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沙上，楊心怡很激動。闊別兩年再見兒子，心裡的埋怨瞬間消失。這就是母親，即使嘴上埋怨你，心裡埋怨你，真到出現在你面前對你的只餘母愛。
秦明顯得很沉默，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母親，如果不是因爲老大爺的那句話他不會上來。現在雖然上來，心裡沒有做任何準備，面對母親不知該如何相處。
秦明的沉默楊心怡看在眼裡，她心中苦澀，明白這是爲何。
“我，我去給你做飯。”時近中午，楊心怡找到話頭。
“嗯。”秦明點點頭。
這是秦明從進來後楊心怡聽到地他說的第一句話，她臉色一喜：“你等着，媽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
秦明看着楊心怡進廚房，心中一鬆，兩個人的相處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麼尷尬。那是從小帶他長大的母親啊！
楊心怡變煮飯邊往外看，她生怕秦明偷偷離開。
秦明坐了片刻起身，由十八層俯瞰深圳，這裡往下看景緻不同。
楊心怡一扭頭，看見秦明不在原地，神色一慌急忙跑出來，四處掃視纔看到秦明站在窗前，緊繃的臉色這纔鬆下，長舒口氣。楊心怡一步三回頭走進廚房。
秦明透過玻璃窗淡淡的反射看見楊心怡的反應，心中酸。
“我回房間了。”
“啊？”楊心怡一怔，見秦明往他以前的房間走去，她臉上笑容難掩，“飯好了我叫你。”
“嗯……”秦明一頓，繼續邁步。
打開房間門，秦明眼睛睜大。眼前和兩年前一模一樣擺設的房間讓他怔住，絲毫沒變……
拳套，電腦，遊戲機，獎盃……每一樣東西都在，放在原地從未動過。
秦明緩步走到課桌前，伸手輕撫獎盃，這是媽媽讓他參加一項比賽得到的獎盃。遊戲機，誤他前程的東西她不願買，小時候他懇求媽媽很久纔買到。電腦、拳套……每一樣東西都是一段回憶。
書桌旁的書架擺滿了書籍，全都是自己高中初中時的書籍。秦明伸手撫過，手指微微一顫，那些書籍竟然不沾一點灰塵。
秦明目光掃視房間，手撫過每一處，無一不是纖塵不染。秦明鼻間酸，拿起牀頭的一張照片，是他和媽媽的合照。每一處都經常打掃，沒有一處不是乾淨明亮。
坐在牀沿，秦明暮然一愣，枕巾上沾着幾縷長。秦明默然中心中酸楚，媽媽因爲想他還時常在他牀上睡麼。
回想這兩年，秦明只記得自己給媽媽打過一次電話。強烈的悔意涌進心頭，他突然想到老大爺說的話，或許一次的畏畏縮縮就會讓自己抱憾終身。是啊，如果自己今天沒上來，是否永遠都不會看見這些……
秦明眼中的迷茫消散許多，慢慢變得堅定。樹欲靜而風不止，莫要子欲養而親不待。
牀頭櫃上，秦明目光又一次停駐，是一張照片，裡面有兩個少年男女。青澀而稚嫩的臉龐，映出兩張笑臉，是秦明和程瀟。
秦明拿起合照看了許久，臉上不自覺漾出一抹微笑。坐着看了很久，腦中回憶翻滾。
“秦明，吃飯了。”
楊心怡穿着圍裙在門外看着秦明，這句話說了十幾年的話，此刻說出來讓她既欣慰又心塞。
“嗯。”熟悉的話語讓秦明心中悸動，起身走出房間。
楊心怡小心翼翼走在前頭，時不時眼角餘光掃視秦明，小心翼翼的樣子讓秦明嘆氣。什麼時候他們母子需要這樣相處。
飯桌上，依舊沉默，楊心怡想問些什麼，可秦明的一言不讓她也難以開口。性格溫婉的她，此刻不知如何是好。
秦明心裡雖然有了想法，可真面對母親仍然難以開口。兩年的時間讓他們生疏……
……
“歐尼……”徐賢輕聲。
允兒端着磨好的山藥離着徐賢遠遠坐下：“怎麼？”
徐賢看這距離，端着書坐近，允兒秀眉一蹙。
“歐尼，我想和你說說那些事……”徐賢沉吟開口。
“沒必要。”允兒喝了一口山藥皺眉，該死，走神忘了放蜂蜜，好難喝。
也剛好，允兒直接起身走向廚房。
徐賢張張嘴，允兒就這麼走開讓她倍感受傷，允兒歐尼真的這麼生氣嗎？
徐賢放下書籍，起身走向允兒：“歐尼，這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允兒拿出蜂蜜，舀了一勺，用勺子攪拌。
“歐尼！我真的是想着爲你好。你和秦明不合適，所以一年多前才那麼勸你的。”徐賢低眼，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要說清楚，不管歐尼會不會埋怨我，我都要告訴你我的想法，我覺得你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
允兒淡淡道：“我知道了。”
