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廳的燈終於亮了起來,可現場卻一片沉默,什麼聲音都沒有,就連之前的抽噎都停止了,持續的悲傷氛圍似乎困住了人們,讓他們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終於,啪啪的掌聲響了起來,只有一個人在鼓掌,顯得非常的突兀。現場的觀衆隨即反應了過來,彷彿被驚醒了似的跟着也鼓起掌來,嘩啦啦啦,這聲音是如此的熱烈,山呼海嘯,放映廳的天花板幾乎都要被掀起來了。
“謝謝謝謝”觀衆們紛紛走了上來和斯皮爾伯格擁抱,一個個都紅着眼眶顯得非常的激動,這些觀衆和上次那些老頭子不一樣——雖然他們也都很老——那些傢伙都見慣了大風大浪,即使感到驚訝和震撼也不會完全表達出來。而現在參加首映的這些觀衆,都來自全美各大猶太社區,看到如此出色的電影自然難以自已。
“謝謝,謝謝。”和他們一一握手擁抱的斯皮爾伯格同樣說着這個單詞,同樣溼潤着眼眶,抽空還給不遠處的阿德里安投來感激的一瞥。剛纔一片沉默的時候,正是阿德里安首先鼓掌,然後才引發瞭如此熱烈的掌聲。
阿德里安不以爲意的聳了聳,他花了那麼多的功夫那麼多關係,將這些人邀請過來參加首映式,要的就是這種熱烈的效果,就算他不帶頭鼓掌,這些人遲早也會反應過來的。
斯皮爾伯格身邊的人越聚越多,這次不像上次那樣只有幾十位觀衆,蜂擁而來的人們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同樣受到這種待遇的還有利亞姆?尼森和本?金斯利,那些被擋在外面無法向斯皮爾伯格表達感激之情的人們將目標都放在了他們身上,還好,這些觀衆都還保持着理智和冷靜,沒有把拉爾夫?費因斯和艾蒙等同起來,但也沒人過去和他說話,以至於費因斯身邊空出一大塊來。
“感覺似乎不是很好。”阿德里安進了過去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
“不,”拉爾夫搖了搖頭,“我能理解他們的感受,事實上……我自己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都在痛恨自己這個角色,真的難以想象幾十年前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是啊,這就是電影的魅力了,”阿德里安聳了聳肩,“史蒂文講故事的水平的確是首屈一指的,當然,你的表演也非常出色,深入骨髓。”
“謝謝,說起來我還沒有感謝你呢,艾德,”費因斯忽然想到什麼的說道,“我記得當初傑德里克告訴我,是你讓他直接找到我的。”
“是啊,我還記得傑德里克說,他找到你的時候,你差點揍他。”阿德里安笑着說道。
“換做其他演員,如果有陌生人找上門來希望他穿着納粹軍服照幾張像的話,多半也會有和我相同的反應。”費因斯聳了聳肩,然後想到什麼的看着阿德里安笑了起來。
“我忽然不想感謝你了,艾德。”他這麼說道。
“哦?爲什麼?”阿德里安挑了挑眉。
“因爲這個角色太讓人困擾了,不說拍攝中的那些問題——我整整喝了大約28英鎊左右的酒,上帝啊,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能喝。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擔心這部電影上映後,我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大量的充滿威脅和警告的信件。”費因斯開玩笑的說道,阿德里安頓時哈哈笑了起來。
兩人又交談了會兒,斯皮爾伯格以及尼森還有金斯利他們終於擺脫着激動的觀衆,然後大家一起去了前廳準備新聞發佈會。阿德里安雖然是以製作人的身份出席,但實際上他除了投資以及建議,別的什麼也沒做,所以安靜坐到角落聽斯皮爾伯格他們回答問題。
記者們也沒有在他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阿德里安今年雖然落敗奧斯卡,又和茱莉亞、莫妮卡分別傳出緋聞,但遠遠比不上去年的風頭。加上之前的宣傳工作一直都把斯皮爾伯格放在前臺,《辛德勒的名單》從一開始就獲得了許多的關注,所以記者們都把目標對準了他。
阿德里安也樂得清靜,只有在需要的時候纔會插上一兩句話。記者們顯然有備而來,畢竟隨着這兩個月可以算得上是鋪天蓋地的宣傳,大部分人都已經比較清楚這部電影改編自哪裡又經過什麼波折。不過已經調整好了的斯皮爾伯格應付過太多這樣的局面,所以一直有條不紊的回答着問題,尼森、金斯利以及費因斯三位主演也對應得很得體,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芝加哥論壇報》的一位記者提問。
“你真的瞭解過奧斯卡?辛德勒的生平嗎,斯皮爾伯格先生?”他這樣問道。
