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演陣法之後,士卒以百人爲一方隊,列爲十行,開始演練長兵。大漢國長兵主要有戟和矛兩種,前者爲中原士卒所喜,而後者更得邊軍之愛。邊地自古尚矛,由來已久。
“哈……”
士卒每一次揮矛,皆是用盡全力,配合着呼喝聲,極具氣勢。
蓋俊站在校臺觀察片刻,暗地裡點頭,心知士卒絕非臨陣磨槍,而是通過大量刻苦的訓練,纔有今日氣象。
長兵後爲短兵,以環首刀、鉤攘爲主,鉤攘乃是盾的一種,上端由兩重弧線組成葫蘆形,中脊隆起的形狀,鐵盾上下有兩個利鉤,專鎖對手兵器,可謂攻守兼備。
等到兵士習射之際,李權道:“素聞蓋長史有射虎之名,可否讓我等一開眼界?”
蓋俊正看得手癢難耐,當下也不推辭,命蓋胤去將弓取來。
司馬李權,軍侯杜林、楊昂都是久慣軍旅之人,眼睛一觸弓身形制就再也轉不開了。李權道:“這、這是三百斤強弓?傳聞唯開國名將蓋虎牙,祭遼東等寥寥幾人拉得開。長史莫不是蓋虎牙的後代?”祭遼東名肜,字次孫,曾任遼東太守,他兄長就是雲臺二十八將之一的徵虜將軍、潁陽侯祭遵。蓋虎牙即虎牙大將軍、安平侯蓋延蓋巨卿,名列雲臺二十八將。
蓋俊搖頭道:“蓋虎牙幽州人,而我家世居敦煌,非是同族。”
李權吹捧道:“敦煌蓋氏世代兩千石,未必弱於幽州蓋氏。”
蓋俊嘿然,這吹捧的有些過了,敦煌蓋氏充其量只是一個百年家族,比不得幽州蓋氏,即使後者如今衰敗了。他走下臺進入校場,彎弓連射,百步之內無有不中,博得滿場喝彩,紛道“蓋射虎”名不虛傳。
爲了儘快熟悉軍情,蓋俊中午遂留於營地吃飯,他雖說了與士卒同餐,但李權等人不敢當真,費盡心機弄些豐盛飯菜。他倒也沒有裝清高拒絕,吃過後繼續檢閱軍士,日落才離開。
次日,在督郵傅承的陪同下巡視郡府各曹。
戶曹主民、祠祀、農桑,一郡大事不出此三者,排名第一位,而後是法曹、金曹、倉曹、集曹等,歸他麾下的賊曹、尉曹、兵曹、兵馬掾、監軍掾等必然也要有一番瞭解。
面對環繞周圍的郡中各吏,蓋俊開口道:“蒙明府君不棄,委以重任,然僕初來乍到,郡事不通,還要諸君多多幫助。”
各吏趕緊道:“這個自然,蓋長史儘管放心。”
蓋俊點點頭,繼續遊逛各曹,忽報有人被劫,招來細問,原來是一位過客在城外被劫,正好被馳驛而過的郡使者撞見,那人如實告知,使者由是稟明郡府。
蓋俊問道:“那人被搶了何物?”
使者不識蓋俊,有吏相告:“此是本郡新任長史。”
使者不敢怠慢,答:“回長史,絹四匹。”
“四匹絹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蓋俊又問道:“被劫之人可在門外?”
“是。”
蓋俊說道:“你去把他叫進來。”
等那人進來,蓋俊道:“劫匪之體貌,衣着等事無鉅細,皆一一道來。”
那人哭訴道:“那強人身高七尺餘,面貌……四方臉,鼻子很高,眼神很兇,着一件青衣,騎一匹大黃馬。”
諸吏面面相覷,就憑這點線索要找到劫匪無異於大海撈針。賊曹掾面色發青,極其難看,此事合該他負責,往常也不至於讓他發愁,像這等毫無頭緒的案子積壓在他手裡的沒有五十件也有三十件,破不了也就破不了,小民自認倒黴。偏偏今日被頂頭上司長史看個正着,要是哪一天突然想起問他一句,他若說沒破案,恐惹怪罪。
蓋俊環視周圍,見各吏一個個鎖眉苦思,不禁愕然,心道:“這還用想?”言道:“你等無法?”
“難啊。”
“線索太少,不易偵破。”
“本郡盜匪山寇極多,想是他們所爲。”
諸吏紛紛搖頭,賊曹掾雙手抱拳,咬牙道:“長史給我十天時間,我必破了此案。”
“十天?”蓋俊看着賊曹掾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樣,說道:“我這裡有一法,你看能不能行。”
賊曹掾馬屁趕緊拍上:“傳言長史智計過人,所言必是良法。”
“城外搶劫者,當是附近居民無疑,數匹絹目標頗大,劫匪未必會馬上回家……”蓋俊指着被劫那人,對賊曹掾道:“你派人去大街小巷及周圍村落宣揚,即他所形容者,就說此人被強盜殺害,死者如果有家人親屬,可馬上到郡府來認領屍體。”
賊曹掾一怔,嚷道:“妙啊!妙計!”
“蓋長史有急智,我等佩服。”
“蓋長史坐鎮本郡,百姓有望矣。”
對於接踵而來的馬屁,蓋俊難免有些飄飄然。半個時辰後,一個老婦哭泣着來到府衙,直言那是我兒。案情豁然開朗,有了線索,接下來就不需要蓋俊開口了,賊曹掾自然清楚下一步該怎麼做,假如再抓不到人,那他就可以回家種地了。
決曹掾抱拳道:“啓稟長史,下吏這裡有一樁案子,懇請長史相助。”
“哦?說說看。”
決曹掾道明案子,事件很簡單,本郡有姓張、姓李者,爲鄰居,都自稱家裡丟了牛,告道府衙。恰巧有人撿到一頭牛交給府衙,張、李兩家見到牛後,一口咬定牛是自己家的,互相僵持不下。郡縣官吏對此束手無策,一個月了還不能決斷,引起兩家人極大不滿,百姓也斥責官府辦事不利。
“被這點破事難住一個月?真的假的?不會是爲了捧我故意爲之吧?不像啊……”蓋俊眼神怪異地看着決曹掾。
決曹掾修煉甚深的臉皮難得紅了,訕笑道:“我等魯鈍……”
蓋俊問道:“張、李兩家是何情況?”其實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只聽決曹掾答曰:“頗富。”
“就是說他們兩家不只一頭牛了?”
“這個自然。”
“你去命張、李兩家將自家的牛羣驅到空曠地帶,再把那頭撿來的牛放開,讓牛自己去認不就成了。”
決曹掾“啊”的一聲,傻眼了,原來事情可以這麼簡單。
蓋俊搖搖頭走了,不敢再呆下去,他懷疑自己與他們相處久了,有被同化的可能。
出了門,憋了甚久的蓋胤忍不住道:“小族叔,你真聰明!”
“這是誇獎嗎?”蓋俊前額青筋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