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主辦方的要求,暫時交出攝影攝像器材,莎拉和自己的攝像師進入了觀影區,或許是來自《洛杉磯時報》的關係,他們的座位相當不錯,很靠近前排的一張圓桌,而且電影開始前,還有服務生送上了美味的飲食。
但莎拉對食物和飲料都不敢興趣,其實從幾年前開始,她就有一個目標和計劃,那就是成爲一名職業影評人,還是能擠進最頂層的那種,頂級影評人的收入和對產業的影響力,都不是娛樂記者能夠比擬的,就拿爲《洛杉磯時報》供稿的肯尼斯·圖蘭來說吧,明面上的收入頂多與娛樂版主編看齊,但掩藏在背後的收入,每年甚至能達到七位數!
可惜成爲職業影評人容易,想擠入上層建築卻很困難,那需要大型媒體和電影集團的大力支持。
從去年開始,莎拉就練習着寫影評,有一些還在洛杉磯地方性的報紙和雜誌上發表過,但影響力只能說聊勝於無。
從手包裡摸出鋼筆和記錄本,莎拉等待了五分鐘後,《勇闖奪命島》緩緩拉開了大幕。
如同《生死時速》一樣,在標誌性的華納兄弟和簡陋的公爵工作室片頭之後,影片直入主題,而且開頭就是一個漂亮的全景畫面。
配合着圓號演奏的沉重,悲壯的背景音樂,莎拉可以看到高速慢鏡的畫面中,幾位士兵擡着棺木而行,緊接着鏡頭切換爲將軍坐着吸菸的畫面,之後一連串的畫面都是圍繞着將軍與士兵進行不斷切換,鏡頭時間顯得非常短暫。
一般來說,從這樣組接出來略顯凌亂的畫面中,很難得到具體的信息,也無從獲知敘事層面的具體含義。
但是在導演簡練而又華麗的製作手法下,在影片開場這段低沉渾厚的音樂中,加上了一些畫外音的人物對白,莎拉可以充分體會到,一個不平凡的故事即將發生。
從最開始,莎拉就被客觀授予一種信息,那就是這位將軍必有非同尋常之舉,並且夾雜着悲壯的感覺。
儘管開頭全是慢鏡頭,莎拉卻覺得這部影片的節奏飛快,鏡頭數量很多,大部分鏡頭以非正常拍攝速度出現,時間卻很短暫,平均也就2秒左右,讓人有一種穩重卻又動感十足的感覺。
“單從拍攝和製作手法上來說,杜克·羅森伯格進步非常明顯。”
她看過也分析過《生死時速》,其中的開場戲雖然有吸引力,卻過於普通,而《勇闖奪命島》的片頭不但標新立異,也通俗易懂,還極具吸引力,讓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得知後面的情節進展。
趁着銀幕上落下瓢潑大雨,莎拉迅速看了下週圍,露天影院除去音響效果外,寂靜無聲,她視野範圍之內的人,眼睛幾乎都緊盯着大銀幕,特別是身旁的攝像師,手拿刀叉,還保持切牛排的姿勢,整個人卻愣愣的沉浸在了影片的情節之中。
“你的影片總是有這麼一種魔力。”莎拉心中低語,“節奏緊迫的讓人喘不過氣。”
影片進入了第二個階段,漢默將軍帶領他的手下闖入海軍軍火庫搶奪導彈,畫面一開始就是廣角全景鏡頭對海軍基地的遠景拍攝。
漆黑的夜晚,傾盆而下的大雨,色彩濃厚的畫面讓莎拉感覺很有衝擊力,雖然所有的動作場面全部以慢鏡頭呈現,但士兵們偏偏看起來身手敏捷,行動就像是狂風一樣乾淨利落。
快速進展的情節和壓迫式的節奏變化,令人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莎拉通過快速切換的畫面,加上激昂的背景音樂,充分體會着影片的動感和簡練的美感。
她能從電影快速變化的節奏中看出,鏡頭切換與情節內容在節奏上是一致的,簡單來講,畫面出現快節奏,士兵則放倒一個個敵人,觀衆變得情緒激昂;而漢默將軍手下因爲導彈毒氣泄露出來犧牲的那一刻,節奏突然變得緩慢,讓人不知不覺在腦海裡積澱毒氣的恐怖和畏懼的情緒。
接下來,影片進入了過渡情節,卻依然保持着快節奏和壓迫感,其中還適當添加了最適合暑期檔氛圍的笑料,這些冷幽默有趣又不惡俗——妄想通過對話勸降漢默將軍;說服聯邦調查局局長沃麥克放出約翰·梅森,因爲此人從惡魔島成功越獄,結果沃麥克慘遭脫臼;讓未經戰事的化學武器專家古斯比直接參戰,他先去洗手間吐出了膽汁……
“以幽默緩解觀衆緊張的神經,以免連續不斷的快節奏動作戲致使觀衆因爲疲憊而退場。”
只是稍稍想了想,莎拉就明白了影片如此做的目的,杜克·羅森伯格還是能夠剋制破壞慾的,並不是像某些影評人抨擊的那樣,只會無限制的在影片中搞碰撞和爆炸戲碼。
在莎拉看來,杜克·羅森伯格將《勇闖奪命島》的節奏控制的幾近完美,影片進行到現在,每十五分鐘左右,在觀衆神經剛剛得到舒緩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場激烈的動作戲,讓他們的神經重新繃緊。
比如現在銀幕上的舊金山街頭的追戲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悍馬和法拉利緊張激烈的你跑我追,鏡頭變換頻率飛快,平均一個鏡頭的時間兩秒鐘都不到,那種飆車追逐的酣暢淋漓,也只有她們這些親眼看到影片的觀衆才能體會到。
如果放在平常,悍馬車街上橫行,見什麼撞什麼,莎拉一定會從社會道德層面出發,產生一些聯想,悍馬撞爛的攤子,毀掉的汽車,造成的交通事故,會形成多門嚴重的後果啊,也許還有很多無辜的市民會送命。
然而影片超快的節奏和同樣快速有力的配樂,根本就讓人想不起這些,那場面火爆的動感,只會目不暇接,情緒激昂!
