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不盡,一層秋雨一層涼的閒話且不說,但是這麼一場幾乎覆蓋了整個韓國的大雨由於其範圍之廣卻是讓所有人都根本避無可避。
釜山也是如此。
這天上午,韓國釜山沙上區,依舊是乘鶴山山腳下。
雨幕中,一行十幾人打着統一的黑色雨傘正在沿着山北的主幹道步行,走在最前方的正是金鐘銘,而此刻的他,正在饒有興致的邊走邊看着此地的風景。
話說,不同於之前在山南拍攝《請回答1997》時感覺的那一片破敗和陳舊,乘鶴山山北的這片區域堪稱是全沙上區乃至於全釜山最高檔最繁華的一片地區。
首先,釜山作爲韓國第二大城市,也是最大的港口城市,向西的陸路主幹道正好從乘鶴山北面走過去,極大地刺激了這裡的經濟;其次,乘鶴山的對面是一大片未開發的文物古蹟保護區,金鐘銘一行人一路走來,普光寺、佛光寺、海光寺、龍門寺什麼的標誌就沒停過;除此之外,這裡再往東就是風景不錯的洛東江了;甚至,就連眼前的乘鶴山也爲這片區域做了一個很好的保護——它阻攔了南方過來的海風。
總之,種種出色的地理人文條件,再加上這裡正處於東面新興的鎮海經濟開發區以及西面原本就很繁華的釜山本鎮的正中央,所以這片區域很早就成爲了釜山最著名的富人區。實際上,一路走來,規劃整齊的高檔小區和隱在山腳下高檔別墅真的是層出不窮。而這一切,卻也都和乘鶴山南的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金鐘銘先生怎麼來的這麼慢?”
就在金鐘銘沿着道路慢慢踱步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響亮的招呼聲。
“怎麼了,我遲到了嗎?”金鐘銘溯聲望去,想分辨出出聲的誰,然而眼前釜山東西大學的校門口牌樓前,卻足足站着十幾號人在等着自己,還個個都打着傘,綿綿雨幕中根本看不清誰是誰,所以他只好憑着語氣笑呵呵的迴應了一句。
“那倒沒有。”這次開口的人倒是聽出來了,正是釜山電影節委員長外加中央大學電影學院院長李庸觀,因爲他的語調向來死板。“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選擇步行過來,產生了誤判也怪不得我們。”
“沒辦法。”金鐘銘說笑間已經來到了眼前。“綿綿深秋,和風細雨,古寺低山,還真有幾分味道,我一時間貪看,倒是讓諸位久等了。”
“無所謂了。”走近來看,李庸觀依舊是那個死人臉,這跟他身旁一衆笑臉相迎各大高校電影學院的負責人,還有幾個電影雜誌主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來了就好,你不來,這邊的事情可不好辦……”
“放心吧李教授。”金鐘銘一邊笑一邊帶頭往東西大學的大禮堂走了過去。“咱們做這件事情就是爲了展示態度,我又怎麼可能在這種小事上失了份子?”
李庸觀點了下頭,死氣沉沉的臉終於放鬆了一些,然後就舉着傘跟上了對方,後面稀里嘩啦幾十號人也趕緊跟上。
其實,金鐘銘再次來到釜山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到這個92年才成立的釜山東西大學裡參加一場儀式……當然,不是釜山影評家電影獎的頒獎儀式,那玩意半個月前就結束了,也不是釜山電影節的開幕儀式,那玩意還差十來天,而是這所私立大學一個新學院的成立及命名儀式。
沒錯,從今天開始,釜山東西大學會以原來的影像媒體學院、數碼內容學院、設計學院,這三所學院爲基礎,建立起一個新的學院——釜山東西大學電影學院!啊不對,是釜山東西大學林權澤電影學院!而這個新學院絕非是什麼臨時拼湊的空架子,它將會有三個系,電影系、表演藝術系、歌舞戲劇系。同時,學院成立後,除了原本三個院分流的一部分學生外,今年的高考前就會正式啓動招生程序……
當然了,對於今天來的這羣人而言這些毫無意義,他們所關心的只有林權澤三個字罷了。
沒錯,就是大家想的那樣,這個學院的新名稱是金鐘銘花錢買來的。
實際上,這所東西大學作爲釜山十幾所大學中墊底的存在,又是私立大學,定位一直很尷尬:
一方面,他們基本上靠招收留學生專升本的鉅額學費以及教育補貼生存;而另一方面,爲了可持續發展,他們還要努力提升本身檔次從而更好的賺錢。
於是乎,在這種矛盾的狀態下,如果能拉來韓國電影教父什麼的大人物過來當個教授什麼的,拼湊一個亞洲知名的拳頭專業,他們估計也是很樂意的。
再說了,撮合此事的金鐘銘紅齒白牙當場拍了板,事成就捐個20億韓元。而且,如果五年後這個學院依舊運行良好的話,他會將2017年的那個一年一百億的大學捐助項目直接給這個世界排名快4000名的大學!
