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
韓度京全力的奔跑着,不斷加重的喘息聲讓他感覺自己的肺部像是在被一團爐火燃燒着。
昏暗的街道上,那稀疏的燈光讓他的視線受阻,前方地面上散落的酒瓶落在腳下,讓他有些狼狽的差點直接撲倒在地,好在韓度京反應極快,一個翻滾之後立刻起身,繼續奔跑。
身後十幾個提着棍棒的男人怒吼着追逐着他,而韓度京卻只是頭也不回,身後西八聲一片,他卻只是在衝到街道人羣中後,才終於停下腳步。
扭頭回看,陰影中的人們提着棍棒沒有向前——只能在黑暗的世界裡彰顯力量的傢伙們,最終憤恨的指着韓度京罵了幾聲,並未選擇追入人潮,當衆行兇。
韓度京鬆了口氣。
他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但這份笑容卻並未持續太久,因爲一輛汽車突然從他身側停下,車門拉開,韓度京只來得及扭頭,下一刻,兩雙有力的臂膀就將他拽入了車內。
車門猛地被關上,車外的路人有個別目擊者發出一聲驚呼。
西八!
韓度京來不及驚恐,身體的本能就先動了起來,他猛地一拳打向周圍,但比他更快的卻是一把繩索,死死捆住了他的脖頸。
車子啓動,老舊麪包車的引擎聲就像是要他此刻即將衝破胸膛,極速跳動的心臟。
“砰!”
一聲巨響伴隨着車子劇烈的偏移。
“狗崽子!”有人怒罵一聲,拉開車門,但下一刻,迎接他的卻是一隻莆田般的大手。
那隻手只是抓着那人揮舞的鐵棒,下一刻,卻被人直接一把抓下了車——是的,就像拎着一個小雞仔。
馬錫道將那暴徒丟在地上,一腳猛地踹出,就讓那人如蝦米一般在地上打滾,再也沒力氣行兇。
“上!”
車內有人發出一聲爆喝。
馬錫道卻不退反進。
他一步邁入車內,只一拳就將一人從車門邊錘翻到了最後排的位置,順手拉上了車門。
路人驚恐地拿出手機報警或拍照,而麪包車就在這羣人的注視下,頗有些詼諧的劇烈震動搖擺着。
等到麪包車震動停息,馬錫道拉開車門。
他的皮夾克上多了一道劃痕,肩膀也浮現血跡,但表情眼神卻依舊犀利,環視周圍之後,大聲道。
“刑警!”
韓度京撐着車門,坐在麪包車的邊緣,喘着粗氣,顫抖着摸出一根菸,叼在嘴上,半晌,才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馬錫道扭頭看着他:“還行嗎?”
“問題不大。”韓度京摸着脖子,上頭的紅色繩印象徵着他方纔與死亡有多近。
他擡起手,一個相機呈現在掌中。
“拍到了。”
“好!”馬錫道雙眼放光,但卻猶豫了一下,只是拍了拍韓度京:“你沒事就好。”
韓度京咧嘴笑笑。
很快,警笛聲蜂擁而至,韓度京只是坐在車邊繼續抽着煙,馬錫道作爲首爾警察圈的小名人被人認出,他大大咧咧的解釋了一下情況,而後,警察便將滿地哀嚎着的兇徒戴上手銬,推進警車。
韓度京叼着煙起身:“走吧,時間緊迫。”
“你確定能行?要不.”馬錫道說。
“都到這一步了。”韓度京揉了揉臉,難掩雙眼中的血絲和疲憊:“走吧。”
馬錫道重重點了點頭。
他拉開自己的車門,心疼的看着車頭因爲方纔撞擊麪包車留下的凹痕:“我剛補的車漆.”
“公費報銷就是了。”韓度京坐在副駕駛,順手拉上安全帶。
馬錫道也點了根菸,坐在駕駛位,踩下油門。
路上,他時而扭頭看向一旁的韓度京,沉默片刻後,低聲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我?沒有。”韓度京矢口否認,但在半晌,卻在沉默過後,低聲道:“我是在想.”
“不方便可以不說。”馬錫道善解人意的說着,他對自己一人一向外粗內細。
“嗯。”韓度京將話吞了下去,扭頭,看向窗外。
他想到了幾天前,和林巍的對話。
‘想要成爲檢察官嗎?’
韓度京將菸頭丟了出去,半晌,只是疲憊的閉上眼。
他.
想。
車子很快在馬錫道的駕駛下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馬錫道不緊不慢的打開車門,順勢爬到車頂上,朝裡望了一眼,便攥拳道:“應該抓到了。”
“聯繫檢察官吧。”
韓度京閉着眼說。
馬錫道立刻拿出手機,而電話那頭,則傳來了有些欣喜的命令聲。
“走吧,去拿到最後的證據,支援在路上了。”
他下了車,從副駕駛手套箱取出調查令,嘖嘖兩聲,和韓度京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從一側的牆壁開始翻牆。
馬錫道紮下馬步,雙手搭在膝蓋上,韓度京一隻腳踩上去,馬錫道輕鬆的將他託舉過了牆壁,韓度京靈巧的一個翻身落地,走到大門前,按下按鈕,這大門便徐徐打開,給馬錫道留下通路。
馬錫道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和他一起進去,到附近壓低身形,藉助玻璃觀察一樓情況。
看過兩眼,馬錫道立刻道:“行動。”
韓度京毫不猶豫的走向大門,按下門鈴。
保姆剛打開大門,韓度京便一個突步進去。
“趙泰晤!你因爲涉嫌非法買賣藥物、組織暴力.”
