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王某飄零半生(1W2)

第68章 王某飄零半生(1W2)

林巍出門之後,看到的並不是李仲久——說來也是,之前李仲久主動和林巍多次見面,其實也只是單純的因爲在虎派決定拿林巍開刀、再加上李仲久自己對林巍的好奇而已。

從地位來看,林巍如今壓根還遠不到能和李仲久平級的程度。

一個是在虎派的二把手,一個是北大門派搖搖欲墜的三把手,本在幫派實力上就有差異, 更別說幫內的地位了。

林巍見到來者,卻並不陌生。

那男人個頭不高,一米七三左右,留着中長髮,戴着眼鏡,看着文質彬彬, 穿着西裝,手中還提着一個公文包。

只帶了兩個小弟,個個虎背熊腰,黑色西裝被撐得滿滿當當,臉上凶神惡煞,跟在身後,活脫脫倆大保鏢的做派。

林巍下樓之後,不等他自我介紹,便認出了對方是誰。

李仲久手下左膀右臂中的一位,專門負責爲李仲久處理法務財務問題的白手套。

聽說,還是首爾大畢業的法律系高材生, 也不知道李仲久出了什麼條件, 才讓這位跟着李仲久混了多年, 也未曾有上岸的意思——普遍來說, 這樣的人一般會選擇和黑幫合作, 但很少會真的加入黑幫。

池英俊看着林巍, 上下打量一遍,微笑道:“林社長果然英俊非凡。”

“客氣,不知池先生突然到訪, 是爲了什麼?眼下你我雙方的情況, 可沒什麼好喝茶聊天的餘地。”

林巍態度不冷不熱, 甚至未曾看過他伸出來試圖握手的那隻手,只是雙手插袋,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池英俊不以爲意,只是收回手,推推眼鏡,笑容依舊:“幫派之間雖有衝突,但李社長與林先生私下的友誼怎會受到影響呢?

李社長知曉了我們的賭場收了林先生手下黃大勇的錢,又知曉他是從林社長那裡偷來的,心裡便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

今日將黃大勇所偷贓款如數奉還,還請林社長體諒我們這些手下人做事缺了考慮,未曾顧及到您與李社長的交情。”

池英俊打開手上的公文包給林巍看過一眼,裡頭不出意外的滿滿都是現金,而林巍卻只是嗤笑一聲。

還真是得勢不饒人。

這錢他要或不要,李仲久都是奔着要打他的臉來的。

他腦袋裡只是轉過幾圈,便猜到了李仲久的用意。

昨日丁青、張守基、石東出三方會談,僵持許久,最後意見仍未得到統一,只是接受了石東出的初步調停,決定三方先行停戰, 之後再進行談判。

這一點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唯一可能出乎意外的,便是趙賢的意外死亡,讓張守基丟了好大一張臉。

他與趙賢是否真的親如兄弟,這個外人不得而知,但起碼在會議上,張守基表現的極其憤怒。

誰都知道,他的憤怒是在漫天要價,試圖讓北大門派低上一頭。

丁青自然寸步不讓,只是說會讓殺人兇手自首給個交代,便算扯平,其他的事,想都別想。

對於丁青而言,交出手下自首已經是給足了張守基面子,但如果張守基還要裡子,那就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兒了。

於是三方糾纏到最後,即便石東出遊刃有餘的居中調和,最後的結果也是不歡而散。

這是屬於大人物,幫派之間的鬥爭。

可嗅到了異樣氛圍,或者乾脆明牌在玩遊戲的李仲久卻幾乎和林巍一樣篤定着三方必然會走向合作。

即便合作失敗,最後的結果也有很大可能性是兩方聯合吃掉張守基,再進行合作或進一步的對抗。

於是,李仲久必須爲自己的未來考慮。

就如之前所說的,即便合作,石東出也不可能讓李仲久繼續坐在自己身後的第二把交椅上,可再往後排的位置,也是極其關鍵的。

李仲久感受到了林巍的威脅,固然此刻他已然是一副‘敗相’,可他卻仍不願放棄落井下石的機會。

他希望能牢牢壓在林巍頭上,不管是現在,還是在未來。

可是

林巍又怎麼會讓他如願所償?

