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週六的上午,具體時間是2011年6月11日,地點則是金鐘銘位於狎鷗亭的公寓陽臺上。窗戶開着,金鐘銘正趴在一個桌子上低頭對着一個筆記本電腦忙活着什麼,桌子上散亂着大量的書籍紙張不算,就連趴在地上曬太陽的貝克都成了臨時的書架子……得虧這隻貝克性格安靜,換成誰家的瘋狗指不定就開啃了。
而就在一人一狗一動一靜的按照自己的節奏享受上午時光時,房子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緊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伍德?”路過客廳時,滿頭大汗還拖着一個大行李箱的krystal突然注意到了陽臺上的人。
“嗯。”金鐘銘側對着客廳,連頭都沒擡。
“我回來了。”krystal認真的強調道。
“哦。”金鐘銘終於瞥了對方一眼,但馬上就重新把視線放回到了筆記本電腦上。
“你在幹什麼?”krystal把旅行包扔到了客廳裡,然後直接好奇的跑過來巴住了陽臺的玻璃門。
“我在修改自己的碩士論文。”金鐘銘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地狼藉解釋道。
“是嗎?”krystal理解的點點頭,似乎是準備回去放東西,但剛回頭走了半步小丫頭就又直接趴回到了陽臺的玻璃門上,然後一言不發的盯住了自己的哥哥。
“所以二毛,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金鐘銘依舊在低頭認真審閱着自己的文稿。
“你很討厭exo那些人嗎?”krystal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後才試探性的問道。
“爲什麼這麼問?”這下子,金鐘銘終於拿下眼鏡並擡起了頭。
“我剛下飛機就聽說了,說是公司曝光了你和初瓏姐的緋聞,被你查到了,然後你威脅公司要麼交錢要麼推遲exo出道時間,公司不同意又被查了稅,最後沒辦法只能選擇犧牲exo……”說到這裡,krystal忍不住卡了一下。“公司留在首爾這邊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是嗎?”金鐘銘淡淡的應了一聲。“那有沒有人告訴你,是因爲一個叫鄭二毛的人把照片傳到了公司的內部通訊羣裡,才引得李秀滿總監動了炒作緋聞的心思?”
“確實說了……”
“那你覺得這事情怪那個鄭二毛嗎?”金鐘銘繼續平靜的問道。
“我一開始是有這麼一點內疚……”krystal忍不住長呼了一口氣。“但那只是被當時車上的氣氛給感染的。後來,我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情不該算我頭上吧?這就好像錢包被人偷了,難道要怪我這個把錢包無意中掉到了地上的人?”
“是啊。”金鐘銘點點頭。“所以我沒怪你……”
“所以伍德你的意思是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公司幹出來的事情就要付出代價,至於exo他們……雖然你對他們沒感覺,但要怪也只能怪他們是公司接下來要力捧的對象。”說着,可能是因爲額頭上汗水在空調下迅速消失掉的緣故,krystal低頭縷了一下耷拉到大腦門上的頭髮。“是這意思嗎?”
“差不多吧。”金鐘銘隨意的點了下頭,然後又點擊了一下ppt的保存圖標,這才扭過頭來盯住了自己的妹妹。“最起碼這是一個可以讓你們公司那些人閉嘴的理由,對不對?”
krystal扶着門框擡頭看了看陽臺頂上掛着的風鈴,大概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哥哥的話,然後突然間她就反應了過來:“這意思莫非是說……伍德你還是因爲討厭exo而特意針對他們?”
“也稱不上討厭。”金鐘銘攤了下手。“只不過心裡還是不大喜歡的,於是才順勢而爲罷了。”
“爲什麼?”krystal終於還是不解的問到了這個問題。“你跟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吧?”
