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 石城演武

上午時分,石城關防才完全放開,龍首原上已經等候多時的與會時流們才得以有秩序的魚貫而入,自有雍州刺史府下屬的將校負責引領他們前往指定位置。

石城內建築不多,且多爲巨石、原木的宏大結構,材料原本的質地袒露於外,但卻無有粗糙之感,特別石城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有披甲持戈的悍卒隊列穿行於中,一股雄渾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心生凜然敬畏,行走間便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不敢肆無忌憚的左右張望。

整座石城,大體被切割成幾個區域,坐北的正當中乃是一座宏大的殿堂,巨石夯基、大木爲樑,細節處少有雕琢,但那高架厚重的結構卻給人一種不加掩飾的壓迫感。

這一座殿堂地基墊高將近兩丈,哪怕沒有細節收尾的雕琢,但一想到不過只是旬日之內建成,也自令人大感驚訝。

“刺史府今次用工,究竟徵發多少力役?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就能建成如此雄闊殿堂?”

行走間,不免有人發聲詢問道,要知道如此規模宏大的建築,甚至還不僅僅只是工用、物用的消耗,選擇地址、挖鑿地基並引出地泉等等之類,關中這些時流們就算沒有此一類宮殿的營建經驗,但多多少少也都修設經營塢壁,常情以論,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有知情者聞言後便笑語道:“原上營修本非一時,土基種種去年秋裡便已經開始修築,至於這些土石木料,也早在去年便都準備妥當。”

聽到這些,衆人才漸漸釋然,此前龍首原不過一片荒坡,而長安周邊近年來又有各種工程營建,他們此前自然也不會過分關注,因而纔有如此雄城朝夕之間便拔地而起的錯覺。

“由此也可一觀行臺治事之嚴謹周密,層層鋪墊疊設於人所不知之處,倏忽而發,便有偉功驚世啊!”

有人又如此感慨說道,所論倒也算是直指根本。歷觀行臺北進以來,諸多事蹟,每每都有驚世效果,達成諸多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成就。

但只有真正一路跟隨大將軍的人才能深知內情,那些在外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成就,時流論起或要言之僥倖或奇蹟,但其實每一事件背後,都有着周詳縝密的鋪墊和醞釀。譬如行臺收復並創制於關中,決不可稱之一蹴而就,所以如此順利,還是在於戰略上的宏大鋪設。

而聽到這話後,衆人又各自有不同感想,特別聯想到近日以來三輔之內各項政令的改革,感受不免更加深刻。他們之所以目下如此被動,幾近沒有招架之力,又何嘗不是有這層層鋪設在其中,不知不覺便在他們周圍羅織成一張大網,如今到了收網的時刻,一個都難逃脫。

這樣的感受,思及或有切膚之痛,但誰也不敢宣諸於形容言語,擔心會招惹禍端。

眼下大將軍還未駕到,所以這些人也不能直登殿堂,而是被引領到殿堂東側的一片建築中。這裡是石城內夾牆圈起的一片廣場,廣場四周夾牆上還設立着高下階梯並寬闊的望臺,一望可知應該是一座演武場,廣場上還擺設着旗鼓、飲馬槽之類的軍演物事。

衆人登上四面望臺,望臺上方帷幔遮擋陽光,燥熱中帶來幾絲蔭涼。而在望臺的轉角處擺設着碩大的夾層鐵桶,裡面則盛放着冰鎮的飲品供人飲用。

“請諸位稍待片刻,大將軍稍後即至。”

刺史府一名從事行走於望臺上,不斷的拱手安撫衆人。其人名爲胡鷂,出身安定胡氏,也是關隴各家目下爲數不多真正加入關中統序中的實權之人。

安定胡氏同樣中朝著宗,也是目下關隴門戶與中州行臺合流最爲融洽的代表。一則是因爲本身鄉籍便不在三輔核心,與行臺的政令佈設沒有直接衝突,二則也是借了一定的人脈關係,那就是與南面豪強加深聯繫。

安定胡氏倒不像京兆杜氏那麼好運氣,南渡族人中出現杜赫這樣一個優異之選,雖然早年也有南渡的家族成員,但卻並沒有在江東有什麼開創。

但他們也有另一個法子,那就是南北合流,江東豫章也有胡姓著宗,藉着此前江虨主持編纂門第考,這南北兩支追溯同源,姑且不論是否牽強附會,也的確是一種雙贏的選擇,能夠更加壯大家聲。

豫章胡氏清譽上要遠遜於安定胡氏,但也有一樁好處,那就是伴隨勢位崛起。目下豫章胡氏的代表人物胡潤,既是沈大將軍門生,也久任行臺地位最超然的勝武軍軍主,真要論起與大將軍的親密關係,或許還要超過行臺臂膀的杜赫,言之半個家人都不爲過。

