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燕佑的身體就那麼半蹲着。
一雙眼睛落在蘇塵煉製的那枚丹藥上。
已經這麼看了一刻鐘了，他甚至都沒有怎麼動一下。
期間，燕佑似乎是想要伸手觸碰。
但伸出去的手，半路又縮了回來。
眼前這枚玉石丹藥，甚至於讓他有些不敢去碰。
煉藥師最能感受丹藥的價值。
在燕佑的眼裡，面前這枚玉石丹藥，好似帶着幾分聖潔之感。
伸手觸碰，他甚至覺得自己玷污了這枚丹藥。
事實上燕佑的想法也沒有錯。
玉石丹藥因爲外皮雜質祛除，整個丹藥就是要比其他丹藥脆弱。
每一次伸手去觸碰它，對它都會帶來不小的損傷。
所以玉石丹藥要求儘快服用，也是有道理的。
不單單是爲了防止技藝泄露，不讓其他人把丹藥拿走。
“燕兄，燕兄”
旁邊，蔣鑄又出言叫了他兩聲。
可是結果還是一樣，燕佑仍舊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
就這麼看了半個時辰，燕佑眨了眨眼。
他武道實力其實還不錯的，但長時間且高強度的用眼，已經讓他雙眼疲憊。
他的臉上，沒有了最初那種嬉笑輕蔑。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
緩過神的燕佑，轉頭看向蔣鑄，王山林，以及秦唯。
他現在心裡有些後悔。
後悔之前口無遮攔，後悔之前雙眼矇蔽。
“三位長老，你們確定這枚丹藥，是他.”
燕佑希望，三人能夠給到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只是在當前這個局勢下來看，不可能。
“這丹藥就是蘇行煉製，到底怎麼回事？
是這丹藥有什麼問題嗎？
到底是不是白玉瓊華丹？”
蔣鑄看燕佑回過神，他連忙開口追問。
他現在比較急切地想要知道的結果。
燕佑的反應，實在是太過於反常了。
反常到，他蔣鑄都已經看不明白當前這個情況。
只能等燕佑回答。
旁邊，王山林和秦唯也是在等燕佑的回覆。
最開始對於蘇塵要自行煉製丹藥。
王山林和秦唯，是完全不抱任何期望的。
可看着蘇塵手法嫺熟地操作。
還真就煉製出了一枚玉石質感的丹藥來。
現在，就等燕佑這個煉藥師給到確切的答覆。
此時此刻，燕佑的臉色各種變幻。
看他的臉色和表情變化，都能感受到他心裡的複雜。
猶豫半天，他也知道拖不住了，終於開口。
“這確實是白玉瓊華丹”
燕佑是一名煉藥師，並且是對丹藥之道很是熱忱。
心裡面雖然有諸多想法，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說實話。
“這枚白玉瓊華丹，以玉石丹藥的技法煉製。
幾乎排出了九成的雜質，讓表面完全看不出褐色雜質。
這種丹藥，甚至於朱明宮的宮主，都沒有能力煉製”
燕佑心裡面，各種悔恨的心緒堆迭在一起。
特別是想起最開始說的那些話。
說什麼：幫我們要來這白玉瓊華丹，其他的，就一筆勾銷。你不欠我們，我們不找你要其他的。
回想起來，燕佑很想扇自己耳光。
原本蘇塵和他們太河宗，多少是有些交好的。
特別是王山林長老和秦唯長老，和蘇塵的關係，其實是很親近的。
但他和蔣鑄代表太河宗說那些話。
就是在斬斷這層關係。
對太河宗，蘇塵可能還有些好感，甚至心裡面欠着一些人情。
因爲他們倆的這些話，一切人情都消失了。
就換了這一枚白玉瓊華丹。
如果說蘇塵離開朱明宮後，沒有了其他的價值。
那能換取一枚白玉瓊華丹，確實不錯了。
這種丹藥，價值也很高。
可眼前，這枚白玉瓊華丹，是蘇塵煉製而成。
並非他們想的那樣，是蘇塵去找到了朱明宮，然後各種乞求，纔拿到的。
這說明，蘇塵根本就不需要依靠朱明宮，在丹藥之道上亦是不俗的建樹。
甚至，燕佑覺得蘇塵的丹藥實力，比起朱明宮好些長老都要利害。
“蘇小友，這丹藥，真的是出自你之手嗎？”
燕佑看着蘇塵，忍不住開口確認。
蘇塵沒有回答他，燕佑卻好像也不覺冒犯，自己繼續開口說着。
“之前是我稍稍過激。
我也是有些擔心和焦慮，生出了一些誤判。
前面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我胡言胡說。
我這嘴有時候是管不住.”
