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中國的食物，我忽然想到了個笑話，有一天端午節，一位華裔太太做了些糉子，剛好隔壁來了新鄰居，按照慣例，她送了些糉子到他們家。結果呢，第二天問起這個的時候，新鄰居的女主人表示，糉子很好吃，就是外面的生菜太硬了。”阿德里安一邊端着粥碗慢慢喝着一邊悠然自得的說道。
坐在他對面同樣在套房裡吃着早餐高媛媛大約花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然後噗嗤笑了出來，差點就將口中的粥噴出來。
“我希望中國的美食，在這方面，我相信即使是法國人也無法與之相比，”阿德里安遞了張紙巾給她後繼續說道，“有時候我在想，也許可以考慮製做一款美食節目，用來介紹中國的美食，你覺得，舌尖上的中國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樣？”
“嗯……還不錯。”高媛媛簡單的回答了句，笑了笑，很可愛的樣子。
阿德里安沒有再說，只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高媛媛不由低下了腦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就聽到他嘆了口氣。
“這一大早的都是我在說話，難道你沒什麼可說的嗎？”阿德里安這麼問。
“這個……”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碗，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畢竟在昨天晚上之前，他們都還不認識。
“我只是……我還……不瞭解你。”高媛媛細聲細氣的說道。
“這樣啊……也是。”阿德里安摩挲這下巴。“不如這樣吧，我在這裡還要呆上幾天，辦完正事後少不得到那些著名的景點逛逛，上次來的有些匆忙，沒能成行。我記得你昨晚做自我介紹說是這裡的人，對嗎？不如做幾天我的導遊吧。”
“做……做導遊？”姑娘不由瞪大了眼睛，喉嚨很明顯的聳動了下，話裡的意思她多少還是明白的。
“是啊，導遊。”阿德里安語氣很是輕鬆，彷彿的確只是想讓她做嚮導。
“這個……我還有工作呢。科威爾……艾德。”高媛媛沒有直接拒絕，只是低着低如此說道，用筷子劃拉着面前那些精緻的小菜。
“金庸的《倚天屠龍記》電視劇？”阿德里安雖然問道，然後在她疑惑的眼神笑了起來：“昨天晚上你說過，這的確是本不錯的武俠小說，我也看過，金庸的十二部小說都看過，他很會講故事。不過我不太喜歡張無忌的性格，新版裡的表現還不如舊版。”
“舊版？”高媛媛露出好奇的神色。
“是啊，金庸在《明報》上開始連載的第一版，”阿德里安微笑着給她解釋，“這個版本里張無忌最後成了峨眉派的掌門人。”
“峨眉派掌門人？”姑娘有些不能相信，“你該不會是……”
“看成《笑傲江湖》了？當然不。”阿德里安哈哈笑了起來，這不由讓高媛媛有些臉紅，“不過我想大概是因爲同樣的橋段在《笑傲江湖》中又用了一次，所以金庸在修訂的時候才把這段去掉了，如果有機會不妨將舊版找出來看看。看看和目前新版的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裡，電話響了起來，阿德里安起身走過去按下了免提，伊萬卡略顯冷峻的聲音隨即傳出：“時間快到了，先生，王先生正在路上。”
雖然她昨晚並沒有參加晚宴。但並不意味着她不知道此刻他身邊還有別的女人，所以在電話裡用先生而不是艾德稱呼。
“好的，我很快就出來。”阿德里安答應了句，然後關上電話轉向了高媛媛，“這不是什麼難事，向劇組再請個假就行了，大不了我在找人跟他們說道說道，王中軍王先生應該會願意幫我這個忙。”
本來要說話的姑娘隨即又閉上了嘴巴。而整理起衣服的阿德里安則繼續說了下去：“今天我要去新畫面公司觀摩張藝謀導演的新作，你也一起去吧，這很難得的。”
在聽到張藝謀的名字後，高媛媛明顯的咬了下自己的嘴脣，猶豫了幾秒鐘後最終小聲的答應了下來。
還算有些決斷。看在眼中的阿德里安聳了聳肩，有些遺憾又有些釋然，能在爛泥塘裡找半截還算比較白的既能欣賞又能引起食慾的蓮藕已經很不錯的。
定下這件事並收拾好了之後，阿德里安隨即帶着高媛媛離開了這次下榻的中國大飯店，坐車往新畫面所在的朝陽區駛去。
“真是抱歉，昨天晚上喝得太多，希望沒有影響你休息。”基本上是同時抵達的王中軍在注意到和阿德里安一起而來的高媛媛後眼睛一亮，一語雙關的說道。
“當然沒有，還要感謝王先生的熱情，”阿德里安同樣笑着意味深長的迴應道，“對了，不知道王先生和《倚天屠龍記》劇組是否熟悉。”
“有什麼事嗎？”瞟了眼跟在他身邊的姑娘，王中軍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想和劇組的負責人溝通一下，替媛媛多請幾天假，我希望她能在接下來的這幾天裡擔任我在北京的導遊。”阿德里安解釋的說道，非常的直截了當。
