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廚房裡一片忙碌的景象,傭人們來回穿梭,準備着晚餐,奶酪布丁、聖誕火腿,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有。
“好了,火可以調到最小,然後就這樣熬上20分鐘就可以了。”在用勺子嚐了一口煲的鮮湯後,抱着才幾個月大的女嬰的奶奶如是說道。
雖然只有一半中血統,但是奶奶無論外貌還是言行都是不折不扣的東方女性,即使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無數痕跡,也無法掩蓋她那溫婉如水的氣質。
“奶奶,又在褒素湯嗎?”安吉拉站在***身後用漢語問道。
“是雪怡啊,你爸爸他們已經來了嗎?”奶奶看見小女孩後,小小的驚喜了下,也用漢語回答道。
雖然對奶奶叫自己中文名字感到惡寒――對於她來說,中文名字隨時會讓她想到自己的性別――但是小女孩依然笑嘻嘻的說道:“我們剛剛抵達,我特意跑過來看你,當然,還有蘇蘇。”
說着,對奶奶懷中的小女嬰擠眉弄眼,原本安靜的看着廚房的小嬰兒一下變得高興起來,咿咿呀呀的叫着,伸出雙手要來抓安吉拉。
“看來蘇蘇依然很粘你好,想要抱抱她嗎?”奶奶換成了英語微笑着說道。
“我可以嗎?”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雖然做出一付淡定的樣子,但是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渴望。
奶奶彎下腰將小女嬰遞到她面前,安吉拉立即接了過來,然後迫不及待的在小蘇蘇臉上結實的咬了一口,前世今生她都非常喜歡小孩,尤其是小嬰兒,粉嘟嘟的模樣讓人流口水,逗弄起來實在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當然,讓她照顧孩子就不可能了,所以,確切的說她是喜歡玩小孩子。
“奶奶,我看見花園裡的梅花樁似乎矮了許多,是不是爺爺要求的?”逗弄着小蘇蘇的安吉拉忽然問。
“是的,他總是要求我不要再練了,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可能放得下,最後我們各退一步,我降低了梅花樁的高度到他許可的範圍。”奶奶笑着,那是一種對丈夫心思很明瞭的笑。
安吉拉聳聳肩,不打算再說,不過奶奶這時卻又笑眯眯的問道:“我想你應該沒有再練下去,是嗎?”
被口水嗆了下的小女孩連咳幾聲,她小心的看了奶奶一眼,奶奶依舊笑着,似乎並沒有別的意思,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其實,奶奶,你知道的,我有很多……”
但是在***目光下,她很快放棄的辯解的打算,垂頭喪氣的說道:“是的,我沒堅持下去。”
練武的確很辛苦,光是扎馬步她就堅持不了,這可不像練習樂器那樣好玩,當初纏着奶奶學詠春拳不過也是爲了圓前世每個男性都有的武俠夢而已。但是真正開始練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多麼痛苦的事,雖然她曾想像過,也有着心理準備,但理論終究比不上親身經歷,加上自己現在是女孩,幾次下來不得不放棄。
所以到目前爲止,以她的聰明,詠春拳的招式倒是都記了下來,打套路起來也像模像樣,不過就是一點勁都沒有,完全的花拳秀腿。
“不能堅持就別練了,女孩練這個是非常不容易,如果只是防身,等你再大點奶奶可以教你簡化過的詠春拳。”出乎小女孩意料,奶奶並沒有多說什麼,這讓安吉拉非常的鬱悶,她可以肯定,***詠春拳絕對比前世那些開館授徒的師傅強上100倍,真可惜。
不過對於奶奶有是怎麼學到這門拳法的,安吉拉一直想知道,不過奶奶不願多說,家裡人也不怎麼提,只是旁敲側擊的知道奶奶以前姓李,還有個哥哥在紐約的唐人街,和奶奶關係不錯,不過自己長年生活在西海岸,自然也就沒什麼機會去打聽。
正想得出神的小女孩耳邊忽然腦門上一疼,調皮的蘇蘇正伸手樂呵呵的扯着她的頭玩耍,她失笑着向咿呀叫着的小女嬰做了個鬼臉,然後和依舊爲爺爺褒湯的奶奶打了個招呼,抱着蘇蘇溜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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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很愉快,還有什麼和家裡人一起用餐更讓人感到高興的事呢?而且最讓人擔心的事也沒有出現――父親很好的剋制了自己,或者說父親和爺爺都很好的剋制了自己,兩個人相互之間並沒有多說話。
不過即使家庭氣氛很好,安吉拉依然還有屬於自己的鬱悶,比如聖誕樹下的禮物包,又或者晚餐後的陪伴爺爺去猶太人教堂向上帝那老頭兒報告佳音,以及爲唱詩班送糖果。
對於前者,她可不認爲禮物包裡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大概明天早上起來後,聖誕老人會在襪子裡塞上一套芭比娃娃又或者泰迪熊之類的,總之絕對不可能是變形金剛、遙控賽車之類的。
