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最後,放棄告葉清婉。
她打電話告訴柳寒的時候,柳寒說已經猜出來她會這樣決定。
“她既然要去倫敦,就讓她去吧。”
“你還有什麼話要對她說的嗎?”
“沒有,我不想見到她。”
“不要你去,我幫你傳達。”
宋笙沉思一下:“那就告訴她,在倫敦開始新的生活,不要回來。”
“好。”
宋笙不用想,也知道柳寒會派人怎樣跟葉清婉說,不對,是警告她,可是她心裡沒有過意不去,對一個企圖傷害你的人心軟,就等於是對你自己大意。
她曾經要害自己,這句警告也算是對她的懲罰吧。
事情結束後,宋笙才告訴江譽葉清婉的事情,以爲他會發表意見,誰知道他只是淡淡的說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晚上見面的時候,宋笙問他早知道爲什麼不跟自己說?
“我不想影響你的決定。”江譽望着宋笙,其實他是贊同把葉清婉關起來,給她點教訓,可是善良如斯的宋笙,是絕對不會告她的,這個結局是他跟柳寒都早就猜測到的。
“要是我告她,你會覺得我狠心嗎?”
江譽捏捏宋笙的鼻尖說:“不會,我只會支持你。”
江譽原來是這樣想,看來葉清婉對他來說,真的只是一陌生人而已。
解決了葉清婉這個心結之後,宋笙明顯歡快不少。
而某一天,她無意聽到江譽跟謝流的通話,才知道,他跟柳寒之間,居然一直還在鬥。
“你們,居然還在鬥?”
宋笙顫抖着聲音說,她以爲,這件事早就過去了。
“他想鬥,我就陪着他。”
“師父,你有沒有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宋笙想起在島上,明遙跟自己說的話,問江譽。
“什麼意思?”
江譽沒懂宋笙的話。
“我的意思是,柳寒買了一個島,從他在島上的生活看得出來,他其實是想過安逸的生活,想過那樣生活的一個人,爲什麼還要這麼固執的跟你鬥呢?你不覺得這樣有點矛盾嗎?”
江譽沒想到宋笙也看出來這一點了,他一直在心裡猜測,柳寒到底要做什麼?
真的想要Z城,爲什麼不去Z城發展,而是在南汜跟他死磕?
還好像是故意激怒他一樣。
宋笙似乎明白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抓住。
柳寒又約她,這一次,他學乖了,沒有去雜誌社,而是叫言去找宋笙,告訴她,柳寒在歲寒三友等她。
言通知過宋笙之後,轉身去了藏千千的辦公室,最近,他跟藏千千的感情,進展的不錯。
宋笙到歲寒三友,奇怪的看到柳寒居然沒有跟往日一樣叫了一桌菜,只有宋笙愛吃的幾樣。
“小C還有多久要生?”
從小島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明遙的肚子又大了不少吧。
“還有一個月,預產期在下個月下旬。”說起這個,柳寒是有些緊張。
不知道明遙又有沒有告訴柳寒,他有些產前憂鬱。
“那你今天找我是?”葉清婉的事情也解決了,他找自己,難道是爲了那個人?
“帶你去見一個人。”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柳寒仔細觀察宋笙的表情,他是在宋笙決定不告葉清婉之後,才覺得到時候,該帶宋笙去見柳暮,她已經學會寬恕別人,這個時候再見柳暮,她就不會激動。
見宋笙表情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柳寒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來對了。
早晚都要見他的,就算自己推辭掉這次,那下次呢?
宋笙擡起頭,對柳寒露出一抹淺笑:“好。”
宋笙給江譽打電話的時候,柳寒一直似笑非笑望着她。
宋笙跟宋子衿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宋子衿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宋笙卻是一個固執的小野貓,她不認可的事情,任你說破嘴也沒用。
這樣一個人,卻在江譽面前變成乖乖女,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汽車緩緩駛入陵園,宋笙緊張的脫口而出:“我們爲什麼到這裡來?”
難道那個人出事了?
不,不會,他要是出事,柳寒不會到現在纔來找自己。
柳寒指着守陵小木屋說:“義父住在這裡。”
他居然住在這裡?
下車後,宋笙望着遠處,她跟大伯來過,那兒有黎姨的墳墓,後來黎毓君也埋在這裡,難道說,這麼多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其實他躲在這裡做一個守墓人?
難怪江譽也一直沒有查出來,誰也想不到,曾經的風光人物,會在這種淒涼的地方住,一住還是那麼多年。
柳寒把宋笙帶來,沒有跟柳暮說,他要是提前說了,柳暮一定不願意見宋笙,可是,他心裡的心結,只有宋笙可以解開。
柳寒站在門口,敲門。
身後,宋笙只覺得一顆心要跳出喉嚨來,母親的日記中描寫的種種,都在眼前出現。
柳暮,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讓母親這樣懼怕?
