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PL不同意.他憑什麼不同意?”
陳星俊深呼吸,雙眼滿是血絲,最近的一切讓他有些失眠,本就敏感易怒的神經繃緊,讓他總覺得自己像是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
他本就不是一個特別有能力的人——當然,陳星俊自己肯定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而且,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精神屬性還很弱,從小在溺愛中長大的他,幾乎從出生開始就註定成爲順洋這個大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面臨失去順洋集團的可能性。
千瑞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沒關係,就算KPL不同意又怎麼樣?通過交叉持股,我們依舊是順洋集團的第一大股東,只要能拉攏好盟友,我們的會長之位不會有任何變動。”
“你還沒懂林巍的意思!?”
陳星俊卻有些意外和失望的看着她,強忍怒氣,道:“是,他是沒辦法,或者說其他人也暫時沒辦法撼動我們陳家在順洋的主導權。
但是他要的是這個嗎?
他要做的,是一點一點從中間蛀空我們!”
陳星俊踱步着,看着書房上時間指向凌晨的鐘表,煩躁的捂着頭:“如果順洋生命裡卡着林巍,那我們在順洋電子,順洋鋼鐵這一條線的股權都會被卡着,但凡有什麼需要三分之二表決通過的議案,都會被林巍拒絕!”
“怎麼能呢?他不是隻收購置換了順洋生命嗎?”
千瑞珍說道:“我們搶在他之前,先把順洋生命交叉持股的小公司收購掉”
“然後呢?”
陳星俊反問一聲,怒道:“要花多少錢?他就是在故意擡價!
一家中間小公司的股份,原本幾百萬美金就能回收,現在要多少?千萬?上億?
他卡着順洋生命,就是逼着我們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奪權順洋?我們不可能給他這種機會!他也不可能做得到!”
千瑞珍說完,道:“他一直把他自己的公司股權當寶貝似的留着,現在甚至都拿出來置換了,他在圖什麼?總不能只是爲了出口惡氣吧?”
陳星俊煩躁的瞪她一眼:“他在等我低頭!他想要的,是順洋內的優質資產!”
“他是在做夢!”
這回輪到千瑞珍咬牙怒道:“寧願多交遺產稅,也不可能.”
“閉嘴!”陳星俊怒斥一聲:“我爸還沒死呢!”
千瑞珍張張嘴,不說話了。
陳星俊深呼吸,開始捂着額頭。
腦袋裡,迅速開始算着一筆賬。
倘若和林巍這樣無休止的耗下去,一旦陳榮基真的死在醫院裡,他就徹底完了。
他爲什麼要如此着急低估收購順洋生命?
第一,是爲了能夠在還沒有繼承到陳榮基手頭股權的情況下,維持自己順洋第一大股東的股權,穩住浮動得人心。
第二,則是爲了避稅——只要搶在陳榮基死前將一定的股權回收,到時就可以適時決定放棄繼承一些股權,重新規劃好新的股權結構之後,將陳榮基的股權通過別的方式交易出去。
南韓半島是全世界對富人遺產稅收的最高的國家,這是某種意義上對財閥的一種限制,陳星俊已經找人打聽過了,就目前來看,時任總統派系的傢伙不但沒有考慮減免一部分稅款,甚至緊急加稅的念頭。
就是爲了狠狠刮他一筆。
六十?七十?還是更高?
陳星俊都不敢想自己到底要花多少錢,這筆錢他自己一個人肯定是出不起的,少說也要從公司挪一半,而只要林巍這狗屎卡在這,到時候能不能從公司順利拿到這筆錢?
更要命的是,林巍如今加入順洋生命之後,必然只是一個開頭,只要自己一天不開口,他就會日復一日的想辦法滲透下去,直到某一天徹底成爲一顆生長在順洋血脈中的毒瘤,在順洋致命的地方引爆。
強忍繁瑣思緒,陳星俊擺擺手讓千瑞珍去睡覺,自討沒趣的千瑞珍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意興闌珊的離去,而陳星俊就這樣又一次在書房枯坐了一夜。
次日一早,頂着黑眼圈,再次前往公司,陳星俊卻捂着心臟,頭更痛了。
只看順洋公司內,員工尷尬無奈的站在一旁,而安喜延這個狗崽子則帶着一羣檢察官晃晃悠悠的搬着文件。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陳星俊怒喝一聲。
“查賬。”安喜延露出微笑,不緊不慢的翻看着手裡的文件,而後,悠悠然道:“有人舉報你們內部存在偷稅漏稅的情況。”
“我們已經補交過稅款了!”