他只是冷冷的注視着,看着面前依舊臉上掛着假笑的池英俊,一言不發,直到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爲止。

“告訴李社長,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欠別人的就要還回去,誰欠我的,也必須要還給我。”

林巍的眼神莫名的給人一種鋒利的危險感,池英俊身後的小弟肌肉緊繃,肉眼可見的神情緊張的注視着他,可林巍卻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

“御下不嚴,鬧了笑話,就不需要李社長過多關心了。”

林巍往前一步,池英俊身後的人下意識的也要往前,池英俊不動如鍾,看着林巍伸出手,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塵,而後,林巍輕聲說着。

“池先生替李社長鞠躬盡瘁,這點私人之間的小事也會親自跑上一趟,像池先生這樣的手下,我很欣賞但是下次,最好,還是讓李社長親自和我說話比較好。”

他笑了笑,看着手還搭在池英俊的肩上,可眼睛卻看向了他身旁略顯緊張的壯實小弟。

“你在看什麼?”

他突然發問。

池英俊身旁的小弟一言不發,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池英俊,可林巍卻伸出手去,指着他的眼睛:“我在問你,你從剛纔開始,一直在看什麼?”

池英俊突然頓感不妙。

儘管林巍的語氣依舊溫和,可說出的臺詞他可太熟悉不過了。

分明就是在故意找事。

“我不喜歡你看我的眼神。”

林巍話音剛落,自從聽到在虎派來人就急忙出來站在他身後的權俊佑便心領神會的猛地一個墊步向前,將那位壯實的手下一腳踹倒在地。

池英俊臉色微變,急忙伸手按住身旁另一位小弟的胳膊,可爲時已晚。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巍猛地扭頭,臉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冰冷,他雙眼有神、如刀鋒般鋒利的視線紮在那小弟身上:“你想對我動手?”

“.”那小弟嘴脣翁動着,竟一時不知該做什麼迴應和反應,池英俊張口想要解釋,可比那更快的,是林巍的一巴掌。

重重的一記耳光落在那小弟身上,這一巴掌的速度和力量,絕不遜於馬錫道那般的肌肉壯漢。

那小弟肌肉壯實的像一頭小牛犢,可卻明明意識到了林巍要動手,卻還是沒能躲開,甚至沒能抗住。

只是一巴掌,就讓他耳邊嗡嗡作響,腦袋發矇,踉蹌着單膝跪地,再想起身,卻搖晃的像是個不倒翁,搖搖晃晃,最終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巍收回視線,盯着池英俊。

“池先生人不錯,但總得教教手下點規矩,到了我的地盤,既不打招呼,也不放低點態度”

林巍看了一眼被權俊佑踹倒在地,此刻被他猛踢猛踩起不了身,又不敢還手的小弟。

他擺擺手,權俊佑便立刻停下,而後,林巍便彎下腰去,一把揪住了那壯漢的衣領,竟單臂將他提的坐了起來。

“我再問你一遍,你剛纔是什麼眼神?”

池英俊不能再等,只能急忙冷着臉大聲道:“林社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帶着李社長的善意而來,你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麼還能這樣動手?”

林巍沒忍住笑了一聲,順手一巴掌送那壯漢也進入了白日夢的狀態,這才起身,望着池英俊:“差不多就行了,還真當你是來送好意的?”

“李仲久要是在這,我或許還陪他好好玩玩,聊聊,但是.”

他勾着池英俊的脖子,往他的高級轎車邊上走,高大的身軀壓得池英俊都站不起身來,打理的柔順的中長髮也被壓得凌亂,可林巍卻不顧他微弱的反抗,親自給他拉開車門。

但之後,卻只是粗暴的將他丟了進去,推得他栽倒在後座上,滿臉憤慨的怒視着林巍。

而林巍卻只是一隻手撐在車門上,低頭看他:“想在我面前玩這套,想跟我擺威風,就靠你,還不夠格。”

“告訴李仲久他要是想真試試我的水深淺,儘管來就是——明天開始,我就親自在江南辦公室裡坐着。

哦,要是李社長真把我當朋友,等到我江南的店鋪順利完工,到那時,我定會給李社長擺好酒席道歉。

要是李社長不把我當朋友,非要來找我麻煩,給我添點亂子”

林巍眼神愈發冷漠,聲音清晰,帶着狠色:“那他可真猜錯了我林巍的路子——我上位靠的是他嗎的拳頭。

下次再讓我知道有我北大門的家裡人在你們場子裡玩,在北大門的地盤裡看到你們有這樣不三不四的東西,他媽的用那種西八眼神盯着我.”

林巍指了指他的眼睛:“我他嗎會親手把你們沒用的眼珠子都挖出來,聽懂了嗎?”

池英俊牙齒咬合着,腮幫子一股一股,但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眼睛盯着他。

林巍重重的再次指了指他的眼睛:“也把你們的爪子都他媽從我的地盤上拿開,下次再伸手,伸哪隻,我他嗎剁哪隻。

聽懂了嗎,池先生?”