此刻的燕佑，態度發生了大轉變。
和蘇塵說話的那種調調，感覺他變成了晚輩，在和前輩說話。
之前說話，時不時的還要輕笑兩聲。
現在這種語氣沒了，換成了最客氣的那種。
甚至比他對太河宗宗主說話都要客氣。
“所以，蘇小友煉製的這枚丹藥。
貨真價實，甚至比朱明宮煉製出來的成果還要好。
燕長老，是這個意思嗎？”
一旁，王山林和秦唯接連追問，他們倆臉上帶着興奮和激動。
他們倆對於蘇塵，可沒有做什麼噁心的事情。
也沒有因爲蘇塵的勢微，就去做些落井下石的舉動。
保持一個好的人品，在很多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那些收穫。
“四位長老，這白玉瓊華丹已經煉製完成。
不知道哪位長老服用？
燕長老應該也知道玉石丹藥的規矩，是不允許帶走離開的。
再加上，我也不想讓玉石丹藥的技法被燕長老你們學去。”
面對燕佑的討好，蘇塵並沒有給出什麼客氣的回答。
上前取出白玉瓊華丹，隨之將其遞到了王山林長老手中。
“還請山林長老服用吧，下次有機會，我再給秦長老準備一枚。
白玉瓊華丹，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難度。
用燕長老和蔣長老的話來說，我現在已與太河宗恩怨兩清。
但山林長老和秦長老的幫助，晚輩會記在心裡的。”
王山林接過白玉瓊華丹。
他看了看蘇塵，又看了看旁邊的燕佑。
玉石丹藥煉製的丹藥，肯定不會讓人隨意帶走。
這個規矩在晉國這邊，基本上是公認的。
奇樓，琉璃閣，再加上現如今的朱明宮。
沒有一個勢力會允許你把玉石丹藥帶走，拿到之後，立刻就得服用。
燕佑的目光看向王山林，帶着些乞求。
他希望王山林能夠向蘇塵說幾句好聽的。
這枚丹藥若是給到他，讓他好好拆解一下。
那太河宗的煉藥實力，從今往後，也會直接進入晉國前列。
但王山林看蘇塵的表情，一眼便見他的用意。
蘇塵是不會同意把這枚丹藥留給他的。
太河宗這樣子對待，別人又怎麼可能還把好事讓給你。
遲疑片刻，王山林一口把丹藥吞服下去。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選，怎麼做。
蘇塵對於他和秦唯，其實還是好意的。
雖說對於燕佑和蔣鑄，甚至包括太河宗，蘇塵現在的印象都不太好。
但有他王山林和秦唯，至少還有交流的通道。
蘇塵今日展示出來的實力，已經不是一個普通弟子。
回過頭再看，朱明宮會對蘇塵那麼好。
肯定也不是蘇塵給到了他們一點好處。
蘇塵自己，就是有實力，有本事的。
看着王山林把這枚白玉瓊華丹吞下去，燕佑感覺自己心，突然間空了。
不是捨不得白玉瓊華丹。
而是可惜自己沒能拿到機會研究這丹藥。
作爲一個醉心丹藥之道的煉藥師，他是真的很想研究研究玉石丹藥。
或許沒那麼容易學會，但至少能得到一次機會。
可最開始在蘇塵面前說的那些話。
他們和他們代表的太河宗，所展現出來的氣度，過於狹小。
蘇塵不讓他看，燕佑自己都覺得無可厚非
“山林長老，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問問你，能借一步說話嗎？”
蘇塵今夜前來，主要還是找王山林詢問五嵐山莊的事情。
之前王山林其實已經提到了過了，但比較粗略。
蘇塵想要知道更爲細緻的消息。
兩人從煉藥房出去，走到外面。
夜已經很深了，但天上的星光好像比之前更亮了。
即便是普通人沒有武者的目力，在這種亮光下，也不至於看不清楚。
蘇塵主要還是詢問樊成豔的消息，以及五嵐山莊那些核心長老。
看他們是不是跟着前來了。
上宣真人和蘇塵談起過，他請王山林長老代爲打探過。
“五嵐山莊的情況，其實大體上已經很明朗。
