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的情況的確不樂觀,那幾天裡,鍾念北感覺人生跌落到了谷底。
比起兩年前入獄那段時間,這段時間尤爲艱難。愛人、最好的朋友成了這樣,她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鍾念北一邊照顧着兩個孩子,一邊記掛着司徒的病情,卻又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醒來,發現枕頭邊都是溼的,然後就是徹夜的失眠……這種日子,她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咬緊被子,鍾念北不敢哭出聲,只能把眼淚往肚子裡咽。
“聽白,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我在等着你,會一直等着你回來。”
醫院裡,傳來了好消息。
說是找到了合適司徒的心臟!
這個消息,最先通知的是蘇家慶和蕭寒他們。
“太好了!”蕭寒顯得很激動,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爲太過興奮,他不由蹙眉、擡手捂住了心口,裡面隱隱的有些作痛。
蘇家慶和何佩蓉互相看了看,齊齊看向蕭寒,“小寒,我們商量……想着還是不要給行冽做這個手術了……”
“嗯?”
話音未落,蕭寒大驚,訝異的瞪向蘇家慶他們,滿臉震驚與不可思議,“爲什麼?不做手術?開什麼玩笑?好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你們在說什麼胡話?你們是不是高興糊塗了?有合適的心臟了,行冽有救了啊!”
“不,我們沒有高興糊塗。”
何佩蓉艱難的搖搖頭,思緒卻很清晰。
“就是因爲知道什麼是現實,而這個事情又有多麼來之不易,我們纔會說這樣的話……”何佩蓉頓住了,直直盯着蕭寒。
蕭寒愣了片刻,明白過來蘇家慶他們是什麼意思,驟然轉過身,很是氣憤,“要是像我想的那樣,我勸你們不要說了……我不可能聽你們的!”
“小寒……”
何佩蓉上前兩步,拉住蕭寒的胳膊,祈求的看着他,“你聽我說,我們做這個決定也很艱難,可是……我們不能不考慮實際情況啊!我們知道,你疼愛行冽,可是……”
“可是什麼?”
蕭寒不耐煩的打斷她,呼吸因此而急促起來,“既然知道,就不要說一些混賬話!什麼實際情況?現在的實際情況就是行冽危在旦夕,這個心臟可以救他!”
“不……”
何佩蓉痛苦的搖着頭,“小寒,醫生說,以行冽現在的狀況,要手術風險很大……說不定會在手臺上就……”說到這裡,她哽住了,沒法繼續下去。
“啊……”
何佩蓉捂住心口,邊掉眼淚邊搖頭。
蘇家慶站起來,扶着她坐下,“你身體不好,不要激動,坐下、我來說。”
蘇家慶看着蕭寒,沉重的嘆息,“小寒,行冽的情況手術成功率很低……我們是想,不如把機會讓給你,這樣還比較有把握,我們不想看着行冽和你都……”
“別說了!”
蕭寒粗暴的打斷蘇家慶,痛苦的扶額,冷汗從兩鬢流下。
“夠了,真的夠了。我說過,我做這麼多不求什麼,只爲了行冽能好好的,該屬於他的我都會替他爭取到!現在他有機會移植心臟,你們要我和他搶嗎?”
蕭寒臉上的笑意很浮淺,輕緩的搖頭,“我,已經足夠罪孽,請你們不要再讓我變得泯滅人性,好嗎?”
聽到這樣的話,何佩蓉心如刀絞,脣瓣急速顫抖,“小寒,你不要這麼說,你是你、行冽是行冽,你不是爲他活着的!”
“不!”蕭寒突然低吼,眸色赤紅,彷彿失控般,“對你們來說不是、可是對我來說卻是!我不是爲了你、不是爲了蘇家慶,我只是爲了行冽!”
這叫蘇家慶和何佩蓉無法不動容,越是動容、就越是心痛!
“小寒,可是……行冽成功的機率很小,如果失敗了,那麼你們就都……”
“我認了!”蕭寒回答的斬釘截鐵,神色蒼涼,“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活的天長地久……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那也是行冽的,我不會爭、不會搶,更不會爲了你們……接受什麼移植!”
長久的靜默,在三人之間拉開。
蕭寒緩緩轉過身,肩膀垮了下去,這一場談話,耗費了他不少力氣、同時也需要莫大的勇氣。他輕聲說到,“什麼都不要想,既然老天把機會給了行冽,他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從院門出來,蕭寒伸手捂住眼睛,掌心有一點潮溼。脣角慢慢勾起,輕笑道,“行冽,太好了……你小子,要好好撐下去,你的福氣纔剛剛開始。”
第二天一早,鍾念北這邊也一樣接到了消息,這些日子以來,唯一的好消息!