“嗯……說實話,我跟他們確實無仇無怨。可是,我知道他們的存在以後就一直擔心他們以後會惹到我……”
“感覺這個理由比傳說中莫須有還恐怖……”
“沒那麼恐怖。”金鐘銘連連搖頭。“我是那種不講邏輯的人嗎?你也知道,你們s.m公司男團的粉絲向來很討人厭,東方神起的仙后們是被我搞怕了才閉嘴的,sj當年的妖精們在黑海里面表現的也很亮眼……這不是偶然,而是因爲新男團出,必然會有新的女中學生腦殘粉出現,這就跟韭菜地裡的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而晚一年出道,年紀大一歲,必然會少很多女中學生粉絲,這樣其實對誰都好,說不定連你也能少被人在網上罵幾句呢。而且話說回來,年輕藝人經常出現因爲爆紅而迷失自我的情況,我這次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對他們這些年輕人的成長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哈!”krystal暈暈乎乎的應了一聲,說實話,一瞬間她竟然覺得自己哥哥這強詞奪理的話還挺有道理的。
“冰箱裡有醬牛肉和新鮮芒果。”金鐘銘突然關上了電腦,然後開始收拾起了小桌子上的各種東西。“想吃就吃,想榨汁就榨汁……別忘了喂狗。”
“伍德你現在就要走嗎?”這下子,krystal立即把之前什麼exo的事情給忘掉了。“午飯你要怎麼辦?”
“我下午就要答辯。”金鐘銘說這話時已經把筆記本電腦和一些紙製資料塞進了一個揹包裡。“午飯在學校食堂吃,順便還要打印論文。至於二毛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說完,金鐘銘背起揹包就往玄關那裡走了過去,路過krystal身邊時還彈了一下對方的腦門:“以後給我長點心,別什麼都放手機裡!”
“你怎麼不管管我姐姐?”krystal捂着腦門不滿的質問道。“她手機裡那才叫五花八門呢,真要是哪天漏了出去,少女時代都要解散!”
“隨便吧!”金鐘銘一邊換着鞋子一邊倒淡定的答道。“就是因爲管不了大的,我才只能管小的……不服氣?”
krystal撇撇嘴,回身拽起大行李箱回房間去了。
就這樣,隨着中午的陽光越來越熾烈,冠嶽山下的首爾大學校園裡,金鐘銘終於也迎來了自己的碩士答辯。
不過,當他來到歷史學院的主樓下時,還是被眼前的情形給嚇了一大跳。
“你們在搞什麼鬼?!”看着跪了一地的學弟們,金鐘銘目瞪口呆。
“學長!”立即有一名眼熟的學弟擡起頭應道。“我們知道今天是您答辯的日子,所以專門過來爲學長做祈禱。”
“祈禱也不用跪……你們當這是高考呢?”金鐘銘無語至極。“都給我起來!”
“學長……我們是一片赤誠!”有臉皮薄的人立即被金鐘銘呵斥起來了,但還有人堅持跪在那裡。“遇到學業上的關口,學弟爲學長下跪祈禱是很常見的事情。更何況,有因方有果,您平時在學院裡對大家都很照顧,所以大家都很尊重您,現在我們這麼做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而且,就連女同學們也都在爲您在那邊的花園裡疊千紙鶴呢……”
金鐘銘感覺自己真是嗶了狗了。
要知道,韓國人確實非常重視遇到學業上的關口。所以正如對方所言,學弟學妹爲學長學姐祈禱,甚至是下跪祈禱確實是常見的事情。而這其中,最出名的當然是一年一度高考了。每當到了十一月份的高考當日,韓國各地的大小考場外經常能看到面跪了一地的高中低年級學生,還都念念有詞,甚至有傻缺的當事考生會提前一天自己光着膀子給自己打氣宣誓(十一月份也不怕感冒)。
可話說回來,高考那是集體性的考試,一整個應試年級都要去的,外面學弟們跪成一片也沒什麼可說的……可答辯是一個人啊,鬼都知道下午就是自己一個人的答辯,你們跪成一片難道就爲了我一個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早就都不是中學生了,都成年了好不好?怎麼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可是,所以說可是,金鐘銘軟硬皆施,口乾舌燥,幾乎把答辯的力氣都預先給使出來了,卻愣是攆不走這些人。到了今天他才從這些學弟們的嘴裡知道,自己竟然是這麼受他們的尊重?!平時怎麼沒感覺出來?難道因爲自己來學校的時間太少了?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一陣子,可眼瞅着有準備來聽結果的記者們也零星的出現在了視野內,金鐘銘終於率先熬不住了,他立即卸甲而走,直接逃入了主樓內。
時間一晃而過,一個半小時後,金鐘銘滿身汗水的走出了主樓。說實話,他真不是因爲答辯而出的汗,而是剛一出門就發現,哪怕是有記者在旁邊看熱鬧,竟然還有七八個虔誠的學弟在日頭下繼續堅持跪着呢!