池英俊還是不說話——他也不能說,這時候他要點了頭,那纔是真的出了大事。

林巍重重的關上車門,池英俊被巨大的關門聲下意識的縮了一下,隨後氣氛的呼吸愈發急促,可不等他憤怒醞釀出來,下一刻,一根鐵棍便猛地一棒子砸在他旁邊的車窗上。

玻璃頃刻間爆裂的炸開,池英俊發出一聲尖叫,雙手捂着腦袋,玻璃碎片如雨點般落下,而林巍卻從破損的車窗外露出頭來,單手扯了扯領帶,另一隻手握着鐵棍,指着他的腦袋。

“還有,告訴李仲久,黃大勇就算是個畜生,那也是我的畜生。在這一行混多少也得講點規矩,對別人的家裡人出手?你們他媽的算是什麼東西!”

林巍冷冷的看過池英俊一眼。

“滾!”

他轉身便走。

權俊佑和其他小弟拖着還有些暈乎的兩個壯漢小弟,一左一右的丟進前排駕駛座和副駕駛。

而後,權俊佑便面無表情的在車邊從破碎的車窗裡看着池英俊:“池先生,請走。”

池英俊手指微微顫抖的推了推眼鏡,甩了甩頭髮,玻璃碎渣發出掉落的聲響,他卻只是怒極反笑的呵呵笑了幾聲:“我記下了。”

駕駛座的小弟強打精神,發動汽車,緩緩離去。

而林巍卻將鐵棍隨手丟給一個小弟,讓他用抹布擦完收起。

他扭頭看去,店裡早早到店的技師們此刻正滿臉擔憂的從玻璃門向外看着。

大部分是在擔驚受怕,憂心仲仲的害怕自己受到牽連——或許只有金美珍和今天才來上班的樸秀妍纔會真情實意的擔心他一點吧。

林巍擺擺手,恢復了往日的隨和:“看什麼呢,趕緊休息休息,下午正常開工。”

“這兩天哪還有客人來呀”有技師小聲嘆息着,卻被身旁人給了一肘,擡起頭來,看到林巍的眼神,登時嚇得噤若寒暄,低下頭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彷彿要靜止了。

而林巍只是就這樣看了她兩秒,收回視線。

“秀妍姐,既然回來上班了,就好好工作吧,孩子那邊我會繼續派人跟着,你上下班也帶着人。”

樸秀妍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難免有點難爲情,認爲他好像有點過於警惕了——而且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難以解釋,可看林巍都滿不在意,她也沒法出聲解釋什麼。

只能九十度鞠躬道:“林社長,謝謝!”

林巍微微點頭,又對着表情複雜的金美珍笑笑,邁開腳步,準備上車。

車子駛向遠處,樸秀妍和金美珍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金美珍善解人意的笑笑:“我和她們聊聊。”

她拉攏着姐妹們進了一樓的休息室,而樸秀妍則糾結了好久,給林巍打了一個電話。

“林社長?”

“嗯?”

“那個.非常感謝您這麼照顧我們母子,只是這些天每天都要派人接送我們,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人力了?

我不是在埋怨您!”

樸秀妍越說越是緊張,卻又心中隱約有些期待,連她也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麼,或者說,其實她清楚,只是不敢這麼去想。

林巍的話語依舊溫和,只是帶着不容商量的堅決:“池英民的事兒不用多管,到了現在,即便沒有你,我也要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你不會覺得,我找了他好幾天都沒找到,只是單純的意外吧?”

樸秀妍一愣,隨後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這小子恐怕早就偷偷來找過你了,只是看到人,發覺不對,才又走了。

你不用多管,這幾天我要先忙些別的事情,等騰出空來,專門釣他。

你不用過度緊張,但也不許太過放鬆,我知曉你肯定對他有一定的瞭解誒,但請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儘管林巍和池英民素未謀面,但系統已經將對方的身份透露給了林巍,他雖然對《追擊者》的劇情一知半解,也記不得大概劇情了,但依稀記得,是描述一個變態殺人犯的故事。

很顯然,池英民無論怎麼看,都帶點那味。

“知道了那,謝謝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您了,林社長,要不.”