陳星俊想要伸手拿過文件,安喜延卻手一擡,躲了過去,伸出一根手指,警告他別再伸手,與此同時,慢悠悠道:“未必是陳會長的過錯嘛,內部有人挪用公款造成虧空,這其中涉及巨量財富流向海外,罪名可不小。”
安喜延的話讓陳星俊瞳孔一縮。
他心臟砰砰直跳着,表面努力不動聲色:“那這也該是公司內部的財務問題,檢察官憑什麼來查?你們的調查令呢?”
安喜延啪的丟出一張紙,陳星俊看過一眼,只覺得頭皮發麻。
真有!
而且,罪名按的還很大。
陳星俊陰沉着臉。
“那就這樣,陳會長,請別耽誤我們正常工作,放心,我們動作很快,拿完東西,就不叨擾了。”
安喜延的笑容在陳星俊看起來可惡又可恨。
陳星俊深呼吸,不再說話,走進辦公室,一屁股坐下,一旁的檢察官將他的辦公室搜的亂七八糟,而陳星俊只是一隻手捂着額頭,雙眼滿是煞氣。
安喜延走了一圈,最後還是不依不饒的追到了辦公室裡。
陳星俊只是眼神冰冷的盯着安喜延,一言不發。
安喜延自顧自的看了一會,才悠悠道:“放心吧,我們的目的可不希望順洋突然垮臺,這對目前的經濟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們到底是要幹什麼?”
陳星直勾勾的眼神讓安喜延攤攤手:“我不是說了嗎,有人舉報。”
“有人舉報你們就要這樣來一次?那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陳星俊聲音愈來愈大:“你們到底是在執行公務,還是在搞勒索!”
“注意言辭.”安喜延臉色也冷了下來,她望着陳星俊,聲音冰冷:“第一,舉報人是你們內部的股東,並且,因爲有一些實際證據,我們纔會行動。”
這話對陳星俊的衝擊很大。
然而,安喜延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更是頭腦嗡了一聲,彷彿被鐵錘砸到。
“第二.” 她兩手撐在桌子上,冷笑着俯視着坐在椅子上的陳星俊:“我是來給你敲警鐘的林巍盯上了順洋的事想必陳會長很清楚,但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他已經走到了哪一步。”
安喜延拿起陳星俊書桌上的股權結構圖,打量着,注視着上頭陳星俊這些天冥思苦想時刻畫的痕跡,輕笑兩聲。
“順洋生命.順洋鋼鐵果然如此。”
安喜延自認自己瞭解了林巍的思路和計劃。
她的腦海裡,想起了千信雨之前對她說過的話——曾在林巍的書桌上,驚魂一瞥,看到了順洋鋼鐵股權的收購方案計劃。
林巍有意圖從陳家的親戚手裡拿到順洋鋼鐵的股份,倘若讓他從順洋生命出發,一路吃到順洋鋼鐵,那原本複雜的交叉持股的順洋,將會有整整一條股權線落到林巍手裡。
到時候,林巍在順洋集團可就不是一個小小股東那麼簡單了,而是一個足以投出關鍵票的大股東。
以他的能力,如今NW的發展勢頭,真要到了陳星俊需要繳納遺產稅的時候.
林巍只需要卡死公司內正常運行的資金,拉攏盟友堅決不同意以公司資金財產來繳納陳星俊個人需要繳納的遺產稅,陳星俊的麻煩可就大了。
一旦陳榮基的股份得到分散,陳星俊收購的數額不夠,那麼陳星俊就不再是唯一的會長人選,原本精妙的股權架構,將成爲一條致命的絞索,讓陳氏家族掌控順洋的時間進入倒計時。
到了那種情況,下一任最有利的會長競爭者是誰?
