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燈箱矗立在攝影棚的中間,無數人都在圍着燈箱忙碌,等杜克一聲開始之後,現場迅速恢復安靜,只剩餘了燈箱運轉以及機械臂掛着的攝像機滑落的摩擦聲。
被十二根威壓懸掛在燈箱的搖籃上,斯嘉麗?約翰遜的感覺並不好受,這燈箱裡面又悶又熱,而且讓人感覺很孤立,拍攝的時間往往又很長,整個過程非常辛苦,如果不是去年開始就在練習瑜伽以及鍛鍊身體,她一定承受不住。
儘管感覺不好,斯嘉麗卻還是竭盡全力表演,她知道杜克對她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不想讓杜克失望。
從開始拍攝到現在,她只是在那次午飯時向杜克抱怨過,那也是她唯一抱怨的一次。
搖籃在旋轉,斯嘉麗有些天旋地轉的感覺,在她的正上方,機械臂控制的攝像機快速旋轉滑落,那臺笨重的IMAX攝像機速度非常快,似乎會砸在她的臉上。
斯嘉麗一動也沒有動……
“Cu!”
喊停的聲音響起,杜克從監視器後面站起來,大聲的對燈箱裡面喊道,“注意你的眼睛,你有一個閉眼的動作!”
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在表現演員“砸向”鏡頭的效果時,實際上演員基本上是不怎麼動的,而是讓攝影機在機械臂的精確控制下“砸向”演員,這一場戲中,攝影機要以每小時40英里的速度砸向斯嘉麗?約翰遜,在離她3英寸的位置停下來,而這個過程中,斯嘉麗必須保持一動不動。
出色的演員能控制自己的任何一個表情和本能反應,經過杜克的提醒,斯嘉麗下一次順利完成了這場戲。
隨後,杜克讓劇組休息,準備拍攝影片前半部分的超長鏡頭。
曾經《地心引力》的開場,一個長達近18分鐘的太空鏡頭震攝住了所有人,哪怕是最挑剔、最苛刻的影迷。也會對這個機位走動異常複雜、場面調度充滿想象力、CG製作天衣無縫的長鏡頭拜服。
但劇組不準備拍攝如此長的鏡頭,而是將這個鏡頭一分爲二,由兩個長鏡頭拼接而成。前一個鏡頭大概有12分半鐘,然後再接上另一個鏡頭。構成整個長鏡頭。
如果說製造出零重力的效果還不算難的話,那麼這些長鏡頭可就算是真正的挑戰了,這是無重力下的長鏡頭。
無重力,也就是這個鏡頭棘手的地方,不只是表現零重力是棘手。長鏡頭本來就難,零重力也是,把他們兩個加在一起,不對,他們不是加在一起,他們是相乘,事情就難上加難。
杜克和約翰?施瓦茲曼爲此做過大量的討論和試驗。
這些鏡頭實拍時攝影機的運動還要被動作捕捉系統記錄下來,以便與CG場景相匹配。杜克希望攝影機的運動儘可能自然流暢,因此相比一幀幀做關鍵幀動畫,他選擇了在小型動作捕捉棚中使用虛擬攝影機系統。約翰?施瓦茲曼和他的四個攝影助理可以拿着這個小支架四處走動,控制攝影機參數和構圖,然後對錄製的軌跡做一些修改,使其更像是在零重力下拍攝的。
與以往不同,杜克相信長鏡頭能很好的把觀衆代入到影片當中,長鏡頭的關鍵在於身臨其境,對於這樣一部特殊的影片來說,能使整個畫面變得更逼真、更貼切、更直白。
剪輯點越少,觀衆跟角色之間的互動就越多,好比觀衆在實時的觀看角色所經歷的一切。
前幾天討論的時候。杜克想要嘗試更多的攝影機運動軌跡,但約翰?施瓦茲曼和參與討論的麥克?道森都建議他不要這麼做。
按照杜克的計劃,開場的鏡頭結束時是女主角飄向廣袤的太空,當她開始往遠處飄的時候我。不需要設定剪輯點,攝影機可以在同一個鏡頭中跟着她運動,這樣一來開場的兩個鏡頭就可以合爲一個鏡頭。
不過約翰?施瓦茲曼和麥克?道森都不建議這麼做,他們認爲當女主角飄出去的時候是最佳剪輯點,如果這是一本書的一章,這應該是這章的最後一句話。
鏡頭加長也就意味着拍攝難度以幾何倍數增加。他們很輕易就說服了杜克,而且只用了一個理由——時間不允許!