樸秀妍話沒說完。

林巍便直接打斷道:“多的話便不用說了,能重新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就好,無論是你和美珍,既然你們願意在我店裡做正式的員工,就是自己人。

只要別像黃大勇一樣做錯事任何時候,我都會站在你們背後。”

樸秀妍聽着他空泛的話,欲言又止,但最後,只能道:“謝謝。”

林巍掛斷了電話。

他對樸秀妍的特殊待遇很快就會結束,但林巍卻並不打斷突然冷漠的切斷一切聯繫,不僅僅是因爲他做人的習慣和風格,還因爲樸秀妍身邊的金美珍。

事實上,林巍對金美珍也多有關注。

他不知道金美珍是不是也和追擊者有關的人物,只是覺得眼熟而已,雖然以前他也會對很多漂亮的女人都覺得眼熟,但金美珍不同。

總覺得朦朦朧朧,記得那張臉。

他可是很期待能從金美珍身上觸發其他任務的——如果她真的有的話。

林巍從不放過這些細節,對他而言,自己在金門集團的發展目前是第一目標,而第二目標,便是努力的觸發更多的任務,並獲得獎勵。

如今他手頭累積的任務裡,臥底任務下一步需要搶走李子成的二把手位子,是一件目前看來還需要等待時機的難題。

《犯罪都市》的任務也卡在了一個階段,關鍵人物還未到位,他能做的也只能靜候佳音。

聲望任務也卡住了,許久未能再突破。

等到解決了池英民,那林巍恐怕就要很長一段時間要陷入無法立刻提升自己的地步了。

這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不僅僅是爲了單純的屬性點——任務獎勵的隨機道具、特殊技能,無論哪一個,都會爲林巍帶來極大的便利,這一點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無法代替的。

但林巍多少也有些無可奈何。

和過去不同的是,他如今的活動區域較爲固定,因爲身居高位,每天見到的人也不如往常,許多時候,出現在臉前的都是些熟面孔,自然很難找到什麼新任務的觸發點。

嘆了口氣,林巍不由難得的又心生鬱悶。

但凡這系統早來個二十年,他都能趁着剛穿越來,記憶清晰的時候做好筆錄和規劃。

可現在一晃二十年過去,他能記得不少劇情,已經算是他記憶力超人了。

而現在,還想要他記起那些無聊時看過的劇,記住主角和配角的身份、名字、長相.這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

他閒着沒事就在腦袋裡努力回想,可至今都收效甚微,就如同李子成,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和丁青,見到姜科長,見到那份臥底資料,林巍恐怕連《新世界》的劇情都記不起來。

“大哥,要去哪?”

“先去醫院——我得看看王社長,和他打聲招呼。對了,告訴兄弟們,能動彈的,都收拾準備準備,最晚明天開始,我們就要在江南區住下了。”

林巍冷冷道:“禮來不往非禮也,既然李仲久都因爲我江南的店鋪去加里峰洞鬧了一場,那這江南的店,我自然是要收下的。

這次我親自坐館,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我打下去。”

崔永豪表情嚴肅:“是!大哥!”

他回答之後,卻又有些擔憂的看了林巍一眼,低聲道:“大哥,把權俊佑和昌南哥也.”

“俊佑可以跟着,昌南就留到加里峰洞去,我不打招呼,他就不用動。

眼下是要用錢的時候,安成泰那邊必須老老實實的把錢給我遞到手上,沒人盯着,他怕是不會太老實。”

林巍說完,崔永俊便又問:“大哥,我們這麼做,安成泰能接受嗎?昌南哥也是個心狠的,想上進的,怕是不會只是盯着他那麼簡單。”

林巍不屑的笑了兩聲,真不是他看不起安成泰,而是有些人的格局就註定他做不大也走不長,安成泰是個狠人,但真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人。

只要警惕他被逼急了魚死網破即可。

林巍會好好保持這個‘程度’的。

“知道了,大哥,我陪着你。”崔永豪見林巍有把握,就不再多說,心中知曉這次坐館必然危險重重,說不準要和李仲久正面衝突,但其實也並未有什麼退卻的心思,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崔永豪不是什麼複雜的人——他年輕,沒什麼文化,有衝勁,夠機靈,吃得了苦。