而且豫章胡氏有錢,同流歸宗之後,自有族人攜帶重貨前往安定修繕祖宅族地,幫助安定胡氏重振受胡患催壓早已經分崩離析的家族。即便是稍有冒籍竊譽之嫌,安定胡氏一衆族人們也完全沒有牴觸。

之後安定胡氏也不乏優秀族人步入關中軍政各方擔任顯職,這個胡鷂就是其中代表人物。而安定胡氏的復興之路,也給了這些關中時流一個極大的啓發與借鑑,讓他們不再頑固自守,積極的聯絡中州與江東的時流人家,希望能夠得於守望相助,互惠互利。

衆人在高臺上居坐小半個時辰,便聽到石城外鐵蹄雷動,由遠及近,由此眺望可見高牆之外升騰起大團的煙塵,很顯然是有大隊人馬在接近。不乏人下意識的驚悸色變,還以爲有什麼變故發生。

不過還是有人稍聞內情,笑語道:“大將軍西行,檢閱軍府少壯也在行程,看來是今日並作一禮了。”

話音剛落,石城寬闊的城門裡已經由外衝入一隊數百人騎士,繞過石城筆直的兵道,直向此處校場衝來。這是一隊約莫五百人衆的輕甲騎士,一個個戎甲整齊,神態肅穆,策馬奔行,待到場中便勒馬頓住,佔住了校場內的一片區域。

“不意小兒還有如此英武姿態!”

下邽縣令翟慈也因吏考得優而在受邀之列,老傢伙高立望臺上,手扶着橫欄,另一手則扶額遠眺,片刻後便伸出手指指向那隊伍中排列在前的兵長哈哈笑道,眉目之間毫不掩飾心中的自豪。

“兒郎如此英健,翟公真是後繼有人啊!”

行臺入治關中,勢必帶來鄉情鄉勢的變化,翟氏原本僅僅只是馮翊郡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小鄉戶,可是如今一衆關隴豪強在場,也不乏人上前吹捧擡舉。

翟慈聞言後,更是捻鬚眯眼大笑:“這小兒舊年在鄉,不過一個頑劣的無賴,殊無可誇,幸在小具勇力拔選軍府,入此烘爐深煅,如今總算小有氣象可觀。大將軍雄闊如蓋,大庇鄉士得有休養滋生一方天地,實在是恩同再造!”

周遭時流聽到老傢伙毫不掩飾的阿諛吹捧,心中雖然暗罵無恥,但表面上也都一臉認同之色,連連點頭,不發異聲。

之後連續不斷有輕騎衝入城內,廣闊的校場也漸漸充實起來,望臺上那些時流人家也多在行伍中尋找到自家子弟,翟慈的那種自豪便漸漸在人羣中擴散開來:“王事所以壯興,行臺所以勢大,果然是理當如此。這些鄉野無賴兒郎,稍作敲打操練,竟然也有幾分雄軍氣象。關西壯兒,集束成列,舊年若能得有此等武威氣象,又怎麼會有胡虜肆虐鄉土的餘地!”

聽到那些關隴時流的各自誇耀,分散於人羣中的那些胡酋們又難免瑟瑟發抖,垂頭縮肩,生恐被人注意到。

陽光正午,石城內外突然鼓號齊鳴,令得望臺上一衆時流俱都凜然,而後在那嘹亮整齊的鼓號聲間隙聽到一股較之此前厚重得多的鐵蹄聲,彷彿要踏破這一片原頂,鐵蹄聲起落之間,就連城牆都被震得微微發顫。

“來了,來了,大將軍來了!”

人羣中話音未落,衆人便齊齊望向城門,首先入眼便是六百名人馬具甲的奮武重騎,陣型刀切斧鑿一般整齊,移動的鐵壁緩緩行入石城,那種整齊肅穆的人間殺器所帶來的視覺衝擊簡直無與倫比,一時間將人呼吸都緊緊扼住。

重甲騎陣之後,緊隨着便是大將軍的班劍羽葆儀仗隊伍,班劍賁士一個個體魄健壯,雖只緩步而行,但氣勢卻絲毫不弱於其他軍旅。

儀仗之中,沈大將軍白馬銀盔,在陽光的照耀下渾身籠罩於一團耀眼奪目的光芒之中,令人不能直視。而其身側,便是雍州刺史桓宣並一衆關中鎮將隨行,英武氣概肆意張揚。江虨、李充等官員雖然不着戎甲,這會兒也都騎裝策馬跟隨於後。

“恭迎大將軍!”

校場上萬衆齊呼,聲震八荒,氣衝霄漢,在場觀者無不心絃巨顫,淚眼迷濛。這一刻縱然有什麼私計,也俱都拋在腦後。

過往苦難種種,一一泛上心頭,那不忍憶及的屈辱畫面,俱都被這強盛無匹的軍威衝擊粉碎,濃烈的自豪由心底衝涌而出,讓人忍不住要引吭長嘯發泄心情的激盪。有此壯闊雄軍,這是諸夏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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