所以,饒是金鐘銘答辯的蠻輕鬆,空調房內也很舒坦,可剛一出門他還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答辯結束了。”金鐘銘趕緊繞開幾個記者來到學弟們面前無力的催促道。“感謝大家的應援,都回去吧!”
“過程順利嗎,前輩?”有人立即爬起來問道。“沒什麼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金鐘銘乾笑着作答道。
“那太好了!”
“上帝保佑啊!”
“佛祖在上!”
“觀音顯靈……”
“無量天尊……”
七八個殘存的學生各種各樣的信仰瞬間就顯露無疑,而看着他們不似做僞的表情,金鐘銘竟然真的覺得自己是蠻受學弟們愛戴的……這這不像是鬧着玩的,好像真是在關心着自己。
一瞬間,金鐘銘竟然有了一絲感動。
“前輩你接受採訪吧,我們就不打擾您了!”可是,還沒等金鐘銘把感動之意表達出來,一羣學生就一鬨而散了。
“金鐘銘先生,恭喜你通過碩士學位答辯。”旁邊等了很久的記者見狀立即重新圍了上來。
“只是結束了答辯,具體結果還要看老師的通知,然後還要等過了論文公示期才能稱之爲‘通過’。”金鐘銘沒得奈何,只能把注意力從那羣學弟身上收了回來。
“金鐘銘先生的話一定沒問題的。”立即有記者在旁邊接應了起來,話說,韓國對學歷的看重不是一般二般,而經歷了很多學歷風波後,大家對此也越發慎重起來,所以這時候雙方都只能如此問答而已。
“冒昧的問一句,金鐘銘先生的論文主題是什麼?”這也是必須要問得問題,無論是誰會去都要提一筆的。
“是關於東西方貴族禮儀起源的一篇論文,核心論題就是討論這些看似代表着修養的禮儀和戰爭的延伸關係。”金鐘銘大概的講了一句,就沒準備多說。“過兩天如果老師認可的話應該就會公示了,到時候可以在網上查閱……天這麼熱,你們來這裡有什麼問題要問嗎?我還有事要去公司……咱們儘快吧!”
“是這樣的。”有記者毫不猶豫的就接上了話茬。“我想知道金鐘銘先生怎麼看待自己公司三部電影的票房差距。隨着上映時間的延續,雖然才十來天左右,可三部廣受好評且同時上映的電影如今已經出現了很明顯的票房階梯……你怎麼看這個問題,提前有所預料嗎?而且對這三部電影的最終票房有什麼預估嗎?”
“這個確實是老早預料到的。”金鐘銘點了點頭。“三部電影同時上映,又是類似的題材,那麼有些決定票房的特殊因素很容易就會顯現出來……”
“這個特殊因素指什麼呢?”
“是指給人以希望的大小。”金鐘銘坦然答道。“《辯護人》的結局充滿了積極向上的希望,而且所有人都明白它的真正結局是什麼,那就是用不了多久電影裡的強權就會被主角原型的那批人所擊敗。所以,大家看辯護人的時候是可以享受純粹的感動的,無論是誰都樂意重複觀影,並且無論是誰在眼前的熱度下也願意向身邊的朋友推薦。可是同樣的道理來到《斷箭》這裡就弱化了不少,雖然電影最後給了一個樂觀的結局,然而電影中強權到結尾都依然在現實中存在並侵犯着大衆的權益,這也是不可否認的。這樣的話,大家看這部電影就會心情沉重不少。至於《熔爐》……說實話,這部電影的主題滿滿都是絕望……觀衆看了一遍絕對不會想看第二遍,看完了也不會願意向身邊的人推薦去看這部電影。所以……”說到這裡,金鐘銘頓了一頓。“現在票房差距幾乎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結果,我和老師還有宋康昊前輩也都早有預料……至於最終票房嘛,我們參考了上映後口碑和現在的票房後也有了大致的估計——《熔爐》的觀影人次是400萬左右,《斷箭》600萬左右,《辯護人》800萬左右!”
“原來如此。”記者們紛紛點頭,這種解釋和預測都還是蠻有說服力的。
“那我想問金鐘銘先生另一個問題。”突然間,一名年輕記者迫不及待的開口了。“電影現在的票房是理所當然的結果,那請問您對昨天流產的首爾市免費午餐公投如何看待?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嗎?”