他會在小小的成功後心生虛榮,也會飄到看不清幾斤幾兩,可在被摔打一番後,也能冷靜下來,認清自己,即便覺得自己有點丟臉,也能及時發現錯誤並改正,這是極其難得的優點。

但,終歸還是個簡單的年輕人。

林巍只是看了後視鏡一眼,看到他那副又緊張又暗含激動的樣子,便能猜到他的想法。

無非就是想趁此機會,將功補過,挽回自己的失誤,拯救一下自己在林巍心裡的印象罷了。

林巍笑笑,什麼話都沒說,繼續看起了沒看完的報紙——他每天會讓崔永豪訂購最少三家主流媒體的報紙,儘管很多時候內容有些重複,但當有獨家新聞出現時,那就並非如此了。

《漢城日報:清廉還是腐敗?調查中的秘密資金!》

林巍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他不急不緩的仔細閱讀。

時任南韓總統的金信中如今已經快要到達任期,毫不意外,在這個即將任期結束的時刻,關於他的負面新聞便開始醞釀發酵了。

倒並非是金信中有望連選,答案很單純——由於選舉制度與四年任期制導致的權力迭代速度太快,必然會導致着這些大人物背後利益集團的得利與失利。

金信中當選時,新聞繁花錦簇,到處都是一片讚揚,任期內,恢復正常,該批評批評,該誇獎誇獎,可如今到了任期將要結束的時候,報紙的風向就會發生改變。

這和媒體所靠近的資本有着很重要的關係。

漢城日報顯然是在金信中任期中受到影響較大的苦主之一。

作爲曾經和順洋財閥走的較近的一方,他們曾在上一次選舉時齊齊押錯了寶,在金信中上任之後,便接連遭受到整改、限制、公開批評等非常影響傳媒影響力的制裁。

順洋財閥更是因此被檢察集團毫無顧慮的追着打,若非體量夠大,之前養好的人脈夠多,恐怕真要出大問題了。

而如今,又到了選舉的關鍵時刻,漢城日報自然要痛打落水狗——在報道中,詳細說明了金信中任期之內,其三子收到了關於某位企業家崔某的大量秘密資金援助。

儘管許多內容都是用‘正在調查’、‘不願透露姓名某位檢察官’來指代,但明眼人卻都能看得出來。

這是在醞釀起勢。

任何一場風暴都不是突然到來的。

漢城日報的目的,是藉助這份看起來疑點重重、不夠詳實的報道,激起大衆的討論和質疑,提高話題熱度。

接下來,必然會有多家媒體出面,在報紙上你來我往打個熱鬧,差不多三個月左右,事情就會浮出水面,而年底之前,那位崔社長,恐怕就得進監獄了。

林巍關注的並非是這些單純的腐敗事件。

而是在漢城媒體的報道里,發現了一件趣事。

《在採訪中,國會議員李明朗明確表示,對金信中表示失望,認爲總統絕不能被金錢所腐蝕,應當以身作則,爲民衆.》

這人設立的.

林巍差點沒笑出聲來。

誰不知道,李明朗便是財閥集團的利益代表?

他原先可是三興集團的法律顧問!

而讓林巍發笑的,可不僅僅是因爲這篇報道的內容,而是漢城日報的方向——它好像又選錯了!

“永豪,關注大選嗎?”

“呃,不大關注。”

崔永豪被林巍突然的發問弄得一愣。

“那總得知道現在風聲最高的兩位候選人是誰吧?”

“這個倒是清楚,畢竟每天我也會看看報紙應當是李明朗和盧玄武吧?”

“那你覺得誰會當選?不用細想,憑感覺。”

林巍的話讓崔永豪陷入糾結,他想來想去,最後道:“報紙上倒是挺多說李明朗會贏的,但我覺得可能盧玄武機會更高點。

過去的那些總統不說大哥你也清楚,民衆其實真的都有點受夠了這羣‘精英階層’左手倒右手的玩了。

像我們這些黑幫崽子能肆無忌憚的橫行霸道,足以說明,那些所謂的精英,幹總統那真是一個比一個爛。

盧玄武雖然出身卑微,但也正因如此,他纔算是真正從底層開始的草根人物,雖然報紙上不少編輯都在嘲諷他只有高中學歷.我覺得大傢伙應該都想讓‘自己人’上位纔對。”

林巍聞言,輕笑兩聲:“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沒錯,林巍的的確確是這麼覺得的。

一方面,來自於他自己的判斷,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在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裡,某些事情,似乎卻還是隨着歷史的慣性,而保持了相似的發展。

在原本的世界裡,02年最終選舉勝利的,也是一位姓盧的猛男。

他從高中就因爲貧窮而無法繼續學業,一邊工作一邊考公,最終成爲律師,並且一步一個腳印的積累着聲望與履歷,在歷史上曾試圖力挽狂瀾,但最終失敗,並慘遭清算,最終因爲輿論上對他貪污受賄的職責,選擇自殺。

