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麼東西!”蘇德橫眉怒目,聲若滾雷。
右手掐着蘇繡的脖子不鬆,腳下一個側步,側轉身體,以左半邊身子對着蘇閩,同時左掌一震,將手中半碗白粥彈上上空,而後左拳轟出,迎上蘇閩轟來的拳頭。
砰!
兩拳相撞,地動山搖。
蘇閩神色大驚,腳下噔噔噔連退十餘步,且每一步都將地磚踏碎,留下一個三寸多深的腳印。
蘇德雖雙腳陷進地面,可是卻原地未退。
他收拳化掌,穩穩接住落下的半碗白粥,依然沒有灑落一滴米湯。
孰強孰弱,已然分曉。
大殿裡的皇子公主,包括蘇曄幾個高手,全都震驚得張開了嘴巴。
先前聽完蘇曄對蘇德的評價,加上他們自己對蘇德的觀察,已經斷定蘇德是個高手,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蘇德竟強的如此離譜。
海之境八重天的蘇閩,一個照面就落了下風,而蘇德收拳接粥,一副風輕雲淡。
視覺上的巨大沖擊,把他們震驚得無以復加。
“蘇德——”蘇閩來不及品嚐落敗的滋味,衝蘇德急聲大喊:“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姐姐,是你的家人,你難道要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親人的鮮血嗎?你且放了她吧,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說到後面,蘇閩已是軟語相求。
似乎是被蘇閩的話語觸動,蘇德冰冷無情的凌厲目光突然軟了下來,隨之右臂一甩,把蘇繡凌空拋給蘇閩。
“別再惹我,我瘋起來連自己都怕,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蘇德衝蘇閩說道,接着又目光環顧,掃了一眼所有人,意思是這句話是說給在場每個人聽的,不單單是針對蘇閩和蘇繡。
“我記住了。”蘇閩神色陰霾,目光陰冷,一字一句,回得格外清楚,只是不知這一聲“記住”裡含了幾層意思。
蘇德收回目光,沒再多說什麼,端着半碗白粥折身退回牆角,然後盤腿端坐下來,沒有繼續吃粥,而是閉起眼睛,心裡默默唸起佛門靜心咒。
大殿裡這麼多人,或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剛纔那番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心性出了問題,越來越難以剋制心中的殺念。
起初他並沒有在意,以爲是被戰場上的煞氣侵襲,只要以佛門心經將侵體的煞氣化解即可。
可是情況之嚴重遠超他想象。
佛門心經根本無法化解他體內的煞氣,且當心中起殺念時,一次比一次難以控制。
尤其是在煞氣沖天的戰場上,殺念肆意放縱,更是難以控制。
有兩次他甚至完全喪失神志,被殺念所操控,成了一具沒有思想和靈魂的殺戮機器。
幸而兩次都被長官及時發現並制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自南境戰場回來,他本想回師門找老和尚爲他祛煞,奈何山上只剩空廟一座,老和尚不知哪裡雲遊去了,便只好先來帝都,希望遠離戰場和殺戮,迴歸平靜生活後,體內的煞氣可以慢慢化解。
可是事與願違,離開戰場至今已有數月時間,他體內的煞氣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增強了許多,這讓他既苦惱又恐慌。
他體內煞氣鬱結,本就易躁易怒,蘇繡等人的過分行爲可謂是火上澆油,他雖極力剋制,可最後還是被蘇曄等高手的氣勢壓迫,以及蘇閩一口風清雲淡,蠻不講理的說辭給激怒。
煞氣激起怒氣,怒氣又反過來攪動煞氣,進而滋生殺念,一發不可收拾。
剛纔他是真的差點失控殺了蘇繡,幸而被蘇閩一句服軟的哀求點醒,喚回神志,從而避免了一場悲劇的發生。
蘇德心裡默唸着靜心咒,可他的心卻完全靜不下來。
他心中不甚悲慼,覺得帝都已無他容身之地。
既不受父皇待見,至今見都不見他一面,又被兄弟姐妹一起排擠,且今日大打出手,與這些個皇子公主結下怨仇,他孤獨一人,無依無靠,叫他如何在這帝都生存下去?
若真只有他一個人也就罷了,他光腳不怕穿鞋的,與這些跋扈的皇子公主們鬥到底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可是他身後還有一個女人需要他遮風擋雨,他若和這些皇子公主鬥爭到底,勢必會牽累齊蓉兒。
這裡是帝都,是這些人的地盤,以他們手眼通天的權勢,想要避開他對齊蓉兒動手,實在太容易不過。
蘇德不敢冒這個險。
想到齊蓉兒,蘇德心中又不甚愧疚。
本以爲帶她來帝都,會給她一場榮華富貴,讓她過上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不曾想來到帝都,至今連一個穩定住處都沒有,還是花齊蓉兒的錢,在客棧租了兩間房,暫做容身之所。
想來可笑,若無齊蓉兒相助,他堂堂一皇子,來到帝都天子腳下,怕是還要露宿街頭,乞討爲生。
來的路上,他和齊蓉兒都對皇城帝都充滿了美好的嚮往,甚至還允諾,要帶齊蓉兒進皇宮裡參觀,可把齊蓉兒高興壞了。
未曾想幻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別說帶齊蓉兒參觀皇宮,就連他自己都沒機會參觀,好不容易進一趟皇宮,還是來受罰的,當真可笑。
蘇德越想,心中越是淒涼。
他不由萌生出離開的念頭,既然不受待見,那就離開這座冰冷的城市,帶上心愛的姑娘,去一個沒有帝都繁榮,但是比帝都有人情味的地方,憑自己的雙手,過上幸福生活。
只是蘇德心中不免忐忑,他知道齊蓉兒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主,喜歡追逐金錢和權勢,所以讓她離開帝都,去另外一個地方生活,她怕是不容易答應。
“想來蓉兒會理解我的。”蘇德屏去心中忐忑暗自想道,繼而又不禁哀嘆一聲,心道:“我揍了他的這些寶貝兒子女兒,怕是離開前還要狠受一頓責罰吧。想必此時我無端挑事,恃強逞兇,打傷一衆皇子公主的消息,已經傳到他面前,他定是深信不疑,而後勃然大怒,對我降下懲罰。諾大的皇宮,又有誰會爲我這個陌生人說一句話呢?”
蘇德覺得,這宮裡的侍衛,定是向着這些皇子公主說話,必然會到蘇翰林面前顛倒黑白,歪曲事實,替他們的主子討回公道。
如蘇德所料,此時東青殿打架的事,確實已經由侍衛稟告給蘇翰林,而蘇翰林將下的懲罰,遠比他想的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