允兒太過平淡的反應反而讓徐賢着急，這種情況越是平淡越代表允兒的憤怒。
“歐尼，我……”
“你真的不用說了。”允兒朝徐賢走過來，“你的想法我很明白，不需要解釋。”
走到徐賢身邊，允兒輕輕一拍徐賢的肩膀，端着杯子回房間。只留徐賢訥訥站在原地，她猜不透允兒的這個行爲是什麼意思，原諒嗎？
回到房間允兒輕聲嘆氣，怎麼怪徐賢都沒用，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責備徐賢就能讓一切如初麼？顯然不可能。徐賢是她相處多年的好姐妹，因爲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她難道還要再失去一個姐妹？
即使心中不忿，允兒還是分得清孰輕孰重。
……
這頓飯，秦明和楊心怡總共沒說幾句話，都是不疼不癢。都是問了些秦明在韓國的基本情況，學習怎麼樣，在哪上課，家庭的事情一句都沒有，楊心怡生怕碰到雷區。生疏的他們連家長裡短的嘮嗑都是奢侈。
吃完飯，秦明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猶豫着道：“我回中國有事情要忙，我先走了。”
“啊？”楊心怡碗都端不穩，臉上本來還有的一絲喜悅消失不見，變得難看：“現在就要走嗎？”
秦明將椅子推進去，沒敢看楊心怡的眼睛：“嗯。”
說着秦明轉身就走向門口，楊心怡臉色白，心中苦澀，還是要這樣嗎？
“咔噠”門響。
楊心怡張嘴想要挽留，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訥訥無言。
“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悠悠的話語傳來，楊心怡猛地一怔。
“媽媽……”
“砰”門關上。
楊心怡長大嘴巴，伸出手捂住嘴，他剛剛叫我媽媽了？
“唔……”楊心怡沒忍住，眼眶中的熱淚涌出。
樓下，秦明長長舒了口氣，回頭看了眼高樓而後前行。秦明要去一個地方，必須去的地方。
車行許久，在一個小區停下，公寓樓鱗次櫛比，秦明步入其間。
這裡是程瀟住的地方，在小學初中時程瀟家是和秦明一個小區的，後來她搬走。可他們之間的情誼一直都在，他們兩個經常一起出去玩。
去程瀟家，秦明心中少了些許緊張，多了幾分回憶。看看手上的戒指，秦明暗道：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她，應該也是這麼認爲吧。
坐電梯，上樓，出電梯。熟悉的樓道，熟悉的位置，在程瀟家門前秦明按下門鈴。
片刻，門打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狐疑看着秦明：“你找誰？”
秦明一愣，程瀟家裡怎麼會有這麼個人？
“請問，這是程瀟家嗎？”秦明問道。
“程瀟？”年輕人搖頭，“不是，不認識，我是幾個月前搬進來的。”
“難道她們搬走了？”秦明心中沒來由一陣失落，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涌上心頭。
“你找的應該是以前的住戶吧。”年輕人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說完他關上門。
“咔噠”
旁邊的門正巧打開，走出來一箇中年婦女，手上提着垃圾。秦明扭過頭，看到眼前的中年婦女覺得有些眼熟。
“咦，小夥子，你看起來有點眼熟啊。”中年婦女想了半天，“對了，你是幾年前經常來這裡的那個孩子對吧。”
秦明也回憶起來，是了，有一個嘮叨的鄰居阿姨天天和程瀟媽媽打小報告，原來就是她啊。
“是我，阿姨，我想問問，程瀟她們一家去哪了？”秦明笑問道。
“搬走了，幾個月前就搬走了。唔，瀟瀟那個閨女聽說還去韓國了，說要做什麼明星。這小小年紀就一個人跑韓國去，真是讓人頭大，一點都不聽話。”中年婦女埋怨道。
“什麼！”秦明輕呼，程瀟去韓國了？他腦中想法無數，爲什麼去韓國？難道……是去找他的？
這個想法有點自戀，可秦明卻莫名覺得有些可能。這麼一想他心裡變得怪怪的，孤身一人前往韓國，只爲找他？
“嚇我一跳，叫什麼，不就去韓國了嗎？至於這麼驚訝嗎？”中年婦女瞪了秦明一樣。
秦明緊接着又問了中年婦女好幾個問題，想要知道程瀟的聯繫方式，或者她父母的聯繫方式。中年婦女搖頭，她並沒有。
秦明有些不信，鄰居多年，經常一起出去買菜，竟然沒有聯繫方式？
可不論秦明怎麼問，就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