真相是真是假外人難以評斷,但在這個平行世界,林巍依舊十分看好,這一位名字相似、履歷相近的男人會取得這一次選舉的勝利。

原因和崔永豪所說的大致不差。

在過去的幾年裡,南韓黑幫問題氾濫、檢察系統高度腐敗、經濟自九七年金融危機後進步遲緩、底層人民怨聲載道,迫切的需要一個‘自己人’來改變整個南韓的生態環境。

相比於三興財閥出身的李明朗,即便是用腳投票,丟給這位平民出身的盧玄武也是理所當然的。

即便是崔永豪這樣一個底層人都懂的道理,卻意外的,不被主流媒體和上流社會所接受。

如今,主流媒體以及財閥們,大部分人依舊認爲,是李明朗優勢更大一些。

錢權交易玩慣了,自然看不上這些基礎的民調。

認爲只要報紙好好宣傳一下,財閥多花點錢做好競選的活,大家顯然還是更喜歡精英治國的。

“據我所知,漢城日報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林巍放下報紙。

崔永豪嗯了一聲,答道:“連我都聽過漢城日報社長家的獨生女現在結不了婚.那恐怕問題真不小了。”

“怎麼回事?”

“我也是聽賣報的說的”崔永豪訕訕一笑,解釋道:“他說之前首都日報的新聞裡夾槍帶棒的嘲諷漢城日報的社長‘嫁女難’,估計是因爲他家獨生女拒絕了和順洋的聯姻,被打壓了。

大家都知道順洋集團是正在沉沒的泰坦尼克號,而漢城日報相比如今的首都日報來說,也不復以往的厲害,大有跌落前三把交椅的勢頭,賣報的都在感嘆,說時代變換的真快.”

林巍若有所思。

“你之後去打問打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大哥。”

崔永豪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看來他得多讀讀報紙了。

“以後養成習慣,每天要看報,並且,找出報紙的關鍵來,圈給我看,減少我無效閱讀的時間。

以後你每天都給我圈,我會留十分鐘教導你,哪些對了,哪些錯了,報紙上哪些信息背後有什麼意義.”

林巍說完,崔永豪便苦着臉,於是,林巍便直接道道:“不想讀也沒關係,司機是不用學會讀報紙的。”

“我讀,哥,我讀。”

崔永豪立馬道:“只是我從小讀書就一般.”

“學不了就算嘍。”

“我學!”

崔永豪思來想去,不得不又給自己的日程上填了一筆。

他得找個老師了——要不然,報紙都看不明白,老大得怎麼看自己?

不知爲何,自從惹了麻煩之後,林巍對他的要求突然就高了許多。

心裡嘆了口氣,但崔永豪卻也竟有些樂在其中。

這正是在說明,林巍還沒放棄他,不是嗎?

“大頭去自首了嗎?”

“去了,傷勢處理好就直接去了您放心,他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的,我也派人盯着他,直到被關起來前,都沒有和外人交流過。

而且,也是按您的吩咐,送到總所去的。”

林巍微微點頭。

他和姜科長打過了招呼。

大頭便是送給他的禮物——林巍毫不避諱的和姜科長說了,大頭對自己的背叛,並且着重強調了大頭和丁青交情匪淺,是從丁青還在街頭砍人的時候,就和丁青在一起混的老人。

如果姜科長真的想要扳倒丁青,大頭自然可以成爲相當重要的人證。

這也是他臥底期間交出的第一份答卷。

在跟姜科長交流的過程裡,林巍重點表示:大頭是我親自算計送進去的,爲的就是給你找到一個突破口。

一定要狠狠拿捏他,辦他,拿到丁青的證據,儘快收網。

姜科長自然滿嘴稱是。

只是呵。

懂的都懂。

林巍閉上眼修養精神,直到車輛緩緩停下。

“大哥,醫院到了。”

崔永豪停了車,林巍便和他一起去了醫院的住院部。

王社長自然不會和崔永豪之前輕傷那樣,隨便住個多人間——他十分謹慎,很是擔心自己被捲入衝突後做掉,不僅花大錢住了單人病房,還時刻有一排小弟在門口守着。

見到林巍,那羣小弟表情各異,但最後還是稀稀拉拉的集體鞠躬道:“林社長。”

林巍看了一眼收在門口,人高馬大的壯漢——那壯漢個頭和林巍差不多,寬度卻和馬錫道相似,可以說,是上好的防彈盾牌。

嗯,防彈用。

見到林巍看他,那壯漢低着頭,聲音含糊不清道:“林社長,王社長在裡面休息.”

“你怎麼看起來對我好像有點怨氣?”林巍沒有進去,反而停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壯漢聽到這句話,急忙道:“沒有,沒有,您誤會了。”

“.朋友,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林巍嘆了口氣,看着壯漢,手緩緩下滑。

“我和王社長雖然是合作.但你卻好像分不清主次?”