他一邊高聲呼喊着對方的罪名,一隻手舉着攝像機,一隻手舉着調查令向內走去。
客廳的趙泰晤和秘書顯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秘書慌亂的收拾着桌上的東西,但韓度京卻只是表情冷漠的說道:“至於你,秘書xi,協助買賣,試圖銷燬證據,致使他人襲擊警察”
“西八!”
趙泰晤先是眼神慌亂,隨後,卻是怒氣蓬勃的怒吼道:“兩個小小的刑警西八,你憑什麼敢和我過不去!”
韓度京面色不變,淡淡道:“如果我是你,我會在現在乖乖戴上手銬——檢察官會酌情.”
“狗崽子!”趙泰晤猛地一拳砸出。
韓度京輕鬆避開,但隨後,趙泰晤竟然十分有章法的再次揮出一拳,墊步擊腹讓韓度京悶哼一聲的同時,有些詫異的看着趙泰晤。
“老子可是學綜合格鬥.”
“別跑!”
馬錫道一聲怒吼從後門方向響起,趙泰晤臉色微變,而韓度京則只是揉了揉肚子,將調查令隨手塞進褲兜,把攝像機擺到牆邊桌子上,留了個完美的拍攝角度。
“你是說你那種仗着教練不敢反抗,趁人不注意,扭斷他胳膊的東西?”
韓度京的嘲諷讓趙泰晤雙眼浮現一抹血紅,本就被藥物搞的精神亢奮,韓度京只是表露出些許輕蔑的態度,趙泰晤就無法忍耐的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衝了過來。
韓度京也學過幾手——但還真沒正經學過格鬥,只是,他學過怎麼搏命。
當趙泰晤衝來的一瞬間,他便一腳踹向趙泰晤膝蓋,趙泰晤被踢了個狠的,卻眼神毫無波動,竟然一個虎撲,就要將韓度京撲倒在地。
西八這個吃壞了腦子的傻逼。
韓度京心裡暗罵一聲,只能和趙泰晤在地面廝打,很快,一個聲音便從趙泰晤身後響起。
“趙社長,讓開!”
只看秘書雙手顫抖的冷汗直冒,手裡一把黑色手槍指着韓度京,讓他瞳孔劇烈的收縮着。
趙泰晤扭頭回看,隨後,大笑一聲:“怎麼不早拿出來!”
只看他起身,竟然走向秘書,是要拿槍。
秘書哪敢給他碰這個,他只是急切道:“沒時間了!社長nim!快,快把攝像機和東西都處理掉!”趙泰晤卻臉色陰沉,搖搖晃晃:“殺了他!”
“什麼!?”秘書愣在原地。
“殺”
趙泰晤話沒說完,韓度京猛地從背後爆起,將他直接按在地上,秘書的手顫抖着不敢扣動扳機,而下一刻,一個巨大的花瓶就砸向他的手臂。
秘書倉皇大叫一聲,手裡的手槍發出兩聲開火聲,但下一刻卻被花瓶砸中,連人帶槍摔在地面。
馬錫道如下山猛虎,三兩步衝到身前,不等秘書舉槍,就是一拳勢大力沉的砸擊。
秘書登時便翻着白眼暈了過去,手裡的手槍也被馬錫道隨手奪過。
“趙泰晤!你已經被捕了!”
馬錫道怒吼一聲,但趙泰晤卻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聲,讓韓度京發出一聲慘叫。
馬錫道定睛一看,怒目圓睜,只看趙泰晤竟然張嘴一口咬在了韓度京的肩膀上,鮮血此刻汩汩流出,趙泰晤卻真的像是野獸一樣,一邊咬着,一邊扭頭,撕扯傷口。
“西八!”顧不得多想,馬錫道雙眼滿是怒氣,一把抓着趙泰晤的後腦勺的頭髮,幾乎將他頭髮都扯下來:“鬆口!”
趙泰晤卻真的好像連話都聽不懂,只是不斷髮出含糊不清的西八之類的罵聲,死不鬆口。
沒有辦法的馬錫道用了他最擅長的辦法。
一拳砸在了趙泰晤的側臉上。
眩暈感讓趙泰晤本能的鬆開了一些,下一刻,就被馬錫道直接甩飛了出去。
“該死.”馬錫道看着韓度京捂着肩膀,雙眼之中怒氣蓬勃。
索性此刻趙泰晤搖搖晃晃起來,竟然還敢四處摸索武器,抓着一片方纔花瓶碎裂掉出的碎片。
“宰了.你!”他怒吼一聲,揮舞着碎片朝着馬錫道脖子扎來。
馬錫道只是陰沉着臉,右拳攥緊。
“咬緊牙。”
趙泰晤哪裡聽得清楚他在說什麼?
