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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顧微晚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待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新一天的黎明瞭。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顧微晚掀開被子下了牀。
披上外衣，走出房間。
然而，沒走幾步，卻和蕭瓔瀲迎面遇上。
坦然迎上他的視線，顧微晚微微一笑：“早。”
倒是蕭瓔瀲，目光掃過她不整的衣衫，立即不自然地移開。
“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睡得太久，肚子有些餓了……”
“這樣……”蕭瓔瀲想了想，溫柔地牽起顧微晚的手，帶她回到房間，“你在這裡坐着稍等，我很快就回來。”
說着，很快轉身出了門。
果真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中端着一個略大的盤子。
一邊將盤子放在桌上，一邊笑道：“嚐嚐看。”
顧微晚看了看盤中一顆一顆碩大滾圓的果子，有些好奇：“這是什麼？”
“梨花白糖煎果子。”
“是你自己做的？”
蕭瓔瀲但笑不語。
“是……上次一起收集的梨花？”
蕭瓔瀲點點頭：“趁熱吃吧。看看喜不喜歡。”
顧微晚夾起其中一個，放到嘴裡，細細咀嚼片刻，嘴角微微劃開一個弧度：“味道很好。”
蕭瓔瀲也笑了：“你喜歡就好。”
待顧微晚一連吃了幾個，蕭瓔瀲再次開口：“今天是卓淮和白衣水姑娘的大喜之日。”
顧微晚舉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今日？”
“嗯。”
顧微晚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蕭瓔瀲接着道：“你我也收到了請帖。”
“是嗎……”顧微晚點點頭，“這也是理應的。”
蕭瓔瀲深深地看着她：“如果很累也不必勉強自己。”
“沒有。”顧微晚握住他的手，淡淡地笑了，“在牀上躺了一天，也該出去走動走動。”
蕭瓔瀲反手將顧微晚的葇夷包進掌心，凝望着她的視線裡蘊藏了無數情感，卻最終只化爲一聲輕笑：“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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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微晚和蕭瓔瀲趕到的時候，禮堂裡早已擠滿了人。
不出意料的，主位上坐着縣太爺，身邊是他的寶貝女兒，秦暮楚。
顧微晚看着她的時候，她的視線正好也望向了顧微晚的方向，兩股視線在空中靜靜交會，劇烈的暗流在她們之間悄悄涌動，帶着硝煙瀰漫的味道。
還是秦暮楚率先收回視線，只見她提了裙襬，從高位上穿過人海來到她們面前，笑容可人：“蕭公子，顧姑娘。”
“好久不見。”蕭瓔瀲眼波溫柔，笑容清淺。
顧微晚也跟着笑了笑：“幾天不見，秦姐姐越發好看了。”
“哪裡。”秦暮楚羞澀一笑，眉眼溫順，“顧姑娘過獎了。楚兒哪裡比得上顧姑娘的天生麗質？”
顧微晚也不再客套，跟着秦暮楚走到屬於他們的位置上坐下。秦暮楚吩咐了下人取來茶水糕點，這纔回到縣太爺身邊坐好。
做這一系列動作時，她的目光一直癡癡纏繞在蕭瓔瀲的身上，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蕭瓔瀲雖然平日裡溫文儒雅，待人沒有距離，卻並非多情風流之人，在他生命的二十多年裡，從未對誰動情，此時得一顧微晚足矣，更不可能再將心思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注意到秦暮楚對自己的情誼，也只能假裝不知。
避開秦暮楚熾熱的視線，蕭瓔瀲不時傾身附在顧微晚的耳邊低語幾句。
這樣沒過多久，婚禮就開始了。
只見禮堂外的紅毯上，媒婆將一身紅妝的白衣水交到卓淮的手裡，卓淮小心翼翼地牽過新娘，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高堂。
一襲紅色的吉服將原本就清秀的卓淮映襯得越發神采奕奕，容光煥發，臉上的笑意更是從未消退絲毫。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那發自肺腑的幸福。
“一拜天地……”
儀式一步一步執行下來，便到了送新娘入洞房的時候。
想是白衣水一直孤單一人，家裡畢竟沒有主事之人，即使高堂也是由縣令代勞，於是沒有送入新房多久，就看見她換了一身紅衣重新回到人羣中張羅。
顧微晚嫌坐久了氣悶，於是跟蕭瓔瀲說了一聲，起身到院子裡走走。
正隨意地四處轉了轉，卻無意看見白衣水端了一盤茶水向她這個方向走來。
“顧姑娘。”白衣水淡淡一笑，目光溫婉，“需要用茶麼？”
顧微晚沒有推辭，隨手從茶托上取了一杯，點頭道：“多謝。”
白衣水略一頷首：“那我先走了。”
“嗯。去忙吧。”顧微晚笑了，“還沒有恭喜你呢。白姑娘，新婚快樂。”
“謝謝。”
說完，白衣水端着盤子，錯身離開。
沒走幾步，卻正好遇上卓淮。卓淮似乎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紅，眼角含笑。見到白衣水，順手拿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跟着她一起回到大廳。
顧微晚側頭，凝視着他們漸遠的身影，不自覺皺了皺眉。
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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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遠離人羣的後院。
後院比起前院來說略小，零星種着幾棵梧桐，此時正是春末夏初，梧桐的枝葉初現繁茂之勢，卻還沒能達到盛夏的濃密。
一棵梧桐的身下，棲着一口井，井上蓋着一塊大石板。
大概是早已沒有了水源的枯井，顧微晚這樣想着，走到水井前面。
視線不着痕跡地滑過井口，卻見那裡覆蓋了幾小片墨色青苔。
不是枯井？
顧微晚稍稍一怔，隨即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慢慢將這些青苔刮開，然而，她的動作卻隨着視線的下移微微一頓。
怎麼會……
試着推了推石塊，紋絲未動。
反覆試了幾次，見實在無能爲力，只得放棄了。
不再猶豫，顧微晚轉身朝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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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廳，卻看見人羣亂作一團，一陣慟哭正在人羣中慢慢飄散開。
“卓大哥……卓大哥你不要嚇我……卓大哥……不要丟下我……求求你……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面對這冰冷的世界……求求你……卓大哥……”
白衣水？
顧微晚忙匆匆分開人流，循着聲音找過去，只見卓淮躺在地上，白衣水正趴在他的身上哭得聲嘶力竭，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唯有縣太爺和蕭瓔瀲目光深沉。
秦暮楚蹲在白衣水身邊柔聲安慰她，卻毫無效果。
蕭瓔瀲回頭見顧微晚回來了，於是開口解釋道：“剛纔卓淮正敬酒敬得好好的，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倒在了地上，當我們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了。”
“是嗎。”顧微晚應得敷衍。
“嗯。秦縣令剛剛已經吩咐下人去找仵作過來，應該很快就能知道結果了。”
顧微晚沒有做聲，淡淡地看着哭得毫無形象可言的白衣水，眼中波瀾涌動。
卓淮果然死了。
一如她的預想。
只是她沒有想到會死在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
他還沒來得及收起滿滿的幸福，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看着他痛苦中帶着遺憾的表情，顧微晚知道，他是那樣想要活下去，那樣不甘心，那樣捨不得……
只可惜，他到底沒能完成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