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卒望着道門老舊的山門和山上蕭條的景色,停下腳步猶豫了,不知道是否該上山。
他怎麼也想不到有着道祖坐鎮的道門,竟是如此一副敗落蕭條的悽慘模樣,說句不好聽的,就跟山門倒閉了一樣。
與柳家堡的豪華氣派相比,道門窮得簡直不忍直視。
不過,他駐足猶豫並不是嫌棄道門窮,而是擔心自己的到來會給這個搖搖欲墜的道門帶來無法承受的災難。
看着路兩旁穿着樸素,賣力吆喝,不在乎別人指指點點,努力賺錢的道門弟子,張小卒不由得一陣心酸,突然明白道祖爲何要厚着臉皮坑他的聖王·丹了。
因爲道門太窮了。
“同門生存已是不易,而我的到來可能會讓道門成爲天下之敵,那豈不是斷了他們的活路?算了,還是別給大傢伙添麻煩了。”
張小卒輕輕搖頭,轉身要走。
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唉,這位少俠,來都來了,不上山燒炷香嗎?說不定我家小師叔祖下午就回山了呢,此時上山恰是時候。”
守門的道人連哄帶騙地引誘道。
“你家小師叔祖是誰?”張小卒不解問道。
“九洲張大用啊,少俠不知道嗎?”道人目光詫異地看着張小卒。
張小卒聞言一怔,驚訝於自己的輩分怎麼這麼高,不過馬上就明白過來,自己是道祖的親傳弟子,而道祖乃是道門開派祖師,自己的輩分在道門自然很高。
甚至於高到離譜。
張小卒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人,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們怎麼知道張大用一定會回來?”
“瞧你說的,這是小師叔祖的家,哪有人不回家的。”道人回道。
“這話說的在理。”張小卒聽了心頭一暖,又問道:“現如今天下人都在找張大用,你們就不怕他的到來會讓道門成爲天下之敵,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
“天塌了有道祖頂着,道祖下面還有大爺、二爺,像我們這些小人物,上不知天,下不知地,誰會難爲我們呀?”道人滿不在意地回道。
張小卒聽了道人這句話,頓時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心想事情已經鬧開了,眼下是道祖、大爺、二爺幫自己頂着,自己可不能像個縮頭烏龜,連面都不敢露一下,至少得見一見大爺和二爺,給個交代才行。
“我要上山。”張小卒打定主意後說道。
道人聞言立刻喜上眉梢,把張小卒帶到門旁亭子裡的登記處,講道:“上山得先登記一下,然後每人交五顆星辰丹,少俠和這位娘子是要一起上山嗎?”
張小卒聞言錯愕,問道:“誰上山都要交錢嗎?”
“沒錯,一人五顆星辰丹,童叟無欺。上山好處多多,少俠可不要因爲不捨得一點小錢而錯過
了大機緣。”
“哦,山上有什麼大機緣,講來聽聽。”一位身穿錦衣的男子走上前來問道。
道人清了清嗓子,講道:“首先,山上有神靈,可燒香求姻緣、求子、求財、求平安等等。其次,山上有仙府,道祖的洞府、大爺二爺的洞府,諸位都可以前往參觀,說不定就能從他們留下的修煉氣息裡感悟到天地間的至高法則。再者,我家小師叔祖要是回來了,在山上的人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另外,若是我家大爺心情好的話,諸位還有機會和他對弈兩把。”
“此言當真?”錦衣男子聞言驚訝道。
“千真萬確,我以道門信譽保證。”道人肯定地點點頭。
但是他少說了一句:這些項目都得花錢才行。
“我要上山,我要去參觀道祖的洞府,我要去和道門大爺下棋,給你丹。”錦衣男子迫不及待地拿出五顆星辰丹放在登記的桌子上。
“請您登記一下,寫個名字即可。”道人笑眯眯地收起星辰丹,然後把一個厚厚的冊子推到錦衣男子面前,說道:“已經有好幾千人上山了,諸位可得抓住機會啊,在山下肯定連口湯都喝不上。”
話裡話外都在蠱惑人交錢上山。
錦衣男子在冊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叫巴尼弘。
道人從桌下的抽屜裡拿出一截手指長的木棍,然後掐訣在棍子上加持了一道符咒,遞給巴尼弘說道:“巴居士,請把這個帶好,若是遇到檢查的,把這個拿給他們看即可。最近有很多居士偷溜上山,惱人的很。”
“多謝。”巴尼弘接過棍子便匆匆上山。
“我們也上山。”張小卒拿出十顆星辰丹放在桌上,然後在登記冊上寫下名字,沒寫真名,寫了個張三爺。
正尋思給葉明月也編排個假名,被葉明月要過毛筆,寫下“張葉氏”三個字。
“三爺您拿好,夫人您拿好。”
道人把加持好的木棍遞給張小卒二人。
張小卒收起木棍,然後牽着葉明月的手往大門走去,走出十餘步,表情忽然古怪起來,回頭望向那道人問道:“這裡真的是道門嗎?”