這話剛出口,阿德里安就挑了挑眉,這傢伙顯然來者不善。
斯皮爾伯格愣了愣,隨即點點頭:“是的,當然,我在拿到這本書的改編權後就開始收集了資料,我相信我對辛德勒的生平有着足夠多的瞭解。”
“那麼你不覺得,電影對辛德勒的描述有些過於的誇大嗎?”記者追問。
“這很正常,電影需要在藝術上進行適當的誇大,再說這部電影想要表達的不僅僅只是辛德勒這個人。”斯皮爾伯格雖然皺了皺眉頭,還是耐心的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但是這已經不是適當的誇大了,”記者自信滿滿的說道,“我通讀過好幾次辛德勒的傳記,也收集過不少相關資料,根據我的瞭解,辛德勒先生並不像你在電影中所描寫的那麼具有人道主義精神,可以說他貪圖享受的性格從來沒有改變過,他救助那些人更多的是因爲聽到了德國戰敗的消息,從而爲自己留條後路——好吧,我承認最後這句有猜測的部分,但是他在戰後居住救助過的猶太人的家中,並且和女主人保持着情人關係卻是事實。我認爲這已經影響到了整部電影,讓它的基石不是那麼的牢靠。”
斯皮爾伯格的眉頭更深了,他顯然有些生氣,但沒等他開口阿德里安已經拿過了話筒:“這個問題還是由我回答吧。”
這種情況怎麼可以留給斯皮爾伯格?
記者們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了阿德里安身上,之前他們也問過他一些關於他和斯皮爾伯格之間的事情,但都被他不動聲色的推給了斯皮爾伯格。斯皮爾伯格則大讚阿德里安對自己的支持以及兩人的友誼,於是他們都很好奇阿德里安打算說什麼。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請這位先生回答我一個問題。”阿德里安這麼說道。
“雖然這樣似乎有些不公平,但是……沒關係,請問吧。”這個記者覺察到了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所以還是表示了沒問題。
“我想請問,在那個讓人恐懼的數年裡,辛德勒救助了差不多1000多名猶太人是不是事實?”阿德里安雙手交叉的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說道,這次換對方愣了楞。
看在眼裡的阿德里安不給他發言的機會,又立即說了下去:“不管辛德勒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救助這些人,他庇護了1000多名猶太人,讓他們活了下來,這是不是最基本的事實?”
“是的,當然,不過……”記者想要反擊。
“大家之前在觀賞電影的時候,相信不會忘記最後那幾幕,倖存的猶太人爲了感謝辛德勒,爲他打造了一枚戒指,這枚戒指上面刻這一句話,”阿德里安下巴略擡的掃了全場一眼,眼中似乎閃爍着冷笑,“有人能告訴我,這是哪句話嗎?”
現在沒人做聲,他們已經知道阿德里安想說什麼了,發問的《芝加哥論壇報》的記者更是摸着鼻子看向別處。
“救一人如救全世界”阿德里安雙手一攤,肅穆得彷彿在祈禱。
然後啪啪的聲音響了起來,雖然掌聲不大,鼓掌的也不多,卻在前廳裡顯得異常的刺耳,斯皮爾伯格也毫不掩飾的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你的回答相當出彩,艾德。”結束髮佈會後斯皮爾伯格這樣稱讚的說道,“我想不出比這更好的回答了。”
“換做是你,你也會這麼回答的,”阿德里安聳了聳肩,“其實我應該讓你告誡那傢伙的,只是費了那麼多的功夫好不容易讓這部電影上映了,而且製作得如此出色,實在不喜歡有人無端的聒噪。”
“是的,終於上映了,”斯皮爾伯格感慨了下,“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我還是要對你說聲謝謝,艾德,謝謝你做的這一切。”
“不用這麼客氣,我們都知道這是爲了什麼。”阿德里安笑笑說道。
“是啊,不過我有時候忍不住會想,如果整個過程——製作、發行、宣傳——完全由自己來掌控,那又會是什麼感覺。”斯皮爾伯格忽然這麼說了一句,然後想到什麼的辯解的說道:“抱歉,艾德,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好,你做得很好,我只是有些感慨。”
“我理解,史蒂文,”阿德里安笑着擺了擺手,“還記得當初試映後,我對你說的話嗎?你完全可以自己組建一家電影公司。”
“怎麼,你認爲我自己組建家電影公司是個不錯的主意?”斯皮爾伯格有些訝異的挑眉說道。
“爲什麼不呢?你有能力有人脈,只要籌集到足夠的資金,完全可以成立自己的電影公司,說不定還會成爲和華納、環球比肩的大電影公司”阿德里安說着,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