這還不算,旁邊的李庸觀教授也說了,以後每年的釜山影評家電影獎就放在這裡。更重要的是他還保證,會讓釜山電影節的那些教授們跟這個學院對接,和林權澤前輩一起解決這個新學院的師資問題。
那憑什麼不幹?!
於是乎,學校立馬乾了。
不過,事情的另一頭,也就是韓國第一導演、韓國電影教父林權澤導演願不願意幹呢?
呃,你可以說這是金鐘銘的一次公開的收買,也可說這是他用這種方式彌合之前教授、媒體們和導演們之間的衝突,還可以說這是一種另類的展示肌肉,甚至還有人私底下說這是金鐘銘打一棒子給一甜棗的馴狗策略……但是甭管如何,問題的關鍵在於林權澤竟然也同意幹了!
話說,77歲的林權澤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說教,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性格暴烈,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戰鬥力強悍且思維敏捷,但是他畢竟77歲了!所以,就如同當年sidushq的創始人車勝載爲了一箇中央大學教授的晚年榮譽選擇了棄械投降一樣,林權澤面對着用自己名字來命名的一整個電影學院時,也選擇了無條件投降。
合理嗎?不知道。
合情嗎?完全合乎情理。
而面對着這位大導演的選擇,雖然整個韓國電影界都知道里面的貓膩,但是整個導演協會的人,強如做過文化部長的李滄東都保持了配合。
無他,因爲對方是所有韓國導演的旗幟,是韓國電影的教父,所有人都在享受着當年對方剃光頭爭取過來的權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非議這件事,非議對方的後果比一些事情本身更可怕。
“鍾銘啊,這次的事情乾的挺漂亮。”實際上,甫一見面,李滄東非但沒有什麼非議的意思,反而是一臉的熱情和滿口的讚歎。“林權澤老師已經77歲了,以他對韓國電影的貢獻,是該享受這種級別的榮譽了……”
“李導您能理解就好。”金鐘銘也趕緊放下雨傘親熱的迎了上去。“只是可惜天公不作美,本來應該在外面廣場上更加熱鬧一點的。”
“但是質量沒下去啊!”李滄東笑道。“釜山本地的電影同仁幾乎全部到場,各個大學的電影學院也都派出了代表,主要的媒體也全都到了,釜山市的政經兩界人物差不多也都給了面子……還是要謝謝你的。”
“實在不敢當。”
“不過鍾銘,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下。”說着,李滄東拽着對方往邊上靠了靠,而金鐘銘身後的人從李庸觀開始全都明智的停在了原地。“林權澤老師的意思是,待會儀式過程中能不能請鍾銘你適當的……減少一下原定發言的時間?”
金鐘銘怔了一下,發言這種東西有毛可意義?
不過,瞅着對方的眼睛看了兩下後他馬上就恍然大悟,原來,林權澤這是既想得實惠又想立牌坊,明明是自己出錢幫對方搞定的一切,卻不想讓人說閒話……不過,這又何妨呢?自己今天不出風頭,這個學院就不是自己送的了?自己今天不說話,林權澤以後就不需要感恩承情了?自己今天湊熱鬧,難道韓國電影界的導演和教授們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只要今天這個儀式順利完成,全韓國電影人都知道,韓國電影界最後一個大山頭也被自己擺平了。
既然如此,一點形勢上的讓步,滿足一下一個老頭子的私心又何妨呢?
“明白。”金鐘銘笑着指了下遠處禮堂靠邊的幾排座位,那個區域坐滿了釜山商界過來觀禮的人物。“實際上我前幾天剛淋到了雨,當天晚上就得了感冒,雖然家人悉心照料,可一直到現在都沒好利索……這樣吧,我去那邊坐着就行,至於待會我原定的發言,不如交給李庸觀教授來負責好了,他作爲中央大學電影學院的院長,在電影教育方面是韓國最大的行家……”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李滄東忍不住鬆了口氣,對他而言,做這件事情也很尷尬,甚至覺得丟臉,可偏偏又不能不做。
“沒什麼,倒是李導你有些爲難了。”金鐘銘渾不在意的答道。“其實吧,今天唯一的主角就是林權澤導演,我們這些做後輩的都應該懂得配合,您說是不是?”