金鐘銘瞥了一眼對方胸前的標誌,赫然是《東亞日報》,心裡立即明白了幾分,於是馬上搖了搖頭:“我……不想討論政治。”
“可是……你們cube的三部電影明顯都是抨擊韓國司法體系的,而且明裡暗裡嘲諷政治人物掌權即腐敗……更何況,這一次三部電影一起上映,很明顯是被兩派政治人物的博弈逼出來的吶喊吧?”《東亞日報》的記者明顯有備而來,所以金鐘銘不配合他也自說自話了起來。“《熔爐》的上映完全是保守派爲了攻擊皿煮派而搞出來的武器,《辯護人》則是皿煮派自我保護的盾牌,這種情況下,金鐘銘先生、安聖基先生、宋康昊先生難道不是爲了維護電影人的尊嚴不得已才並肩站在一起的嗎?然後又有電影的藝術性和現實的殘酷性狠狠的回擊了那些政客……爲此,還招致了司法系統的惡劣報復。”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金鐘銘似笑非笑的盯住了對方。“反正我沒說。至於什麼司法系統的報復……國稅廳和檢察廳不是說了嗎,是對所有涉外的娛樂經紀公司進行普查……突襲了這麼多公司,就只有s.m公司被查出來了兩百萬美元的漏稅,我們cube和大多數公司一樣都沒有問題,要說報復,沒有這種報復吧?”
不過,哪怕是明白白被嗆了回去,可這個記者卻依舊像吃錯了藥一樣說個不停,很顯然,《東亞日報》這應該是準備借金鐘銘名頭說自己的話了。周圍的記者見狀也都不大好插嘴,因爲他們個個都不大敢得罪《東亞日報》,。而金鐘銘呢,一來心裡一清二楚,知道是怎麼回事,二來更兼身邊這麼多記者見證着呢,他倒也有恃無恐。所以,也就由着這廝表演。
就這樣,等這位《東亞日報》的記者背完稿子離開,金鐘銘也被搞得意興闌珊準備離開,衆記者雖然無奈,卻也只能準備各自散去。
而就在衆人來到停車場這裡各自準備驅車離開時,跟金鐘銘最相熟的《韓國財經報》娛樂版的張記者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扭頭笑着朝正在開車門的金鐘銘隨意的問了一個問題:“金鐘銘先生……你知道你的那些學弟爲什麼這麼虔誠的爲你祈禱嗎?”
金鐘銘怔了一下,然後趕緊搖了下頭,他是真有些雲裡霧裡的。
“因爲這個!”《韓國財經報》的記者笑着指了指金鐘銘那輛半舊的現代車,然後又指了指歷史學院主樓下滿停車場的各式現代車。“我偷偷打聽了一下,因爲你在這裡的緣故,他們就算是家庭有能力的人也只敢開現代車……而且你這一壓就是五六年。但是如果你成功畢業了,他們這些年輕人就可以開自己想開的車了!”
金鐘銘把車門甩了回去,然後無語的叉着腰愣在了那裡,他這才知道,感情自己表錯了情?!這羣……王八蛋其實只是想送瘟神?!
“怎麼了?”《韓國財經報》的記者忍不住戲謔的問道。“金鐘銘先生不是真被那些學弟們感動了吧?”
“怎麼可能?”金鐘銘回過神來後重新拉開了車門。“告訴張記者你一個獨家消息……這次論文要是通過以後,我準備申請讀博!”
“是嗎?”張記者被這個消息給驚了一下,韓國人對學歷的追逐可以稱之爲病態,這個獨家消息完全是個大賣點啊!“不會是被那些學弟們氣得臨時做的決定吧?”
“怎麼可能?”金鐘銘冷笑着鑽進了車內,但聲音依舊沿着車窗清清楚楚的飄了出來。“讀完學士自然要讀碩士,讀完碩士自然也要去讀博士,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理所當然嗎?”張記者哭笑不得的問道。
“當然!這就跟有些人似的,他們當完醫生就覺得當老師是理所當然的人生方向,還有些人覺得當完律師去選市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甚至還有人覺得自己依次當完老師、醫生、計算機專家、老闆以後,那當選總統都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結果了……你信不信?”
這話剛一說完,半舊的現代汽車在張記者的愣神中啓動了起來,然後一溜煙的消失在了冠嶽山下。
“信你就有鬼了。”張記者半響才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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