趕到醫院,蘇家慶和蕭寒他們正在醫生辦公室聽醫生講解移植手術的事宜。鍾念北沒有打擾,靜靜在門外守候着,此刻的心情是難以言表的激動。
行冽這樣善良的人,到了最後還是有了好報,她相信聽白一定不會有事!
“哎,事情好巧啊!”
兩名身穿白色醫生服的年輕醫生邊說話邊往裡面走,正好經過鍾念北。
“就是,我也覺得太巧了。”
“蘇七爺這邊才‘失蹤’,那邊司徒行冽就有心臟移植了,聽說他倆是兄弟?”
“是啊,聽小道消息說,蘇七爺連遺囑裡都把‘晟辰’託付給司徒行冽了……”
“哇靠,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也未免太偉大了!”
鍾念北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幾句,但就是這幾句,就足夠她浮想聯翩了!她疾步追上那兩位年輕的醫生,急急攔住他們,“請問,醫生,你們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呃?”
兩位對視一眼,意識到剛纔的八卦閒聊被她聽到了,抱歉的笑笑,“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們只是當做傳聞隨便說說,沒有根據的!”
“那,兩位聽到的傳聞是什麼?”
鍾念北很是焦急,秀眉緊擰成個‘川’字。
“呃……”其中一位支吾道,“我是幫着老師整理器官移植同意書的,但這消息是不能透露的,你聽到了,就不要再傳了,否則我會被處分的,我真的不能多說,我們真的只是猜測!”
“到底什麼意思?”
鍾念北急了,聲音也跟着大了起來。
“喂!”兩位醫生被她這態度嚇壞了,生怕她鬧出更大的動靜來,回頭再讓上機知道了,那他們的這懲罰就板上釘釘了。無奈之下,只好告訴了鍾念北。
“那好,告訴你吧!我們只知道蘇聽白前不久簽了一份器官移植同意書,而且上面明確的寫着……‘我,蘇聽白,在死後,僅捐獻我的心臟給我的胞弟‘司徒行冽’做移植之用。’”
他們複述的一字不差,瞬間讓鍾念北的臉色煞白如雪!
“你們的意思……”鍾念北不敢想象,“給、給,給司徒的心臟,是、是……”她不敢往下說,這個事實要她怎麼接受得了?
“不是啊!”
兩位醫生趕緊搖頭,“這絕對不是啊!移植者的資料是絕對保密的,我們並不知道是誰捐獻的,剛纔那只是我們胡說八道的,做不得準,你可千萬別信!”
這兩句話,倒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
可是,他們隨便嚼了舌根,卻在鍾念北心底掀起了軒然大波!鍾念北心口彷彿被掏空,如果……如果行冽活過來,卻是用的聽白的心臟,該是多大的諷刺?
不,這不是她要的結果!一命換一命嗎?不是這個換法啊!
“哈啊……”
鍾念北捂住胸口,感覺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起來。連蕭寒出來,站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
“念北?”蕭寒擰眉,疑惑的看着她,一連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反應,“念北,你怎麼了?”
“啊?”鍾念北驀地一驚,揮開蕭寒的胳膊,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蕭寒一愣,“念北?”
“蕭寒!”鍾念北突然猛地抓住蕭寒,質問道,“給行冽移植的是誰?你快告訴我,我要知道!”
“這……”蕭寒茫然,搖搖頭,“我不知道啊!這種資料,怎麼可能透露呢?念北,你怎麼了?問這個做什麼?關於費用,我們會通過醫院轉給捐獻者的家屬……”
鍾念北突然變得煩躁無比,“我要知道,究竟是誰給行冽捐的心臟!”
“……”蕭寒愣住,不明白她是怎麼了。
“啊!”鍾念北痛苦的扶額,“我問你……聽白和行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嗎?”
關於這件事,蘇聽白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她說明白,要不是剛纔從那兩個醫生口中得知,她至今還被矇在鼓裡!
“……”蕭寒愕然,這一瞬間的反應恰恰是最真實的。
他什麼都不用說,鍾念北卻已有了答案。原來,是真的!這就是聽白突然失蹤、行冽能夠得救的原因嗎?
她驀地轉過身,往外狂奔。
“念北!”蕭寒快跑兩步,卻沒能追上她。
鍾念北一直往前跑,腦子始終沒有辦法平靜下來,蘇展白和靳北銘兩邊都沒有消息,她卻又聽到了這樣的傳聞,是湊巧嗎?鍾念北感覺,這一切似乎都是蘇聽白一個人的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