“確實如此。”李滄東嘴上答着,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他是個明白人,當然知道林權澤這麼幹是在掩耳盜鈴,同時,他也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手腕越來越無力……一次次的,這廝還這麼年輕,將來還有自己這些人的出頭之日嗎?
“拜託李教授了,先行一步。”金鐘銘說走就走,他扭頭跟李庸觀打了聲招呼,徑直就去了那邊的觀衆席,而他身後的人也再次一分爲二,一部分文化人跟着李庸觀和李滄東往前走,另一部分他的助理助理以及今天跟過來的釜山淘寶的幾個高層,則跟着他去了那邊的觀衆席。
就這樣,儀式在金鐘銘的沉默和笑眼旁觀中正式拉開了帷幕,又漸漸在林權澤本人的豪言壯志中進入了高潮,又在一種同行的吹捧下漸漸進入尾聲。
眼看着一切塵埃落定,心情極佳的金鐘銘又起身去參加學校準備的午宴,這個時候林權澤無論如何都攔不住他了……不然呢,總不能不讓他吃飯吧?
然而,午宴上金鐘銘卻終於搶了一把林權澤的風頭,話說,來這裡做志願者的大學生們可對一個老頭子沒什麼興趣,哪怕這個老頭子即將成爲自己學校一個院長也是如此。實際上,整個現場,高年級的學生在意的無非是一羣釜山政商大佬,如韓進、lt、淘寶之類的高層,如區長、市議員,如趙亮鎬、金鐘銘……而低年級的學生所在意的卻無非是那些藝人,如金惠秀、金泰熙、林時完……呃,還有金鐘銘。
就這樣,幾次三番之後,看着林權澤愈加發黑的面孔,金鐘銘心頭無語的同時,卻終於還是找機會溜了出來——他心裡很清楚,真正拉仇恨的只有自己,其餘人再搶風頭林權澤都不會在意的。
臨時改作餐廳的食堂外面風景很好,煙雨迷濛乘鶴山嘛,金鐘銘來時就很有感覺。不過說實話,此時的他倚在欄杆上卻是半點人文興致都沒有,因爲根本沒吃上幾口東西的他實在是有點餓。而好不容易張了下嘴,卻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來他的感冒確實還沒好徹底。
就在這時,守在拐角處臨時充當助理的王忠秉突然朝自己老闆使了個眼色,隨即,幾個人的腳步聲在雨聲中若隱若現的從走廊那邊傳來。
擡眼望去,第一個引入眼簾的赫然是今天來助興的一個大人物——身價只有區區4億美元,卻執掌着世界第五大物流企業,有着兩萬五千多員工的韓進集團會長趙亮鎬。
“鍾銘怎麼在這裡,是嫌我招待不週嗎?”趙亮鎬一開口就擺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主人姿態……當然也不能說有問題,因爲這傢俬立大學既然建在釜山沙上區,那就肯定少不了韓進的一份。
“確實。”金鐘銘笑眯眯的答道。“今天的飯菜海鮮太多,有些不合我的口味。”
“這倒是我的疏忽了。”趙亮鎬腆了下肚子,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對方話裡的不給面子。“不如這樣好了,咱們出去一趟,就在對面的佛光寺吃頓素齋,也算是我給你賠罪了……”
金鐘銘笑了笑,卻再度搖了下頭:“趙會長,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沒開車……走過去挺累的。”
“沒開車可以坐我的車嘛。”趙亮鎬終於稍微正色了一點。“鍾銘,出去聊聊如何?我受一些朋友的共同委託,要給你傳句話……”
“哪些人?”金鐘銘依舊沒給對方多大的面子,實際上趙亮鎬真不值得他給面子,
大概是徹底察覺到了對方語氣中的一些東西,趙亮鎬也反應了過來,今天如果不坦誠一點,連談都沒得談:“一些商界的同仁們,當然我也有一些私人話題……”
“也好。”金鐘銘思索片刻,終究還是點了下頭,他倒是想看看,那些人和這個人到底要幹什麼。
ps:牙疼到終於忍不住了,所以晚上八點鐘去了口腔醫院,才知道之前牙碎了以後那顆牙慢慢惡化,已經要到了殺神經的地步了,補了幾顆牙,要殺神經的牙也埋了藥……現場哭成狗……回來後勉強碼了一章,大家不要在意時間,反正我這個月……已經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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