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辦公室內,騰飛翼看見他的手機脫手掉落,還以爲他出現了什麼問題,作勢就要迎上去。
“別動!”裴牧聽見腳步聲,這才從震驚當中有所反應,伸手攔住了騰飛翼,然後迅速彎腰將衛星電話撿起來問道:“李伯伯,你還在聽嗎?”
對面的人應聲:“你說。”
裴牧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無比認真的問道:“這件事,真的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嗎?”
“據我所知,駐軍司令部那邊,已經準備將支持你的武裝列爲叛軍了,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選擇投降,然後回到84號受審。”對方頓了一下:“如果你選擇投降,可以用剛剛那套說辭對元老會作出解釋,到時候我們這些人如果聯名保你一手,或許還有希望。”
裴牧嘆了一口氣,此刻已經難以站立,坐在椅子上問道:“如果我這麼做,最好的結果是什麼?”
“終身監禁。”對方並沒有安慰裴牧,而是話語直白的說道:“但是以裴恆的性格,以及他對你的恨意來看,恐怕這個結果,也很難實現,小牧,老部長對我有厚恩,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和裴恆兄弟相殘,所以我勸你一句,如果有機會的話,儘快離開87號吧,流民區那麼大,只要你消失,裴恆是很難找到你的!”
“離開?”裴牧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李伯,你真的覺得,這是一條出路嗎?”
“不是出路,但最起碼是一條生路。”對方嘆了口氣:“老部長在的時候,雖然不能幫你什麼,但他有一口氣在,許多人就會有所忌憚,現在他人沒了,裴恆便沒有了任何顧忌,只有活下去,你纔有機會翻身,雖然這種機會極爲渺茫。”
裴牧聞言,頓時沉默下去。
這個講話的李伯伯,曾是裴牧生父最信任的人,也是裴牧最大的依仗,如今連他都說這件事沒有了希望,那麼84號那邊,能夠幫到裴牧的人,已經沒有了。
李伯開口補充道:“小牧,這次的事情,我已經盡力了!裴恆是一個對權力極有野心的人,他知道我是支持你的,所以一定也不會放過我,跟你結束這個通話之後,我會去元老會請辭,同時自首交代自己的貪污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我的餘生,將會在監獄當中度過。”
裴牧眼圈一紅:“李伯伯,對不起,是我把你害了。”
“如果沒有你父親,我現在也無非是85號要塞的一名普通稅務官,能夠來到84號,在裴氏的權力核心圈生存了大半輩子,該享受的我都享受過,該體驗的也都體驗過了,跟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比起來,我都不虧,也沒什麼遺憾。”
李伯對於自己的處境看的很坦然:“在決定幫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將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但我不後悔,因爲這是我風光半生的代價,只是我最終還是沒能幫到你什麼,可惜了。”
裴牧擠出了一個笑容:“李伯,別這麼說,我能堅持到今天,您已經盡力了。”
“聽我的,跑吧,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李伯語罷,掛斷了電話。
“呼!”
裴牧聽着電話裡的忙音,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後將衛星電話輕輕放在了桌邊,然後打開抽屜,拿出了雪茄剪,精心修剪着一支雪茄。
雖然裴牧的動作看起來十分優雅,不過雪茄沒有修剪整齊的邊緣,還有連續滑動幾次滾輪才點燃的打火機,都足以說明他的心情並非面色一樣平靜。
騰飛翼站在辦公室,通過裴牧剛剛說的那些話,也能大概猜到一些什麼,安靜的站在原地,儘量不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
大約半分鐘後,裴牧吐出了一口煙霧:“咱們這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根據您的指示,聯防隊已經接管了治安署,並且要求警察部隊效忠,爲了防止這些警察聯合起來進行暴亂,所以聯防隊總隊長黎新下令切斷了警務通訊系統,讓警察部隊的成員之間彼此失去了聯繫,同時我們也佔領了電話局,正在對信號和通話進行監控。”
騰飛翼打開手裡的文件夾,快速介紹道:“根據下面遞交的報告,聯防隊正在接管四座跨河大橋,以及行政區的各重要設施,同時包圍了軍方存放重要裝備的倉庫西大營,過程中有多支隊伍遭遇了反抗,對手大部分是警察部隊的人,但是也有警察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他們抵抗的原因是什麼?”裴牧眯起眼睛問道:“是因爲還有人在遠程遙控指揮他們嗎?”
“我們不排除的確會有一些警察通過衛星電話在跟駐軍司令部取得聯繫,但是大多數的人,應該都是因爲聯防隊本身的緣故。”
騰飛翼輕輕搖頭:“雖然聯防隊是非治安區的執法隊伍,但威懾力也僅限於外四區,在護軍、僱傭兵和警察看來,他們就是一羣雜牌部隊,或者說只是一羣拿着槍的平民,不管是行政區居民對外四區居民的歧視,還是軍警部隊對這種雜牌軍的蔑視,都讓雙方很難合作。”
裴牧見騰飛翼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思考了一下,語速很快的開口道:“全城發佈廣播,康萬年率部譁變,已經被元老會列爲叛軍!要塞的軍事指揮權由管理中心接管,取消聯防隊與警察部隊的編制,將他們臨時混編爲要塞衛戍部隊,負責剿滅康萬年的叛軍隊伍!任務發佈以後,全城斷電,防止康萬年利用通訊手段繼續引導輿論!”
騰飛翼眼角跳動了一下:“裴市長,您是準備硬碰康萬年的軍隊?”
裴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通知黎新,讓他不惜代價把康萬年的部隊給我堵在外四區!”
這句話出口,裴牧已經下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步棋,雖然李伯勸他離開,但正如他最早跟鄔衛邦說的那樣,權力是一座堡壘,而他是出生在堡壘裡面的人,離開要塞,也就意味着離開了權力。
出城做個流民,固然可以活下去,但是對裴牧這個流淌着財閥血脈的人來說,那種屈辱的活法,要比死還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