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拒不配合寧哲的女孩,被安置在軍政府的重刑監獄。
這座監獄位於軍事基地的最底層,原本就是這裡的監牢,後來又被加以改造,安裝了帶有高壓電的護欄,不過宋佳將女孩安置在這裡,只是因爲她具有魔種能力,本身並不是犯人,所以護欄是沒有通電的。
寧哲趕到監獄外面的時候,那個女孩正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監牢的一處角落,把自己的頭埋的很低。
看管監獄的獄警看見寧哲到場,快步迎了上來,挺直胸膛敬了個禮:“寧帥!”
寧哲微微點頭,看了一眼監牢當中的女孩:“不是說她的情緒很激動嗎?這是鬧累了?”
獄警解釋道:“不是,這個女孩的情況比較特殊,她並不是主動的去鬧,只是不配合任何人,就一個人呆在牢房裡,只有別人提起她哥哥的事情,她纔會情緒失控,問什麼都不說,不過她並未表現出什麼攻擊性。”
寧哲看了一眼女孩在巨大牢房當中嬌小的身影,擺了擺手:“把牢門打開,我要進去。”
獄警不敢忤逆寧哲,取下腰間的鑰匙,快步走向牢門。
宋佳在寧哲邁步的同時,對身邊的手下吩咐道:“讓狙擊手盯緊那個女孩,如果她對寧帥展現出任何的攻擊行爲,不需請示,直接擊殺!”
……
寧哲走進陰冷的牢房之內,發現女孩仍舊宛若雕塑一樣的一動不動,並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女孩的對面席地而坐。
地牢內變得安靜下來,寧哲看着女孩嬌小的身軀沉默無言。
到了中午時分,一名獄警走進牢房,俯身對寧哲低聲道:“寧帥,午飯時間已經到了,您看我們是把午餐給您送來,還是?”
“送來吧。”寧哲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孩:“送兩份過來,讓食堂做一些女孩子喜歡吃的甜食。”
二十分鐘後,獄警搬來了兩張桌子,分別擺在了女孩和寧哲面前,然後開始擺放飯菜。
寧哲揮手示意獄警們離開,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對女孩說道:“生活在裴氏的流民不容易,從八歲開始,就要進入工廠勞作,每天像是機器一樣不能停歇,但是分配到的食物卻連填飽肚子都很困難,小孩子還好,但大人實在難捱。
那時候我們每天都飢腸轆轆,一切能吃的東西,別管是蛇蟲鼠蟻還是草根樹皮,只要看見了就會往嘴裡面塞,我當時有一個玩伴,因爲吃了太多的鋸末又喝了污水,胃部被撐裂,活活給漲死了。
那天他就死在我面前,肚子鼓的像個皮球,大口大口的吐血,到死的時候仍舊攥着一把鋸末沒有鬆手,當時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臨死前都在保護手裡的那一把鋸末,因爲他家裡還有個妹妹,他怕自己的妹妹餓肚子。”
女孩聽到這個的這個故事,依舊沒有作聲,但是肩頭卻開始微微聳動,明顯是在掉眼淚。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對自己發過誓,我絕對不能成爲財閥的奴隸!我得活下去,我得填飽肚子!所以我去學狩獵,雖然狩獵很危險,但仔細想想,流民幹什麼能不危險呢?去做一個獵人,拼命還能填飽肚子,最起碼是爲自己死的,而不是爲了財閥死的。”
寧哲吃着烤肉,繼續說道:“從小到大,我見過太多人被餓死了,我曾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叫做金枝,我們是鄰居,可能是女孩子發育比較早的原因,在我還很矮的時候,她就已經長得很高了。
那時候我們什麼都吃,但金枝不一樣,她是一個很乾淨的女孩,你知道的,在流民區,這樣的女孩很少見!而且她從來不吃蟲子和螞蟻、老鼠之類的東西,寧可餓着肚子也不吃,當時我們都笑她,感覺她的做法不可理喻。
一個流民有什麼可講究的呢?流民不就是爲了填飽肚子不惜一切的羣體嗎?我們餓極了,連同類都吃,又何況那些蟲子什麼的?當時我們都笑話她,說她沒有要塞人的命,卻像是要塞人一樣窮講究!
現在想想,金枝其實並沒有錯,錯的是我們,生活在底層的我們,當時天真的認爲吃蟲子、吃老鼠就是我們的命,並且能夠因爲抓住一隻老鼠而沾沾自喜,認爲不跟我們吃老鼠的人都是傻子。
現在想想,其實錯的並不是金枝,而是我們,她想像個人一樣的生活下去,這本身是沒有錯的,錯的是我們居然認爲這是一種奢望!我不知道應該用宿命還是巧合來形容她,金枝後來真的進入了要塞,成爲了一名要塞人!
但她最終的宿命,還是成爲了要塞人的一顆棋子……這麼說不太準確,準確的說,她應該是財閥的棋子!其實不管是我們流民還是要塞人,我們都是財閥這棵大樹腳下的養分,我們的存在,都只是爲了讓樹上的那些權貴們生活的更好。
我在流民區長大,也進入過要塞,但不管是饑荒還是各種各樣的自然災害!不論民間亂成了什麼樣,那些權貴們的生活永遠都是一樣的奢靡!對於他們來說,下面那些人的生死,只是一個擺在紙上的數據而已。
他們不在乎那一串零當中,包含了多少家庭和個人,不會在乎他們的決定是否會改變某個人的一生,他們永遠不會體會到底層的人有多累,多辛酸!因爲在他們看來,我們本就是工具,是利益的犧牲品!他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讓我們變得更好,而是讓我們穩定的爲他們輸送利益!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人類社會想要有序發展,就必然要有人坐在統治階層上,這一點誰都無法改變,我們可以沒有野心,但是我們必須得爭取自己的權益!如今的流民,過得根本就不是屬於人類的生活,我們要追求平等,給予每個人正常生活,不被束縛,不當奴隸的權利,這就是革命軍存在的意義!
我相信你跟你哥哥來到這裡,也是因爲受夠了這種非人的生活!但我很抱歉,還沒讓你哥哥看見這光明的未來,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證的,就是你哥哥不會白死,我們會讓財閥付出代價!也替他照顧好你!”
女孩的身體依舊一動不動,過了好久後才呢喃道:“……我認識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