樊成豔應該是故意展示自己的位置，她去紫雲宮閣參加大會去了。
她蹤跡很明確。
就是讓你知道，讓你放心她沒有跟着過來。
至於其他五嵐山莊的核心長老，小友你也大可放心。
他們不會耗費自己的精力，幫樊成豔收拾這些爛攤子。
就算是跟着有人來，那肯定也不會是五嵐山莊的那些很出衆的化境高手。”
蘇塵點了點頭，又問了一些細節問題。
還再一次感謝了王山林一番。
特別是幫自己護着天罡城的這兩年，自己欠他和秦唯長老人情。
王山林客氣地擺擺手。
但心裡面還是有些欣喜的。
他最開始，也以爲蘇塵走到了困境，難以起身。
對蘇塵那般，主要還是歸咎於他的人品。
他王山林是講感情的一個人，沒有說因爲你勢微，立刻就看不起你，給你一個難看的臉色。
但能夠收穫一個優秀之人的人情，那當然更好。
該瞭解的東西都瞭解清楚之後，蘇塵也不再逗留。
開始去做自己的事情，爲接下來的交手做準備和佈局。
王山林和蘇塵的交談結束之後，又重新回到了煉藥房。
其他三人還在。
燕佑看着蘇塵用過的爐鼎，澆滅的炭火，站在那裡看了好久。
發現王山林重新回來，他又立刻迎了過來，詢問蘇塵剛剛和他說了些什麼。
“和丹藥無關，是關於五嵐山莊的事情。
蘇小友應該會應戰，去和他們五嵐山莊這些人交手。”
聽到王山林的回答，燕佑好像多了一抹擔心。
“山林長老，這件事你得勸勸他呀。
五嵐山莊做出這些佈局，就是爲了引他現身，對他出手。
他去和那些人交手，嫌命長嗎！
在丹藥上有天賦，就專注于丹藥之道呀。
山林長老你怎麼能任由他這般任性。”
燕佑說着說着，更是嘆了口氣。
好像對於王山林的做法很不滿意。
聽到燕佑這些話，王山林卻是擡眼看了看他。
遲疑了片刻，將自己心裡憋着的疑慮還是問了問出來。
“燕長老，今天夜裡你的態度可是各種大轉變。
在之前，你明明那麼強硬。
怎麼此刻，變化這麼大？
說到這裡，我還真想要問問你。
就今夜蘇小友表現出來的這一切，你如何評價？
我想聽聽你這個煉藥師，是如何看的。”
燕佑皺着眉頭，他沒有立刻回答。
反倒是把目光看向王山林三人。
“我回答你們的問題之前，你們需要先與我說說。
他煉製白玉瓊華丹的整個過程。
只要有印象的，每一步都與我描述清楚。”
燕佑心裡現在是各種後悔。
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就是丟掉老臉，也要偷偷看看蘇塵的煉製過程。
蔣鑄沒有遲疑，立刻將他能記住的情況逐一描述。
他說得很細緻，蘇塵當時煉製丹藥。
那嫺熟的技法，確實也狠狠地抓住了他的眼球。
一通描述之下，燕佑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而蔣鑄差不多也說到了最後收尾的階段。
描述完，他還點評了幾句。
“其實我覺得他對丹藥之道，理解也沒有多好。
特別是最後收尾，我看你們都比較鄭重。
蘇行就要毛躁很多。
而且他後面，煉製差不多結束，直接就往碳上澆水。
哦對了，期間他的很多動作，冒冒失失的。
沒有一個正經的煉藥師應有的穩重。
我覺得，這裡面可能有些運氣成分。
但他應該還是有些實力。”
蔣鑄的描述完畢之後，燕佑卻比最開始還要嚴肅。
“如果你的描述都準確的話，那蘇行的煉藥實力，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秀。
這枚白玉瓊華丹，完美到了極點。
我甚至挑不出一點瑕疵。
煉藥師爲什麼總是正襟危坐，神色凝重。
那是因爲對於煉製情況沒有完整的把控。
如果是技法嫺熟，煉藥師也不會這般緊繃着。
就比如讓我燕佑去煉製一批迴氣丹，我亦是閒散着，就將這任務給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