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提着清粥過來,遠遠就看到陳男像座僵硬的雕像一樣杵在病房門口,既不走進去,也不離開,就連她走到跟前,都沒有引起他的反應。
不免好奇了,也隨着他的目光看進去,脣角卻是溢出一絲笑,笑容又猛地頓住,似意識到了什麼,偏頭來看陳男,陳男分明一身的落魄,目光又亮的嚇人。
她是真的心慌了,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拽着陳男的胳膊,強硬的拽着他就往外面走,陳男驚醒,回頭看是她,也沒有掙扎,任由她拖着走,兩隻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病房裡,直到...再也看不見兩人相擁淺吻的身影。
慕雲直接拽着他一直拖到辦公室,用盡力氣把他推進去,把門鎖了,跑過去接了一盆涼水,對着陳男的臉直接澆了過去。
“你瘋了,是不是,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陳男不躲也不閃,任由冷水撲了一臉,跟木了似的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由着冷水串成珠子直往下滴,似震驚的、挫敗的、緊緊攥着拳頭。
他不說話。
慕雲乾脆直接跑過去又接了一盆水,繼續往他身上澆,“讓你腦子發熱,還不清醒。”
一直澆了五、六盆,她也累了,把盆一丟,脫了力的跌進沙發裡,見陳男仍是跟棍子似的杵着,無奈嘆息,“陳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陳男突然說道,似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一樣,眼睛裡迸出異樣的光芒,猛地轉身,開門直接就跑了出去,留下一條滴着水的印子。
慕雲擰緊了眉頭,定了定神,看着慌亂之中被自己丟在地上的粥,也不打算再進去病房了,事情突然演變成這樣,她都不免覺得煩躁。
站起來想離開。
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一串陌生的數字,電話接通之後,卻從裡面傳出男人好聽的聲音,是費雲庭...
他許也是覺得唐突,低低咳嗽了幾聲,“冒昧打擾了,我就是想問問你那位朋友她沒事吧?”
慕雲嘴角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開便又頓住了,蘇涼現在的情況應該並不能稱之爲好吧,輕輕勾脣,似嘆息道:“不太好。”
“嗯?”對方似是一愣。
並不是自己的事,慕雲沒有資格多說什麼,隨口扯了幾句,便把話題帶開了,那頭,費雲庭也很配合的跟她閒聊着,突然又話鋒一轉,“不介意的話,我想過來看看你的朋友,啊,對了,還不知道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大概是他的聲音很好聽,慕雲對他的印象又實在不錯,絲毫沒有防備的意識,如實說道:“蘇涼,她叫蘇涼,如果你要過來的話,就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吧,我在醫院等你。”
“嗯,那我看什麼時候方便,到時候就給你電話。”
說話間,慕雲已經從陳男的辦公室走了出來,本來是極其煩悶的心情,掛了電話竟然就覺得好像沒那麼煩躁了,竟還能微微笑出聲來。
不由暗自嘲笑,慕雲,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沒用了,竟然會因爲一個男人幾句根本不相干的話而暗自竊喜。
搖了搖頭,大步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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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浩這個超級特助不在,顧斯年乾脆就差遣起靳康來,反正不會讓蘇涼餓着就是了,至於手底下的人,那不就是用來差遣的。
靳康進來的時候,顧斯年已經從病牀下來了,在盥洗室梳洗了一通,換上米色的休閒服,褪去了冷厲的外表,竟然顯得溫柔極了,靳康常年在外面駐守,哪裡見過這麼溫柔的老闆,登時目光微閃,看着蘇涼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果然改變男人這種事還是要女人來做。
“阿咳,”見他兩隻眼睛聚光燈似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老婆,顧斯年怒了,危險的低咳一聲,靳康迅速回神,恭恭敬敬的把早飯放到桌子上,“老闆,完全按照你的吩咐準備了清粥小菜,夫人慢用。”
說着,樂呵的走了。
他跟俞浩不同,俞浩是嚴肅的,他則是樂天的,生性喜歡說說樂樂。
直到他走了,顧斯年的面色才稍有緩解,站起來打開食盒,從裡面拿出還冒着熱氣的清粥,有些心疼的對蘇涼道,“這幾天你就先忍一忍,等出院了,我再幫你好好補補,醫生也說你的身體底子太差,不補是不行了。”
蘇涼淺笑,“嗯,”
顧斯年便拿了勺子細心的一勺一勺喂她喝粥,其實,蘇涼哪裡又有那麼虛弱了,她的身體只是沒辦法保證這個孩子能安然的降臨,日常的生活卻也是沒什麼問題的,可他堅持,她也就由了他去。
或許,他們都是在愧疚。
對這個終究沒有能來到這個世界看一眼的孩子感到愧疚。
蘇涼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顧斯年也不勉強她,就着喂她的勺子麻溜的把剩下半碗粥吃完了,把碗重新放回塑料袋裡,直接就往門口的垃圾桶裡一丟。
對於他的這一點行爲,蘇涼早就習慣了,只當沒看見也就是了。
顧斯年又去了高級病房裡配套的盥洗室,很快擰了把毛巾出來,替蘇涼把臉擦了把臉,擦了臉之後又忍不住想幫她把手臂也擦一擦,擦了手臂之後,又擦擦脖子,然後...
眸子就變得深邃了。
蘇涼直覺不妙,顧斯年已經猛地一把丟了毛巾,拿起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替太太準備換洗的衣服送到華山醫院來,一個,不,半個小時送到。”
蘇涼一愣。
顧斯年已經放下手機,笑的特別蠱惑人心,“醫院這味道真難聞,不如我幫你洗個澡吧。”
洗澡...洗澡...
蘇涼覺得隱約有些崩潰,飛快的搶在他前面說話,“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顧斯年笑着假裝板起臉,“醫生說了你現在身體不好,讓我好好照顧你。”
“真的不用。”蘇涼強調。
顧斯年突然飛快的往她耳邊貼過來,薄脣刷過她的耳朵,放低了聲音淺淺笑着,“我保證...只是洗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