王中軍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驚訝，但隨即笑了出來：“沒問題。”
隨後，新畫面的二張也見到了高媛媛，不過他們只是驚訝了下就沒在過問，這種事情太正常不過了。雖然阿德里安是個老外，但是說着流利的中文又對大陸非常瞭解，很多時候他們都下意識的沒有將他當成外國人。
隨便交談了幾句後就直奔主題的去了放映室，新畫面雖然在這棟商務樓包了兩層，但放映室並不多，不過參加的人並不多。除了導演、製作人外就王氏兄弟和阿德里安外加他的秘書伊萬卡和臨時牀伴高媛媛。
上次就說過，張藝謀在畫面在鏡頭結構在色彩上面很有一套，在這方面他一點也不輸給李安，《英雄》裡展現出來的各種古典場景各種打鬥都有可取之處，就是特效稍微有些爛，無名和長空對決時，透過揚起的那一蓬水珠刺中長空的畫面，怎麼看都有些奇怪，不過瑕不掩瑜，拋開情節方面的一些問題。對中國電影來說，整體還是很不錯的。
有趣的是，不少地方的臺詞和阿德里安記憶中的都有區別，最明顯的就在於秦王轉身背對無名時的那段了。再沒有那讓人毛骨悚然的“寡人悟道了”、“是和平”、“是不戰”，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獨白，中心意思和阿德里安當初提出來的差不多，沒想到殘劍纔是自己的知己，不過在文法上更加的古意。還糾正了阿德里安當初的錯誤——這個時候還是秦王而不是始皇，所以自稱應該是寡人而不是朕。
想想也是，一個老外居然說這段對白不夠古意，很違和，還半白不白的拽了段古文，只要導演、編劇、製作人有那麼點。找回顏面是必然的。
至於演員們表演，只能說都還不錯，畢竟這部電影的看點並不在這上面，林志玲的戲份雖然不多，但在第一個故事當中還是展現出了不少風采。說起來。阿德里安本來打算呆林志玲來的，不過她目前還有電影正在忙，又是林熙蕾給她爭取到的角色，不過這次是在牀上在阿德里安那裡爭取到的。
因爲先天的優勢，她很早就看到了《速度與激情》第二部的劇本，當即向阿德里安提議。那個女性臥底警察可以改成華裔。這的確是個可行的主意，加上林熙蕾在牀上渾身解數的迎合，而林志玲在知道後也跟着配合，阿德里安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看看身邊的高媛媛，她沒有跟過來倒是好事。
話題回到電影上來，從林志玲的鏡頭就可以看出老謀子的水準，同時是大紅色的衣裙，同樣是雙持曲劍。林志玲在鏡頭中展現出來的濃烈色彩，和阿德里安記憶中那位完全是兩碼事，不能說誰更好，但具有的衝擊力在關鍵點上卻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說，除了講故事，老謀子唯一欠缺的就是眼光。記得前世曾有人點評，同樣是不同人敘述一件事情而表現出來的不同樣貌，《英雄》持有的觀點是“暴君統一總比各國混戰要好”，而黑澤明的《羅生門》持有的觀點卻是“每個人都在爲自己的利益編造謊言，世界的真相無從得知”。
一個是並不特別令人信服的政治觀點，另一個是人類一直以來都面臨着的困境與悲哀，儘管票房上沒得比，但在講求“藝術”的影評人那裡，《英雄》一般而《羅生門》卻是經典。到不是說老謀子做不到，在這之前他的那些電影在這方面都相當不錯，可惜中國之大，要找個能拍商業電影的導演卻不容易，不得不讓他肩負起這份責任。
老謀子好歹還會盡量讓電影顯得很好看，會盡量去編故事，而“饅頭血案”那種東西，完全是自我膨脹後的產物。可惜他不是李安，不是臺灣人，沒有接受過西式教育，更沒有在好萊塢混過資歷，也無法輕鬆的拉到千萬甚至上億美元的投資，所以在很多眼中他註定不如李安。
雖然阿德里安不這麼看，但也不打算再多做什麼，他只是提點下，接下來要怎麼走，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啪啪啪，在燈光亮起後，掌聲響了起來，阿德里安帶頭鼓掌，然後張偉平、王氏兄弟都跟着鼓起掌來。
“很不錯，非常不錯，儘管還有些小瑕疵，但我相信這已經是目前中國的最高水準。”阿德里安毫不猶豫的讚美道，“可以聽聽你們的安排嗎？”
二張交換了個眼神，張偉平隨即開了口：“這邊的宣傳已經安排好了，將在12月的賀歲檔上映，而北美那邊，我們想先聽聽科威爾先生的意見。”
“好吧，那我就簡單說說，”阿德里安笑了笑，“我打算安排在《英雄》在12月底的洛杉磯進行點映。以爭取獲得奧斯卡的入場券，然後進行一段時間的低烈度炒作，直到奧斯卡之後再逐漸增加，最終根據具體情況安排在暑假檔的5月到9月之間上映——你們覺得呢？”
二張沉吟不語。
“如果情況不樂觀的話，可能還要延期。”阿德里安也不管他們在想什麼，繼續說了下去，“雖然我很看好這部電影，但我代表不了所有美國人，所以有必要的話，肯定會延期並進行適當的長期炒作。不要太擔心。這種情況很普遍。”
張偉平這時看向了王中軍，儘管他能搞定國內的事情，但對海外市場卻缺乏瞭解，所以不得不向目前的對手華誼求助。對新畫面來說，《英雄》在北美賺錢與否並無所謂，反正那邊的版權已經賣斷給環球了，但要是票房太低，連《大腕》都不如的話。臉皮未免不太好看。