他突兀的一拳頂在了壯漢的肚子上。

諾大的一個漢子,竟在此刻汗如雨下,如蝦米般蜷縮着蹲了下去:“對,對不起!”

“王社長爲我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裡——任何一個爲我拼了命,受了傷的兄弟,我都不會虧待

所以,下次見到我的時候,你們最好把我當成自己人,明白嗎?

如果還是這樣”

林巍面露威脅的環顧四周,直到王社長的小弟們齊齊九十度鞠躬:“林社長,對不起。”

“叫大哥,西八.蠢貨一羣。”

崔永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着。

那羣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改口道:“是,大哥!對不起!大哥!”

林巍這才推門而入。

王社長早就坐起了身來,看見林巍,表情有些幽怨的望着他,顯然是聽到了門口的談話,並且猜到了林巍的目的。

隔山震虎嘛。

他懂,他太懂了。

於是乎,一看到林巍,王社長便毫不顧忌自己的年紀要比林巍大許多,立馬哭唧唧道:“林社長!林哥!大哥!你可算來了你看看,我的腿,我的胳膊,這狗日的李仲久下手可太狠了!他是想要我的命啊!”

很難想象那位圓滑的王社長會在林巍面前露出這副有點幼稚的樣子。

但事實上,效果的確很出衆。

即便是林巍,也不得不配合的一邊失聲笑着一邊說着:“王社長,可真是讓你受罪了,別叫我大哥,你年紀比我大這麼多呢,不合適啊。”

尷尬凝重的氣氛幾乎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哎一古~林社長.”王社長哭喪着臉:“醫生說我起碼一個月下不了牀,半年都得拄着拐啊右手還斷了。”

他展示着自己被纏繞着的胳膊腿,看着還真是半個木乃伊了。

林巍露出憂心仲仲的模樣:“啊?這可麻煩了”

“這該死的李仲久”王社長滿臉氣惱,同仇敵愾的對着李仲久虛空咒罵。

林巍卻幽幽的說出了後面的話:“原本還打算讓王社長替我後面的開發計劃拿拿主意,出把力氣呢,現在躺在病牀上,這可怎麼辦啊?”

“.先拿拿主意還是沒問題的。”王社長忽然一本正經了起來,義正言辭道:“林社長能看得上我,那是我的榮幸啊。”

“我計劃要在首爾最少開十家類似KTV,按摩店之類的娛樂產業。”

林巍單刀直入,不和他扯皮了。

方纔兩人簡單幾句小孩似的玩笑話,已經委婉的表達了雙方的意圖。

王社長自認賣了半條命已經足夠證明的自己的忠誠和信義,林巍可還啥都沒給過他呢,再不拿好處,這命真不打算賣了。

而林巍也直接給出好處來——儘管王社長啥都沒做成,就被李仲久撞了個半殘,但他要的也就是王社長站好隊,表明態度。

他在被李仲久暴力襲擊,又被林巍敲打後,還能半開玩笑的叫林巍大哥,就足以說明他的想法和態度了。

“這個時間?”王社長從林巍的一句話裡就想到了很多,眉頭一皺,拿捏不準他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在虎派和帝心派那邊”

“重要的不是這段時間店開沒開成,而是市場份額,先把盤子佔下來再說,其他的小幫派的阻攔也不用管,總之,先把地方都定下,工程都開個頭。”

林巍也不和王社長說假的。

對於笨蛋,他哄着來。

對於傻逼,他騙着來。

但對於王社長這樣的聰明人,與其讓他猜來猜去心生隔閡,林巍更傾向於有話直說。

果不其然,只是市場份額這個單詞一出,王社長的雙眼就微微睜大,在這一瞬間,思考良多,最後,謹慎道:“您覺得,您能做多大?”

“起碼不能比李仲久少吧?”林巍笑吟吟的說着。

“那,咱北大門派裡其他人的意思?”王社長愈發謹慎。

林巍輕描淡寫:“子成哥不在乎這些小買賣,他要幹早就幹了,放貸、物流這些他的買賣我又不碰,做做娛樂業的事兒,互補互補,增加一下營收,丁青大哥也不會在意。

丁青大哥自己也不喜歡做這些生意,之後,他要做的可都是真正的大買賣,跨國貿易、房地產建設、哪一個不比開KTV這些娛樂場所有出息。”

“可我聽說,在幫派裡,還有一位叫做任建模的.”