林巍是人盡皆知的商業天才,除了陳家的鐵桿盟友,其他股東可不在乎會長是誰,他們只在乎錢。
只要林巍能帶來更大的利益,他們會很現實的用屁股投票,坐在林巍這邊。
而林巍接手順洋會成爲一個何等可怕的存在?
這是一個將要比肩三興,甚至比起如今的三興更可怕的超級龍頭!
既有強大的未來發展潛力,又有可怕的實業支撐,最可怕的是他還年輕,還在檢察官和國會內部擁有衆多盟友與支持者.
無冕之王!?
無論是安喜延還是盧玄武,都不會任由這種事情發生,他們既要想要辦法剪去林巍在檢察官系統的強橫臂膀,也不允許林巍的生意進一步擴張到吞併順洋的地步。
礙於過往深交,盧玄武暗示安喜延沒必要搞林巍現在手頭自己做出來的買賣,但他卻堅決不同意林巍成功坐到下一任順洋會長的位置,甚至成爲有力競爭者都不行。
他任期沒有多久了,一旦下一任總統是趙海雄,那個林巍親自扶持的傀儡.
那林巍就真的誰也攔不住了。
“你知道些什麼?”當陳星俊看到安喜延說出了那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還盯着股權結構圖陷入思索,心裡登時一寒。
“接下來說的話,我可沒有實際證據,信不信,由你。”
安喜延看了看左右,順手一腳一踢,關上房門。
而後,她雙手抱在身前,表情淡漠的說道:“我有線索表明,林巍或許在着手收購順洋鋼鐵的股份。”
“順洋鋼鐵!?”
陳星俊一愣,隨後猛地起身,卻因爲起來太快,腦袋一暈,撐着桌子纔沒摔倒,雙眼瞪大,努力平衡着:“你確定?不可能”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安喜延意味深長的說完,推門便走,只留下陳星俊一臉震驚的呆在原地。
家賊
內部舉報
陳星俊傻乎乎的站了一會,隨後,猛地拿出電話。
他打給的,是陳養喆女兒陳華英的老公,在首爾地檢任職的檢察官,崔昌濟,也就是他的姑父。
對方接起電話,陳星俊直截了當的問道:“爲什麼會有檢察官到公司來?到底什麼原因!?”
崔昌濟沒有回話,而是匆匆走了幾步,似乎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小聲道:“我正在查。”
“內部舉報?”陳星俊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確定?”崔昌濟一愣。
陳星俊只有沉重的呼吸聲讓崔昌濟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想辦法找到舉報人!”崔昌濟直接掛斷電話。
而陳星俊卻在思索片刻後,又撥出一個電話。
對方是他在首爾檢察官中重金收買的‘好友’。
“喂?你知道今天有檢察官在我們公司.嗯,你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舉報者是誰?我聽說是我們內部的自己人幫我查查。
事後必有重謝謝謝。”
他掛斷電話。
陳星俊呆呆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半晌,才突然一陣惡寒襲來。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有多危險。
一旦連家人都無法依靠.一旦失去家人手頭股份的支持,所謂的陳家的鐵桿盟友可還會站在他的身邊嗎?
也就在此時,千瑞珍突然打來電話。
“歐巴!”
她聲音慌亂。
“說。”陳星俊簡短的回答着,因爲他感覺自己此刻有些氣短,呼吸困難。
千瑞珍急忙說着,聲音尖銳,在陳星俊聽來近乎尖叫:“牟賢敏那個賤人和劉智娜私下見面情況不對!”
一連串的事情連成了線。
劉智娜是誰?
正是陳星俊的二伯陳東基的老婆,也就是他的二嬸,更是順洋集團內順洋鋼鐵的重要股東成員!
陳星俊表情漠然的直接掛斷電話,呆呆坐在椅子上,很快,電話再次響起,他面無表情的看過一眼,隨後,拿起手機。
“陳會長?”
電話裡,正是他剛纔打去電話,要求查查內部舉報者身份的檢察官。
那位檢察官壓低聲音,有些猶豫的說着:“我好像查到是誰了。”
“誰?”陳星俊雙眼血紅。
“.首爾地檢,崔昌濟!”電話裡,那位檢察官最後,還是吐出了一個人名。
“誰!?”
陳星俊一愣,手機滑落,重重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