因爲阿德里安的插手，新畫面目前和華誼走得很近，這也是爲什麼王氏兄弟能過來觀摩《英雄》試映的原因。但也正因爲如此，競爭的苗頭也大了不少，畢竟阿德里安上次說了，目前中國他只看好馮小剛和張藝謀兩人。而且馮小剛稍微本土了些，言下之意就是老謀子能更加國際化。
這種情況下，兩邊雖然親近，但少不得爲自己的利益。儘管這樣，但目前對北美情況比較瞭解的只有華誼。之前《大腕》在發行時，他們有人全程跟隨。
“我同意科威爾先生的話，我認爲環球的發行能力是值得信任的。”王中軍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二張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張偉平相信這種時候華誼應該不會拆自己的臺，能在北美髮行的中國電影幾年都沒一部。對內一回事，對外又是另一回事了。
之後又談了一會兒，關於《英雄》的各種需要主席的細節，以及北美對外語電影的看法等等，阿德里安就告辭了。不過來的時候他是和伊萬卡、高媛媛坐一輛車，回去的時候坐的卻是王氏兄弟的車。
“中國的娛樂市場還沒完全成形，誰下手得早下手得準，誰就能在這個市場上分得一塊大蛋糕。”在回去的路上。和王中軍並排坐着的阿德里安如此說道。
“是這樣沒錯，不過，”王中軍推了推眼鏡，“利益大，風險也大，對嗎？”
“是的，”阿德里安表示了肯定，但臉色並沒有發生變化，“所以不如換個思維，去塑造這個市場，而不只是插手分一杯羹。”
王中軍頓時挑起了眉，前面副駕駛位上的王中磊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這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王中軍微笑着眯起眼睛，“這需要很大的實力，以及豐富的經驗。”
“實力可以慢慢積累，只要抓住機會，AC傳媒能在短時間內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因爲抓住了過去十年裡的每一次機會。”阿德里安不動聲色，“至於經驗，我想我們是可以互補的，不是嗎？”
“想不到科威爾先生這麼看好我們華誼。”王中軍打了個哈哈。
“坦率的說，在商業上我並沒有太多的能力，除了一點，我的眼光從來都很好，我每次的長遠投資都能獲得豐厚的回報，比如蘋果，比如谷歌，比如——百度。”阿德里安微微一笑，直視他的眼睛，“我的確很看好華誼，王先生，我很瞭解中國，我不是默多克，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這裡控制媒體，就算你們願意，政府那邊也不會同意。我需要合作伙伴，需要影響力能輻射整個中國大陸，在未來能輻射整個亞洲的合作伙伴！爲此我不介意進行一些先期投資，哪怕今後可能培養出競爭對手來，請不要懷疑我的誠意。”
說到這裡停頓了幾秒鐘，阿德里安將目光投向了窗外：“你看，我幫你們在北美髮行了《大腕》，而你們幫我在中國炒作起了哈利波特系列的張秋的選角，將來或許還可以幫忙讓這個系列在中國達到同步上映，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劉雨霏現在在中國已經具有了不小的知名度，今年年初上映的《哈利波特與魔法石》讓整個系列在大陸迅速火熱起來，於是之後的哈利初戀情人的亞裔角色選角活動，稍微炒作下就受到了極大的關注。在中國大陸長大，母親是知名舞蹈演員，兩年前入的英籍，人又可愛漂亮，這些條件對於渴望被認可的中國人有着極大的吸引力。
而且之前一直保持低調，在那些藉機炒作的女孩當中幾乎不被人關注，於是最後公開造成的驚喜那是相當的大，不僅各種媒體爭相報道，網絡上更是吵翻了天，甚至還有粉絲製作了官方網站。
這方面，華誼在幕後幫了不少忙，雖然炒作手法有時候還很稚嫩，但總的來說做得不錯，官方網站也是他們在裡面推了把才得以成行的。阿德里安將資料傳輸給他們時，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還是領會到了意思，從這點看來，華誼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合作伙伴。
隨着阿德里安的話，車廂裡沉默了下來，半晌後看似思考的王中軍才又開了口：“我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科威爾先生，我怎麼……好像在和一箇中國人談生意？”
阿德里安哈哈大笑起來：“聽你這麼說，我感到很榮幸，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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