“啊?”那道人被張小卒問的一愣,待反應過來後不禁啞然失笑道:“瞧您說的,這裡不是道門還能是哪裡?”
張小卒張了張嘴想說:“我懷疑這裡是坑蒙拐騙的賊窩。”
不過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道人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開口道:“剛纔那位爺的名字挺有趣的。”
說完便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
那道人卻是表情一僵,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心裡嘀咕道:“該死的崔三斤,讓他多往山上走走再回頭,就是不聽,這下被人瞧穿了吧。”
“剛纔那個人有問題嗎?”葉明月小聲問道。
“你把他的名字多念兩遍聽聽?”張小卒笑道。
“巴尼弘…巴尼弘…巴…把你哄?”葉明月嘴邊輕念兩聲後反應過來,頓時心生警惕,停下腳步傳音問道:“他要哄咱倆上山?他已經識破我們的身份了嗎?”
張小卒拉着葉明月的手,腳步不停地向前走去,邊走邊解釋道:“他是想哄咱倆上山,不過不是識破了咱倆的身份,也不是專門針對咱倆,他是針對所有來這裡的人。”
“什麼意思?”葉明月沒太聽明白,“他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我剛纔以入微心境跟着那個人,發現他往山上爬了一段距離後,就鑽進旁邊的小道折返回來,下來的路上還換了身衣服,我猜啊,他是在配合負責登記的那位道爺,一唱一和蠱惑人們掏錢上山。”
“蠱惑人上山幹嘛?莫非道門大爺想把所有人都留下,以雷霆手段震懾江湖,讓武林修者收起對道門的歹念?”
“你想多了,他們應該只是爲了賺錢。”張小卒搖頭笑道。
葉明月聞言先是詫異,接着不由得格格樂了起來,道:“他們這是把你當搖錢樹了呀,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太有賺錢頭腦了。你說,他們現在是希望你回來呢,還是不希望你回來?”
“應該是不希望吧。”張小卒苦笑道,“我一天不回來,他們就能多賺一天的錢。”
“我也覺得是這樣。”葉明月點頭笑道,“進門上山要錢,你猜燒香要不要錢?參觀道祖的洞府要不要錢?和道門大爺下棋要不要錢?”
“肯定不會免費。”
“等到消息傳遍整個天外天,北瓊、中越、古南的修者齊聚於此,那道門可發大財了。”
“就怕到最後變成全天下的公敵,敵人直接動刀子講話。”張小卒擔憂道。
“別怕,有道祖他老人家頂着呢。”
“就怕道祖他老人家也頂不住。”
“有句俗話你聽說過沒,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道門現在就是光腳的,另外那幾位天尊哪個不是家大業大,他們敢賭上所有家底和道祖拼命嗎?”
張小卒聞言驚訝地看向葉明月,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道門的‘窮’是蓄謀已久呢。”
葉明月道:“也不無這個可能。”
張小卒搖了搖頭,道:“打起來總歸不好,會連累太多同門,得想個辦法轉移人們的注意力。”
“那也簡單。”
“怎麼講?”
“實話實說就行了,你就說自己是被柳無志抓來天外天的,至於柳無志是怎麼去到九洲的,讓柳家人解釋去唄,可能是柳家的傳送大陣修好了吧。”葉明月朝張小卒眨了眨眼睛。
張小卒朝葉明月豎起大拇指,讚道:“禍水東引,這招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