“建模哥是個好的經營者,但不是一個好的開拓者。”

“可就怕眼紅啊這麼多店開下來,到了最後,要是丁青大哥發話,這店鋪,到底最後算是誰的?”

王社長毫不隱晦的也直言了自己的不安:“林社長,不如咱邁步小一點.”

“想做大事,有時候胃口就不能太小。先一口吃成個胖子,再去解決多餘的贅肉,也總好過營養不良,到時候想補都吃不胖。

丁青大哥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飯碗是自己找的,飯是自己盛的,該給大哥的也一分不少,對兄弟夥也照顧有加,可要是這樣還有人想往我的碗裡插筷子.

我就當他是在祭死人。

想咒我死的人,不管是多好的兄弟,這兄弟都沒的做。”

林巍說完,王社長臉上還是有幾分糾結,可他也看出了林巍臉上的堅決與冷意。

“我會讓俊佑陪你一起去,就是上次KTV你見過的那位。”林巍說出了權俊佑的名字。

王社長對權俊佑顯然是印象深刻的。

只是

病房裡安靜的針落可聞。

許久之後,王社長輕輕開口:“萬一事情拖下去,您的資金能撐住嗎?單單是前期只投入一筆房租,就不是小數目,即便只是按月給錢,每拖一個月,就是一大筆錢.

更何況.我冒昧的猜測,您是覺得,在虎派和北大門派,會聯合?這件事有沒有丁青大哥的意思?”

林巍先點頭,再搖頭。

“聯合是必然的,也是趨勢所在。

總統換屆在即,在金信中任期下未能解決的黑幫難題,到了下任總統手裡,卻未必還是這樣。

如今雖然還未到盛夏,可爲了秋後,螞蚱們就得從現在開始做好準備。

人脈如果不及時用掉,就得小心換屆之後,許多人的名片變成廢紙。

石會長不可能看不清這一點,也不可能會拖太久,倒不是他沒耐心,而是沒的選擇。

如果不想在換屆後成爲大人物新任期新氣象的典型,就必須得在之前完成轉型,從黑幫陰霾下掙脫出去,當個乾淨人物。

眼下,他還能有能力把自己洗刷乾淨,現任的檢察官們也還都樂呵呵的拿他的錢去唱歌呢

可一旦換屆之後,此事就未必還是如此了,石會長如此人物,怎麼會看不清這件事?”

林巍在王社長頗爲驚訝的目光下,堅決道:“所以,不但要搶地盤,還要堅決地搶時間,如果不出意外,李仲久也會這麼做,區別只在於,誰先下手,誰下手的更快。

至於丁青大哥那邊,就更好說了。

正巧,比資金,我不如李仲久,但好在我也有個好大哥,更巧的是,我剛在大哥的注視下,經歷了一波十分嚴重的打擊。”

林巍輕笑兩聲,攤開了手:“我的二把手鋃鐺入獄,店鋪被砸,夜店也被李仲久卡着開不了門,加里峰洞依舊混亂,一個月能撈多少錢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只剩個按摩店,還因爲最近北大門和兩大幫派之間的爭鬥,晚上的客人都少了許多,這個月的收入還被手下偷走去給李仲久的賭場送錢去了。

打了一場敗仗,誰都知道我送了一大筆錢出去給小弟付了醫療費,接下倆還得重新組織人手,這又要一大筆錢。

作爲小弟,我哭點資金來救急,擴大一下生產,不是什麼大問題吧?我連自己的司機都送去加里峰洞捱了一頓毒打,還帶着剩下的人和子成哥拼贏了帝心派。

於公於私,我都值得這些,不是嗎?”

王社長豁然開朗,他猛的一揮手臂的同時大聲道:“林社長嘶啊!!!”

他捂着自己的手滿牀打滾,方纔一激動,揮錯手了,石膏都砸在牀上發出一聲悶響,話說了一半,就只剩下了一口倒吸冷氣的嘶聲和痛呼聲。

如果不是剛纔林巍教訓了他的小弟,恐怕現在都有人推門進來,質問林巍怎麼連病人都打了

“哈哈哈。”

林巍大笑着,伸手抓住王社長的另一隻手:“如此一來,王社長,敢問我的計劃,能不能做?”

“能!”

“那,王社長願不願意同我一起做出這番事業!?”

“王某飄零半生,終遇名主”王社長激動的恨不得想用雙手握他,只恨如今的另一隻手打着石膏!

“那就掏錢吧。”

林巍就這樣用一隻手死死抓住了王社長那隻獨手讓他怎麼也掙脫不開。

王社長瞪大了眼,又一次的恨自己.爲什麼有一隻手打着石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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