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
蘇涼低着頭慢慢向前走,鄒平偏頭打量她,線條柔美的側顏,如玉般光滑的肌膚,羽睫半垂,很恬靜又帶着幾分孤獨的模樣,縱然是美麗的,卻又更多了幾分柔弱無助,讓見者心生憐惜,印象中的蘇涼卻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容顏靚麗,目光堅定,雖然話不多,卻至少是一個活潑的女子。
有冷風襲來,吹起她鬢邊長髮輕輕飛舞,她也跟着擡起了頭,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馬路,迷離的視線裡漸漸蒙上堅定的色彩,“我會忘記他。”
鄒平一聲長嘆。
蘇涼把大衣脫下來還給他,大步向前走去,目光微頓,輕輕的似有若無的向後掃了一眼。
打車回到花半里,深深吸了口氣,摁下密碼鎖推門進去。
顧斯年就站在客廳的中間靜靜望着她,慢慢向她張開手臂,做出一個擁抱的動作,蘇涼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小巷子跟着他們的人就是他,所以她的那句話既是說服自己,也是說給顧斯年聽的,顯然,他聽明白了。
這樣也好,以後就安生的過日子。
她輕輕的、卻步履堅定的走了上前,放任自己靠近他懷裡,顧斯年旋即把她抱住,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狠狠舒了口氣,露了妥協無奈之色,現在擁有也好,至於將來如何...另作打算吧。
輕輕推開她,“我有禮物給你。”
轉身要回房間,卻被蘇涼一把拉住,“等一等,我有話要說。”
顧斯年目光一閃,裝着若無其事的回頭看她,“嗯?”
拉他到沙發面對面坐下,蘇涼靜靜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坦白:“剛剛我去見了何凡宇,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明,我會努力忘記他,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會愛你,我希望你清楚這一點。”
顧斯年看着她,沒說話,因爲他看得出來她還有話要說。
蘇涼握了握拳頭,一鼓作氣的繼續說:“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我會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我們以後只過日子,不談感情,可不可以?”這已經是她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協,方纔的那一出,讓她更深刻的意識到一個問題,何凡宇真的...早就不是昔日那個溫潤的男子,而蘇暖卻比以往更要變本加厲,她想,在顧斯年的身邊她至少會有反抗他們的底氣,而不是任由他們辱罵。
雖然這樣的想法似乎顯得很卑劣,可女人找一個男人嫁了,不就是爲了能有個依靠嗎?
顧斯年凝目看着她,慢慢眯起眼睛,通透的輕扯脣角,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來,旋即俯身抱住她,“好,你說了算,現在我去給你拿禮物,等等。”
他飛快站起來去了臥室,蘇涼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默默伸手摁在心臟的位置,記住,蘇涼,你不可以愛上他,一定不可以!
很快,顧斯年又從臥室出來,手裡多了一個紅色的絨盒,一看就是放首飾的盒子,蘇涼目光一愣,大概是因爲從小到大家裡都沒有得到過一件像樣的首飾,小的時候還會省下零花錢在地攤上買一些假的項鍊、手鐲、耳環之類的,後來看着蘇暖每天換着花樣的帶那些光彩奪目的鑽石鏈子,便覺得自己的這些東西簡直太丟人現眼,賭氣全都扔了,那以後,就沒有了戴首飾的習慣。
唯一心甘情願的戴着的就是那枚DarryRing的訂婚戒指。
當然,最後也不過是個諷刺。
結婚之前,顧斯年倒是送了她很多首飾,除了婚禮當天戴了,之後都被她收了起來,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無名指戴着婚戒,因爲這是不能不戴的東西,更是一個能時時刻刻提醒她目前身份的東西。
顧斯年已經來到她跟前,目光透亮看着她,“打開看看。”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蘇涼伸手接過,慢慢打開絨盒,出乎意料的,裡面的東西既不是大顆的鑽石,也不是翡翠瑪瑙,而是一枝玫瑰,用完整的紅珊瑚雕出來的一朵十分逼真的玫瑰花,下面接了枝葉。珊瑚珍貴,在於它很難長到很大,像這麼跟小孩手掌大小的一朵玫瑰完全是用整塊的珊瑚雕刻而成,可見那株珊瑚該有多珍貴,而雕成這麼一朵玫瑰又要浪費多少材料。
拿了起來捻在指間,不覺目露驚歎。
顧斯年笑着坐下來圈住她的肩膀,“仔細看看,上面有什麼?”
“嗯?”
蘇涼訝異的輕輕挑起眉梢,就是一支玫瑰,還能有什麼,在他越發透亮的目光下,將珊瑚玫瑰放在手裡翻了翻,這才發現在玫瑰跟花枝交接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刻痕,仔細看過去,好像是個數字。
“這是...1?”
“沒錯,就是1,這是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希望以後你的每一個...”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想起兩人剛纔說過的話,表情微微一變,旋即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好了,別想那麼多了,總之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拿着就是。”
看出他眼睛裡的落寞,蘇涼也只能裝着不知道,轉移話題道:“家裡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的確是餓了,剛纔在鄒平那裡被蘇暖攪和一通,根本什麼東西都沒吃,不餓纔怪了。
“我去下面,今天是你的生日,長壽麪必須要吃。”顧斯年已經站起來往廚房去。
“還是我來吧。”蘇涼又怎麼過意得去,這個人可是顧斯年,如果他想,大概雲城所有的女人都願意煮任何東西給他吃,不像她,這麼不識趣,對,就是不識趣,回來的路上,她也仔細想過,就憑她蘇涼,爹不疼娘不愛,可憐到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的人,她現在是在矯情個什麼勁。
搶着去了廚房,顧斯年拗不過她,便由了她去,靠在廚房門口看着在竈前忙碌的她,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像個家的樣子,如果再有一個寶寶的話,大概就真的是圓滿了。
他忘情的想着,不覺高高揚起嘴角,突然又驚醒,猛地一愣,他在想什麼,他怎麼可以讓蘇定邦的女兒爲他生兒育女,難道,他也想讓在九泉之下的父親靈魂不安,昏迷了十幾年的母親氣絕而亡嗎?
搖了搖頭,他飛快的甩去這個可怖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