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望着上游濤濤而來的江水,不禁感慨於劉徵的雄心壯志,鄧方聽了心裡卻是一陣驚慌。
“漢升將軍,照此說來,我荊州豈不旦夕不保?”鄧方最關心的當然是荊州了。
黃忠捋着花白鬍須,不禁望江長嘆道:“荊州四戰之地,目前江南四郡已失,江東、劉備皆是虎狼之輩,曹操更是野心之徒,照此下去,不須經年,荊州恐將不保!”
鄧方聽聞荊州不保,更是大驚道:“那我等駐守此地豈非徒勞無功?”
是個人都會這麼想,鄧方也不例外。
黃忠凌然正色道:“爲將者豈以功名論哉!孔山豈不聞‘聖達節,次守節’之語?丈夫生於天地間,但求無愧於心,何須計較功名!我等即爲荊州屬將,但盡職守而已!”
鄧方爲黃忠豪壯之語折服,當即慚愧不已,於是抱拳恭敬道:“漢升將軍教誨的是!末將必銘記在心!”
且說襄陽這邊,蔡瑁一路敗退,好在有劉磐、吳巨斷後,方纔逃脫了周瑜的追擊,一路退到了宜城,這纔在宜城按下兵馬,據城堅守。
劉磐帶着數十殘兵也終於趕上,蔡瑁不禁有些吃驚,這劉磐竟然沒死,但畢竟是劉磐拼死斷後,蔡瑁也只得好言幾句,於是一路荊州兵馬這才穩住了陣腳。
江陵一敗,實在動靜太大,蔡瑁不得不將軍情詳細送報襄陽,於此同時南陽文聘派出的南下援兵沒有遇到江東兵馬,也便在隨縣駐下,將軍情報送了襄陽。
現在劉表所面對的局面是,江南四郡、江夏幾乎全部喪失,南郡已去其半。劉表手裡僅剩的不過襄陽附近以及南陽一郡。
手中兵馬,一是駐守南陽的文聘所部,不過萬餘人,停駐隨縣的李休八千人,還有就是敗退至宜城的荊州主力蔡瑁部,不到四萬人,剩下的便是襄陽守軍了,不到萬人。至於霍峻,已是孤軍,無所助益。
算起來,自劉備起兵攻打長沙,到現在,劉表手中的荊州兵馬已經損失超過半數。
從雄兵十數萬,到現在殘餘不過六七萬,從據有荊襄七郡,到現在僅餘一個半,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
當天下梟雄都在想着擴大自己的地盤,發展自己勢力的時候,那龜縮不動,妄圖安守己土的人最終必然要迎來滅亡!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劉焉、馬騰、韓遂、劉表無一不是如此!
亂世之中,不肯進取,便是待宰羔羊。劉表本擁有天下最爲雄厚的實力,甚至早在袁紹、袁術、曹操之前,劉表便已經安穩的佔據了荊襄稱雄。然而現在卻落到了這步田地,着實令人唏噓不已。
蔡瑁敗報傳來,襄陽城中一時盡皆驚慌不已!
誰能想到轉眼間情勢陡轉,周瑜、劉備高歌猛進,接下來不用想都知道襄陽必然將要捲入這場戰爭。照這樣的情勢發展下去,周瑜恐怕不日便要攻到襄陽城下了!
劉表急的頭髮都掉了一大堆,慌忙召集襄陽羣臣,商議如何應對。
於此同時,襄陽內部的鬥爭也已經擺上了檯面,蒯氏兄弟跟蔡、韓兩家已經勢同水火。
聽到蔡瑁接連兵敗的消息,蒯越首先出來說道:“都督蔡瑁領八萬雄兵,南征劉備遲遲不能下,今又失去了江陵重鎮,接連敗退,主公當先撤其都督之職,另選賢能任之!”
此言一出倒是贏得了中立派劉先、劉闔的附議。劉先、劉闔倒不是處於權利鬥爭,而是事實一再證明,這蔡瑁着實不堪大用!
當初打算趁袁曹之戰,襲取許都,蒯越隨軍,然而蔡瑁一意孤行,非要跟劉備拼個你死我活,結果被劉備所阻,以至於錯失良機。
後來江夏鏖兵,也是眼看着周瑜連下數城,而蔡瑁卻毫無辦法,最終只能依靠江水天險才勉強止住了江東兵馬。
而現在,手提八萬雄兵,非凡不能殺敗劉備,竟然還被周瑜劫了南郡重鎮江陵,甚至被三路合圍大敗,損失慘重,敗退而回。這樣的統帥,若是在曹操手下,恐怕早就人頭落地!
可誰叫蔡瑁是劉表的小舅子呢!蔡瑁犯再多的錯,只要有蔡氏在劉表耳旁吹一吹枕邊風,劉表便不能治罪於他。
蒯越提議撤去蔡瑁都督之位,一時間在襄陽州府掀起大浪!
蔡、韓的馬前卒傅巽第一個展出來不同意,並駁斥蒯越道:“異度是何言也!勝敗乃兵家常事!那周瑜狡詐,劉備陰險,事出意料,豈能將罪責俱遷咎於都督一人!眼下正是危急之時,臨陣易帥,兵家大忌!異度莫非是想我荊襄早日落入江東之手麼?”
傅巽避實就虛,一番言語,反而將蒯越置於不義之地。
刀劍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言語殺人!一旦提及勾連敵對勢力,那便是誅心之論了!
蒯越被傅巽一句話氣的真想提劍上前,將其當場斬殺!
要知道蒯越雖然看不慣越來越囂張跋扈的蔡瑁,而且也卻是有爭奪荊州權利的意味,但總體上來說,蒯氏兄弟的見識還是遠超荊州其他人的,而且蒯越的提議也並非沒有道理。
或許出於私心,或許只是處於對荊州命運前途的憂慮,總之蒯越對現在的荊州是越來越失望了!尤其是如傅巽這樣的人開始跳出來站隊,更是令蒯越義憤難平。
蒯良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出來對劉表說道:“在下以爲,當務之急是要重振我荊州將士的信心!蔡都督統兵接連受挫,眼下看來不宜再爲軍中主帥!聽聞此番正是由於劉磐將軍誓死阻擋周瑜,才保全了我荊州兵馬,在下以爲,劉磐將軍有此效死之志,兼具勇毅,當委以重任!主公何不令劉磐將軍提領荊州副都督,接管宜城防務?”
劉表也對蔡瑁很是無語,本來自己是寄厚望於他,但蔡瑁卻屢次三番的打臉自己,以至於劉表在荊州羣臣面前都覺得顏面無存。
自從龐季死後,主簿蒯良算是荊州文臣之首。蒯良的意見,劉表不得不慎重考慮。
“那德珪當如何安排?”劉表輕聲問道。也不只是年老中氣不足,還是劉表自己也覺得心虛,連說話聲音都小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