對於後者,老人是一個虔誠的猶太教徒,但奇怪的是在這上面他並不勉強自己的妻子或者兒女們,在猶太人裡這倒是個異數,每年聖誕晚餐後如果妻子和兒女願意陪他就一起去,不願意就算了,這一點即使是傑瑞德也不能說什麼,只不過只要安吉拉在紐約過聖誕,總會陪着他去,誰讓小女孩從來都不會拒絕人的。
“上帝是公平的,安吉拉,他賜予你一樣東西,必然會拿走你一樣東西。”從教堂裡出來的時候,老人這樣對她說道。
“是的,我知道。”小女孩點點頭,表示明白,這種話前世的時候看大片都聽膩了。
“你喜歡拍電影嗎?安吉?”老人忽然問道,然後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似乎有些累了。
“爺爺,這裡太冷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小女孩看了看街道,大堆的雪花掃在一邊尚未融化。
“沒有關係,親愛的,這點溫度還打擊不倒我。”老人笑了笑,然後再次認真問道:“安吉,你喜歡拍電影嗎?”
小女孩隔着帽子抓抓腦袋,她大概有些明白爺爺想要說什麼,老實說她沒有答案,至少現在沒有答案,喜歡拍電影嗎?當然喜歡,但是如果一直拍下去呢?她相信自己現在或許還需要磨練,但是將來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好萊塢的女星差,但是問題也就在這裡了,是女星啊,無論哪裡,對待女性總是會苛刻一點,況且還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但是讓她就此放棄,她又不甘心。
“親愛的爺爺,我想我無法給你答案,或許我還需要時間。”安吉拉嘆了口氣,在爺爺身邊坐下,“我剛剛又寫了一個劇本,投給了華納,他們邀請我出演,我也……答應了。”
“是嗎,真不愧是天才呢,安吉,”老人微笑着說道。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然後聽見老人又道:“我也不需要你現在給答案,安吉,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如果當初我不是過於武斷,或許傑迪不會離家出走,至今仍不想和我多說話。”
老人臉上露出唏噓和遺憾,讓安吉拉吃驚不已,這還是頭一次聽見爺爺親口說那件事,她正想要具體問問,但是覺察到自己說得有些過了的爺爺,忙打住:“好了,我們回去吧。”然後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記得我說的話,安吉,上帝賜予你一樣東西……”
“必然會拿走我一樣東西,是的,我知道。”安吉拉飛快的接道,她明白爲什麼爺爺是在提醒自己,可是他又怎麼知道,實際上帝那老傢伙已經拿走了她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安吉拉扭頭看看已經離得很遠了的猶太人教堂那尖頂上閃爍着的十字架,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
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克萊斯特先生,是你嗎?”
小女孩和老人同時尋聲望去,街角處站着一個三口之家,打招呼的是那位看起來快四十的中年男子,老人一眼就認出了是誰,揮手道:“是我,艾夫納,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克萊斯特先生,你身體剛剛好,可不能在這種潮溼的地方坐着。”艾夫納帶着妻子和女兒走了過來。
“什麼?爺爺前不久生病了?”安吉拉跳起來問道。
“好了,親愛的,沒什麼,人老了總會生病的。”老人舉起一隻手說道。
“但是爲什麼沒有人跟我們說過?!”小女孩雙手叉腰有些生氣的說道,然後看向艾夫納:“艾夫納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好了,安吉,艾夫納是我的私人醫生,可不是你們的,再說也不是什麼大病。”老人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
“不,爺爺,這是藉口,我猜你一定是到艾夫納先生家裡去的,所以奶奶一定也不知道,好了,現在,我們,馬上回去!”小女孩不由分說,就去拉老人。
老人實在沒辦法,只好站了起來,跟艾夫納打了個招呼,就被小女孩扯着往前走去,艾夫納好笑的聳聳肩,目送祖孫倆遠去。
“爸爸,那個女孩是克萊斯特先生的孫女嗎?”他10歲的女兒這時忽然問道。
“是的,怎麼了,親愛的?”艾夫納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小女孩嘀咕着,目光一直落在對方的背上。
彷彿是感覺到了,對方這時也回過頭來向這邊看了看,兩個女孩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然後隨即分開,雖然只是一眼,但是這個直覺卻告訴她,或許以後還會再面。
(哦哦哦,猜猜這位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