跟着影片的節奏,莎拉拋棄所有電影外的意識,只想跟隨電影情節的發展走下去。
飛車、碰撞和爆炸,這些鏡頭絕對是好萊塢最庸俗的畫面,但被杜克·羅森伯格製作出來之後,卻顯示出了新鮮另類的刺激,只會讓人情緒飆升,神經亢奮!
特別是電車將法拉利碾壓成鐵餅的時候,後方普通影迷所坐的地方,爆發出了驚濤駭浪般的掌聲。
“如此庸俗的橋段……”
旁邊傳來了攝像師的自言自語,“竟然讓我緊張的忘記了美食!讓我差點忘了呼吸!”
庸俗嗎?確實非常庸俗!
作爲一名想往職業影評人發展的媒體工作者,莎拉非常清楚,這部影片百之九十九的情節,從過往好萊塢影片中都能找到有些類似的橋段,無論是奇襲,還是追車,亦或者梅森、古斯比和漢默將軍的設定,全都不新鮮,但這些庸俗的橋段,被杜克·羅森伯格這個導演融匯在一處時,全是最新鮮的刺激!
“這就是導演的作用!這就是一個出色導演存在的意義!”
換了個姿勢,莎拉穿着鉛筆褲的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這時傳來的痠麻感,才使得她意識到,影片開始後,除去腦袋和雙手外,脖子以下的位置根本沒有變換過姿勢!
“如果我的腿出了問題,”莎拉心中低語,“我一定會找你這個導演算賬,杜克·羅森伯格!”
除去將庸俗的橋段用精妙的手法重新演繹,以及《生死時速》就使用過的動作場面煽情,杜克·羅森伯格還用場景和對白來煽情,這些手法就像是他製造出的爆炸一樣簡單、粗暴、直接,偏偏觀衆就吃這一套。
當特遣隊與海軍陸戰隊相遇時,這種煽情幾乎發揮到了極致。
“我是漢默將軍,放下武器!”
“我是安德森中校,將軍,我是特遣隊隊長。我們知道你的動機,上帝在上,我完全贊同你,但是我也曾像你一樣發誓捍衛祖國消滅敵人,不論他是外國人還是本國人!將軍,我們都曾把熱血灑在了同一片土地上......”
“我們居高臨下,你們已經四面受圍。中校,如果你愛惜你的弟兄們的生命,那麼,放下武器!”
“我決不會下達這個命令的!跟隨將軍的戰士們,你們都曾在海軍陸戰隊宣誓效忠祖國!我們都有情同手足的弟兄們血灑疆場,而他們的心靈卻被五角大樓視爲糞土,但這並不是你們能背叛國家的理由......”
似乎臺詞還不夠,隨後爆發的戰鬥中,這個年輕的導演再次使用了高速慢鏡的手法,通過一個個中槍倒地的特遣隊隊員和漢默將軍高亢卻又無力的‘停火’聲音,再次赤露露的煽情。
這些簡單粗暴的手法,往往也是最能調動人情緒的方式。
至少有那麼一刻,莎拉覺得鼻子微微發酸,耳朵隱約還捕捉到了低低抽泣的聲音。
“這是兩個真正軍人之間的對白!太有男人之間的味道了!”她的攝像師是名男性,顯然更吃這一套,“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將灑下熱淚!”
莎拉不禁對同事的話翻起了眼睛,馬克思的東西好像不適合美利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