是的,時間確實不允許,這部影片的製作週期本來就異常緊張,杜克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偏執的人,無論長鏡頭還是剪輯,都要適合一部影片當時的實際狀況,劇情本身跟攝影、聲音、表演和色彩是等同的,他們都是一種電影製作工具,所以導演要服務的是電影,而不是故事。
還有一個難點在於,要讓這個長鏡頭奪人眼球。
拍片的目的可不是要觀衆死寂般的坐在那裡,不是要讓他們坐在那兒等着某個人飄上來然後拍個特寫。
一個長鏡頭就像一支芭蕾,要處理的一秒種都不能讓人覺得乏味。
導演事用攝影機來講故事的,從頭到尾都是,不管是從環境的大遠景到對話鏡頭再到單個鏡頭再到動作鏡頭再到另個大遠景鏡頭,都是在用鏡頭說話的,如果要在一個鏡頭裡把東西都講完的話,那麼必須要想出辦法,能把這些所有的類型都囊括其中。
在耗時耗力的準備中,視覺預覽得到了杜克的認同,模擬打光也搞定了,整個特效團隊還會再做一次技術上的視覺預覽,協助杜克來決定每個鏡頭怎麼拍,決定預覽上的那些畫面該如何在機械設備和燈箱上拍攝出來。
等喬治?克魯尼和斯嘉麗?約翰遜準備完畢,劇組拉開了拍攝的序幕,除去約翰?施瓦茲曼和四個攝影助理的拍攝外,特效組使用了IRIS機械臂來操作所有的鏡頭搖移,演員所有的動作時間點和鏡頭視角的位移,全部都是被精確計算和安排好的,這是之前編程鏡頭從未達到過的長度。
在一個持續的長鏡頭當中,接連展現全景、特寫、動作場面,必然要找出一個方案,能在單獨一個鏡頭中同時展現各種不同的情節,這絕對是最困難的地方,所以要把零重力和長鏡頭結合在一起真的非常非常難。
整個拍攝過程很不順利,數次被杜克喊停,拍攝中的任何一個小疏忽,都會導致所有人的努力化爲泡影,而鏡頭的長度以及所要展現的複雜效果就決定了從演員到技術部門,都會不停的犯錯。
從感官上來說,這個鏡頭需要無懈可擊,事無鉅細都要被照顧到。
苛求細節的杜克在前期準備時,還參考了IMAX紀錄片《哈勃望遠鏡》,並與擔任本片顧問的美國航空航天局宇航員凱蒂?科爾曼一起專門研究了哈勃望遠鏡的飛行軌跡,按照電影的設定時間來製作太陽、月球的相對位置,以及製作地球的模型。
在當時的哈勃望遠鏡位置,所看到的地球是什麼樣子?太陽的位置和角度是什麼?都被他一一考慮到了。
拍攝中,除了杜克,耗費時間和精力最多的是他的攝影指導和特效總監。
長鏡頭裡面的很多場戲,特效團隊需要提前做好視覺預覽,不然他們就不知道光應該是從哪邊來的,或者就不知道什麼樣的時刻該用什麼樣的特效畫面,蒂姆?韋伯的團隊花了很多時間來模擬打光,特效和攝影的界線也變模糊了。
二者有交叉,但並沒有嚴格的界線。
作爲一個攝影師,約翰?施瓦茲曼要處理的特效的問題比任何攝影師都多,而對於蒂姆?韋伯這個特效師,要處理的攝影的問題比任何特效總監都要多。
因爲在這樣一部電影的拍攝中,這兩者是不需要分的那麼清楚的。
這兩個長鏡頭拍攝了接近十天的時間,從杜克這個導演到約翰?施瓦茲曼和蒂姆?韋伯再到斯嘉麗?約翰遜和喬治?克魯尼這兩個演員,都被折磨的疲憊不堪。
當這兩個相加接近十八分鐘的長鏡頭終於完成時,對杜克這些電影的製作者而言,猶如一次畢業典禮。
杜克也承認,整部電影其餘的鏡頭,加在一起都沒有這兩個鏡頭的難度大。
這接近十八分鐘的兩個鏡頭,包含了劇組這部影片籌備和技術上的全部努力與突破——機械臂鏡頭、全新的打光方式、CG空間的新渲染技術,實現的是任意移動的實拍視角、任意變換的角色布光和宏大從容的宇宙美景。
用蒂姆?韋伯的話來說,當這兩個長鏡頭結束,宣告的是從此以後,失重和太空,再也不是電影畫面中的難題了。
影片拍攝過程中,杜克和他的技術團隊解決了失重拍攝的諸多問題,藉由技術輔助,徹底翻新了好萊塢大部分太空探索影片的拍攝依賴“威亞+綠幕+CG後期”這種方法。
毫不誇張的說,在這之後,能超越這次拍攝的的恐怕真的只有去到太空中實拍了。
兩個長鏡頭完成,也讓杜克鬆了一口氣,特意爲劇組放了兩天假,只是當劇組重新集結拍攝的時候,他的攝影棚中來了一位特殊的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