但下一刻,一枚鐵拳就印在了他的側臉,兩個碎牙飛出,而馬錫道卻不緊不慢的走到攝像機邊上,確定錄製夠了,順手一關,將存儲卡取出放到口袋裡。
而後,看了看窗外,馬錫道低頭,看向趙泰晤。
“你有權保持沉默,也有權找西八律師.”
他嘴上重複着米蘭達原則,但手上卻毫不留情的抓着趙泰晤的腦袋,假借讓他翻身趴着,往地上重重一砸,雙手抓着他的胳膊,不顧他慘叫,硬生生掰到後頭,也不知道脫臼了沒,便用韓度京拋來的手銬咔嚓扣住。
遠處的秘書在地上悄悄爬行,卻被馬錫道此刻冰冷的眼神所動,他尷尬的笑笑,坐起身來:“我投降,我要請律師。”
此刻,門外聲音涌動。
崔忠式悠然自得的姍姍來遲,看着房間內的一片狼藉,勾起嘴角,看了韓度京一眼,表情有幾分漠然:“東西呢?”
“後門有一個被拷着的,手裡有贓物,桌子上也有,錄像在這。”
馬錫道拿出存儲卡。
崔忠式嗯了一聲,接過儲存卡後,便淡定道:“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他對着身後一揮手,檢察官便迅速開始接管現場。
“怎麼,還有什麼要彙報的?”
看着此刻馬錫道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崔忠式眉頭一挑。
馬錫道低着頭:“沒有。”
他走到韓度京身邊,韓度京發出一聲悶哼,被他攙扶着起身。
“去醫院吧,不用人送吧?”崔忠式表情平靜的問。
“.不需要。”馬錫道低着頭,拉着韓度京走出了別墅。
崔忠式半晌後收回視線,臉上表情毫無波動。
抓捕趙泰晤這樣出名的大案子,怎麼可能輪得到兩個小小刑警出風頭呢?
當然是他算無遺策,指揮得力。
馬錫道走出別墅,扭頭,唾了一口:“狗崽子。”
“行了。”韓度京只是表情平靜的說着:“又不是頭一次。”
“.我先送你去醫院。”馬錫道心裡滿是不爽。
趙泰晤的案子,全靠兩個人私下調查,爲了掌握完整的犯罪鏈,辛苦了幾個月,幾次死裡逃生,才終於抓到了實證。
但最後,案子的結果和功勞卻和他們毫無關係如何讓人不心裡有些挫敗呢?
兩人誰也沒說話,馬錫道將韓度京送到醫院後,簡單的清創縫合包紮後,兩人便一起坐在醫院外頭馬路牙子邊抽菸。
“走吧,去吃點東西。”
馬錫道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看起來表情恢復了平靜和淡定。
“今天不大想吃.明天吧,你先回去吧。”
馬錫道眉頭皺着:“你怎麼回?”
“打個車。”韓度京聳聳肩,丟下菸頭,馬錫道沉默片刻,隨後道:“好。”
他看了韓度京一眼,上了車離開,只留下韓度京坐着,一根一根的抽着煙。
直到又一輛黑色轎車忽然停在面前。
韓度京的表情淡漠的擡起頭,卻在對方搖下車窗後,面露幾分震驚和不爲人知的緊張。
安喜延在車窗上探出頭來:“哎一古~怎麼傷成了這樣?”
“你是.”韓度京明知故問,眉頭緊鎖。
安喜延一愣,隨後笑道:“啊,忘了自我介紹。”
她慢悠悠拿出證件和一張名片。
“首爾中檢督察部部長,安喜延——上車吧,韓刑警,我們好好聊聊.”
“我沒什麼要和你聊得。”韓度京抗拒的起身就要走,可安喜延卻不緊不慢的說着:“是嗎?”
“我想和你聊聊.樸市長的事,韓刑警,給點面子吧?”
安喜延笑吟吟的話讓韓度京臉色大變的扭頭:“你是什麼意思?”
“我?”安喜延一聳肩:“上車不就知道了?”
韓度京劇烈的喘息着,半晌,拉開車門。
而後,街邊,咔嚓聲響起。
韓度京下意識的就要奪門而出。
“晚啦~相信我,他是我們督察部拍照最好的。”
安喜延不緊不慢的微笑着,緩緩開口:“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調查樸市長的那幾位檢察官?”
當看到韓度京臉色微變的時刻,安喜延笑容愈發燦爛:“那你一定還記得,他們是用什麼威脅你的吧?”
韓度京沉悶的呼吸聲難以掩蓋他劇烈起伏的胸膛。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韓度京問。
安喜延偏偏頭:“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韓度京遲疑許久,重重,點了點頭。
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意。
腦海裡,林巍的面孔再次浮現。
‘想要成爲檢察官嗎?’
‘別急,安部長會先幫你入行的。’
‘安部長是誰?安喜延部長追着樸市長那羣人,還沒忘吧?’
韓度京不着痕跡的,喉頭涌動,吞嚥口水。
成爲
檢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