今天一次選定,先把架子搭起來,明日便要開始訓練。”
“是”
這麼操作下來,自然是江德參等親衛軍官全數把持了這隻軍隊的中級軍官職務。
七個千總,二十個把總,基本上將整支軍隊牢牢控制在了劉錫命手中。
一番選兵下來,劉錫命共從三大營中選的兵馬六千七百人,加上週遇吉的親兵,實際已經接近七千人。
京營雖然糜爛,但是還是有些家底的。
這七千人中,共有騎兵兩千,步軍兩千,弓弩手一千,火槍兵兩千。
將軍隊扔給周遇吉和江德參等人整頓訓練,劉錫命和黃宗會、杜良驥等人又匆匆去找高起潛彙報。
對於劉錫命多招募了一千人這種小事,在他的兩千兩銀票攻勢下,高起潛自然是笑呵呵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倒是劉錫命替麾下將士要求的安家費一說費了不少功夫,在花了兩萬兩銀子打點各方以後,劉錫命總算是從兵部這裡摳出了四萬兩銀子出來。
這結果再次讓黃宗會和杜良驥等人漲了見識,合着各級太監、官員們就從這筆錢裡貪污了一半走,可見大明吏治到了什麼地步。
好在劉錫命不是一般人,他也沒打算都能從朝廷中把錢要到。
打從一開始許諾,他的想法便是由自己掏錢養兵。
只是天子腳下,這種事情也不能做的太過,因此纔有了和兵部、高起潛等人扯皮這麼一回事,主要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已。
“聽說了沒,新安伯答應咱們的安家費先只發六兩。”
“我去他大爺的,答應好了的怎麼還能變卦,這仗咱們不打了。”
“就是,出爾反爾,這幫當官的都是一個德行。”
劉錫命聚起的七千大軍中,關於安家費的流言不斷流傳,惹得軍情紛擾不斷。
周遇吉本來還有些發愁,哪曉得江德參等中低級軍官迅速出手,直接將整個軍隊的人心全都穩定了下來。
神機營中,以劉家軍隊熟悉的曲、屯各自召開會議的形式,江德參等人將劉錫命的統一口徑一一傳達了下去。
“你們他孃的慌什麼,新安伯說了剩下的錢不發了嗎,這是朝廷那幫貪官污吏剋扣的原因,新安伯自己還掏錢墊了幾萬兩銀子呢。”
“你們想想,要是新安伯真的想騙咱們,何必花這麼多功夫,還要自己掏錢費心,大家放心,新安伯說了,這筆錢在咱們出兵前全都會發下來,要是少了一文,咱們不出兵就是了。”
爲此周遇吉還專門向劉錫命感嘆了幾句,真沒想到京營中還有這樣的寶貝基層軍官,讓劉錫命和黃宗會等人偷樂了許久。
隨着京師中的氣氛一日緊張過一日,整個京畿的形勢也在越來越惡化。
崇禎十二年一月二十七日,建虜的五萬大軍在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和和碩成親王嶽託的帶領下,分兩路突破長城,連下遷安、豐潤、於能州河西會兵。
此時京師之中已然是人心惶惶,盧象升極力請戰,然而楊嗣昌和高起潛卻始終堅持據守京師。
等到崇禎十二年一月初四,在沒有明軍阻攔的情況下,多爾袞和嶽託兵分八路,繞開京師進軍涿州等地。
冀州大地上空縈繞着一片嚎哭之聲,數百萬百姓四散奔逃,數十萬無辜漢人被建虜殺戮一空。
到了二月十九日,北直隸四處如同雪片一般飛來的報急信淹沒了通政司的案頭,這個時候崇禎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當着二月二十日的大朝會上,一臉悲天憫人的崇禎皇帝嚴令盧象升、高起潛、劉錫命等人率部出戰,否則便要全部按照瀆職處置。
這個時候的朝臣裡面,自然是幸災樂禍的多,同情的人少。
兵部衙門之中,氣氛已然十分凝重。
盧象升的烏紗帽放在自己文案之上,就着眼前的一副地圖一臉焦急地跟高起潛商議道:
“高公公,眼下虎大威、楊國柱等地總兵已然入衛,關寧兩鎮也有數萬兵馬入城,京師共計有兵二十二萬餘人,如今建虜暴虐,我等不如兵分兩路。”
“由我領虎大威、楊國柱和王樸三總兵四萬兵馬向南機動,見機剿賊,高公公則領山海關及關寧等兵清繳京畿附近之賊,如何?”
大事臨頭,高起潛也收起了不緊不慢的表情,做出了一些焦急的姿態。
不過對於盧象升的提議,他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不妥,不妥,東虜勢大,我等率兵野戰,只不過是給他們送上戰績而已,依我看,你我還是合兵一處,配合京營人馬,十幾萬大軍一起清繳京畿。”
“只要京畿附近的東虜清理乾淨了,咱們便算是完成了皇爺的交代,朝廷也就怪不到咱們了。”
“交代,交代,這都是人命,哪裡是一個交代就能說得過去的”,盧象升勃然大怒,“高公公,陛下三令五申,要我等出戰,你若是畏敵不前,本官定要參上你一本。”
高起潛也有些怒了,“說得好像只有盧尚書一人爲國爲民一樣,我等率兵參戰,還不是爲了國家着想,到底是這些賤民重要還是皇爺重要。”
“總而言之,你若是想要南下追擊建虜,那便自便好了,但是最多隻能給你兩萬人馬,其餘人手都要防守京畿。”
“哼,楊閣老,你是何主意?”
盧象升爭論不過高起潛,只得把頭看向一旁旁觀的楊嗣昌。
熟料楊嗣昌嘆了口氣搖搖頭,“老夫贊成高公公的說法,京畿……”
“行了,爾等畏敵怯戰,就在京畿守衛吧,本官自領兵出戰。”
不等楊嗣昌說完,盧象升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盧象升揮了揮手,轉頭便朝門外走去。
路過劉錫命時他卻腳步一停,“劉侍讀,本官看你這幾月勤於整頓兵馬,顯然也是有報國之心,你可願隨本官一同出戰?”
劉錫命一臉尷尬地擡頭看了看同樣轉頭死死盯住自己的楊嗣昌和高起潛二人,只能訕笑兩下朝盧象升拱手施禮。
“盧尚書,下官區區一介副使,自然只能聽朝廷的,如今楊閣老和高公公都傾向於京畿作戰,下官也不敢不從。”
“哈哈哈”,盧象升仰頭大笑,指了指劉錫命和黃宗會、杜良驥三人,“本以爲爾等與衆不同,不想也與朝堂上那幫尸位素餐之臣無異,也罷,也罷,盧某自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