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哲一路跟出租車司機閒聊,車輛最終也停在了文光公司門前,如今鮑文光公司的這個小門臉,已經跟他巔峰時期坐擁的那個六層辦公樓沒法比了,不過跟寧哲分揀廠那個簡陋的活動板房相比,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而且他的公司還有自己的鍋爐房,室內溫度可以全天保持在二十度左右,房間內相當溫暖。
寧哲進門的時候,之前那個去分揀廠找他的中年正在一樓大廳等着,見寧哲進門,緩緩從沙發上起身:“鮑哥已經在樓上等你們了,請吧!”
此時鮑文光公司的一樓大廳裡,還站着八個身穿黑衣的小青年,寧哲不知道這些人是鮑文光用來給自己增添壓力的,還是公司裡平時就有保鏢,如果目的是前者,寧哲還真的沒感覺到什麼壓迫感,因爲身高兩米的上官嘯虎,要比那些人高了差不多兩頭,壓迫感也要更足。
衆人上到二樓以後,寧哲的目光被一個充作影壁的魚缸吸引了目光,燈光之下,三條小臂長短的黑鰭鯊在魚缸內肆無忌憚的遊弋,周圍那些五彩斑斕的小魚被嚇的四散而逃,全都向着珊瑚的縫隙藏了過去。
寧哲自幼生活在沙漠,見到的魚很少,而且大多都是經過變異進化的食人魚,看着面前這些色彩斑斕的魚類,寧哲側目看向了中年:“你們平時都是這麼存儲食物的嗎?”
“哈哈,你可真能開玩笑!怎麼樣,沒見過吧?”中年哈哈一笑,指着魚缸開口道:“這裡面是鮑哥養的觀賞魚,都是海魚,咱們北荒沒有海,所以爲了把這些魚活着運過來,當年可是花了大價錢的!毫不誇張的說,87號要塞能養起海魚的人沒有幾個,外四區更是隻有鮑哥一個人。”
“海魚不是應該生活在海水裡面嗎?而且養魚好像也是要定期換水的吧?你們是怎麼離開要塞取海水的?”寧哲並未覺得中年在吹牛,正對對方所言,在87號要塞,魚類可是比野味還稀少的食物,尤其是海魚,寧哲這還是第一次見。
“海水無外乎就是鹽分嘛,只要在淡水中投入一定比例的水質生物製劑,使水性接近海水,並配以恆溫設備和蛋白質分離器,就可以合成人造海水,讓海水魚得以生存。”中年面帶倨傲的向寧哲介紹了一下公司的海缸,這麼多年來,這個海缸的確給鮑文光增了不少面子,也展示出了他與衆不同的格調,但中年之所以這麼瞭解,是因爲他平時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這些魚。
寧哲微微點頭,在中年的帶領下繞過了影壁:“養這一缸魚,得花不少錢吧?”
“是啊,費用確實不小,以這幾條鯊魚爲例,它們平時只吃海鮮,一個月的伙食費,就得一千多,這還是幼體,估計等長大了之後,會更費錢。”中年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也有些肉疼,當初鮑文光擁有自己的娛樂公司,他們下面這些人也都是有職務和薪水的,但如今鮑文光已經連他們的工資都快開不起了,養這一缸魚,完全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一個曾經的龍頭大哥落得這般地步,着實令人唏噓。
很快,寧哲就在中年的帶領下走進了鮑文光茶香四溢的辦公室內,中年也向着背對幾人的鮑文光開口道:“老闆,東發分揀廠的人來了。”
“嗯。”正在看電視的鮑文光聞言,將電視靜音,轉身看向了寧哲,隨後又打量了一眼他身邊宛若熊羆直立般的上官嘯虎:“你們兩個,誰是東發分揀廠的老闆?”
“我是。”寧哲雖然知道鮑文光來者不善,不過在雙方沒有撕破臉的情況,還是面帶笑意的打了個招呼:“鮑總,久仰。”
“客氣了,過來坐吧!我這剛好有些南部運來的碧螺春。”鮑文光同樣頷首,等寧哲坐到他的對面,才繼續開口道:“我聽說東發分揀廠的老闆,綽號叫做黎胖子,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瘦。”
寧哲目光瞥了一眼電視機,此刻上面播放的畫面,正是行政區的軍警正在逐戶排查車隊劫匪的事情,接着轉頭解釋道:“鮑總,你誤會了,我不是黎東發,我是他哥,寧哲。”
“寧哲?”鮑文光思考了一下,搖頭:“沒聽過這個名字,以前在哪發財?”
寧哲看了一眼桌上少見的瓷釉茶具,語氣平穩道:“發財談不上,庸庸碌碌,混口飯吃。”
“市井之徒,販夫走卒,似乎是我們外四區升這些鬥小民的縮影,在要塞這個生態圈子裡,所有人都在削尖了腦袋想要往行政區裡面鑽,但是我卻覺得,外四區挺好的,因爲行政區的階級早已經固化了,人不論怎麼努力,取得的成就都是有限的!而我們外四區,卻如汪洋大海,只要一陣風起,魚鱉蝦蟹都能升龍。”鮑文光熟練的擺弄着茶具,給寧哲面前的茶杯添了一杯水:“就像你們,一夥名不見經傳的走卒,居然也能撐起分揀廠這麼一份生意,放在被資本掌控的行政區,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寧哲並非要塞人,不僅對於行政區沒有歸屬感,對於外四區的認同感同樣不深,故此對於鮑文光的一番話沒什麼感觸,只是端起茶杯等待下文,雖然鮑文光目的不純,但這茶還確實不錯。
“我曾經就犯過一個錯誤,那就是認爲自己在南城區已經升龍,就該去行政區闖一闖,結果跟其他自我感覺良好的外四區梟雄一樣,碰了個灰頭土臉,這一把事,讓我學到了一個人生經驗,那就是人別跟命爭,更不要妄圖去向比你強大的力量挑釁,否則的話,結局會比你想象的還要悲慘!”鮑文光擡起頭,跟寧哲對視一眼:“對於我的說法,你認同嗎?”
寧哲聽完鮑文光的一番話,心中便瞬間通透,鮑文光已經步入正題了,所謂人不與命爭,指的並非是他跟行政區的人,而是此刻的寧哲與鮑文光,但他仍舊裝傻般的迴應道:“鮑總,你的一番話太深奧了,我就是個粗人,那能理解的這麼透徹啊,你們都是吃飽了飯,有閒情逸致去浪酒閒茶,享受人生的大老闆,而我們就是你說的升斗小民,沒有閒暇時間去思考人生,我們活的像是野獸一樣,每天累死累活,也只是爲了填飽肚子,所以我不懂你說的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誰搶我的飯碗,那我就咬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