門被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出來,他面色肅冷,雙眸閃着精光,曾經的輝煌都寫在眼睛裡。
他身材高大,就算是年近六旬,身材依然挺拔高大。
他看到柳寒身後的宋笙,面上露出一絲驚異,還有一抹狼狽。
而後,他一句話沒說,轉身走進木屋。
“進來吧。”柳寒對宋笙做了一個手勢,招呼她進屋。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是宋笙對這間小屋的第一印象。
小小的空間,居然被隔成兩處,裡面是臥室,外面是客廳,廚房,餐廳,旁邊還有一扇門,應該是洗漱間。
儘管柳暮表面平靜,可是顫抖的手卻出賣他的內心,他指着沙發說:“坐吧。”
宋笙依言坐下後,目光落到柳暮身上,他很激動。
到了他這個年齡,基本上是看不出來有情緒上的波動,都可以很深沉的掩藏起來,可是宋笙依然能感覺到他的激動,說明他的內心,此刻應該是驚濤駭浪般翻滾。
柳寒倒了兩杯水,放在柳暮跟宋笙面前,站直了身子:“義父,我去買點菜,讓阿笙在這吃頓飯。”
沒等柳暮或者宋笙做出回答,他已經轉身走出去。
並且輕輕把門帶上。
木屋有兩扇很大的窗戶,陽光從窗戶灑進來,木屋光線很好。
柳暮坐在宋笙對面的椅子上,他的目光終於落到宋笙臉上:“小笙,我對不起你。”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柳暮只覺得心裡一陣輕鬆,不管宋笙是不是原諒他,他總是要說出來的,一句對不起,不足以彌補他內心的愧疚。
宋笙此刻心裡也是波濤翻滾,面前的這個老人,是她的親舅舅,是母親唯一的親人,可是,也是她的殺父仇人,要不是他,也許她的爸媽現在還活的好好,而她也不會遭受那麼多。
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如果面前有把刀,她應該毫不猶豫的,刺進他的胸膛。
可是,面對他的滿頭白髮,她真的能下得去手嗎?
“我母親,爲什麼寧可死,也要擺脫你?”這是宋笙不明白的地方,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母親的日記本里,只是含糊帶過,根本沒有提到這件事。
柳暮被宋笙的話刺傷了,面部好像痙攣一樣,慌亂跳動着。
原來,柳玉凝給大家留下的是這個印象,就算死,也要擺脫他的掌控。
可是他除了一開始做錯的那件事之外,他做錯什麼了?
”你母親,從一開始就誤解我,可是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法跟她解釋清楚,我承認我當年,是利用段喧對你母親的癡迷,來除掉他,可是我忽略你母親的感受,她在那一場計劃中,受到嚴重的驚嚇。“
“你不該利用母親。”宋笙不客氣的指出。
不管他要達到什麼目的,一定不可以利用親人,親人就是親人,只能被呵護,,不能被利用。
原本,母親跟柳暮可以生活的更加很幸福,是柳暮的自作主張傷害了母親。
“是啊,我不該利用你母親,後來,她越是要離開我遠一些,我就越想把她囚在我身邊,那些時候做的事情,其實更加讓你母親想要離開我。”柳暮陷入回憶中。
後來,在經過很多事情之後,他才明白,當年自己做的事情,是物極必反的結果。
那個時候的柳玉凝,年輕美好,可也有很深的逆反心理,她連最好的朋友黎毓君都隱瞞,可見她對自己的恨意有多深。
柳暮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把追求柳玉凝的男生扔進河裡的之後,她看着自己的眼光,是多麼的恐懼。
而自己,不是想方設法驅散她對自己的恐懼,相反,更加緊迫的逼迫她,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等柳玉凝結婚就給她自由,只是他隨口說的話,可是她卻信以爲真。
宋笙盯着柳暮,有句話讓她難以啓口。
她很想問,她的父親是不是柳暮殺的?可是要是問出來這句話,好艱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柳暮慢慢的說,“你父親不是我殺的。”
宋笙一下子站起來:“你說什麼?”
“你父親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在海上遇到海盜,後來我的人趕到的時候,他隨着船沉入海底,我承認我那個時候有私心,我沒有救他上來,我常想,如果當時我把他救上來,他是不是不會死?”
宋笙驚愕的站着,柳暮說的太震撼了,可是到這個時候,他沒有理由再騙自己。
“所以,我告訴你母親,說你父親是我殺的,讓她死了這條心跟我在一起,可是沒想到,她有死的勇氣卻沒有跟我在一起的勇氣。”
宋笙看到,一滴淚從柳暮眼角流下。
這麼多年,其實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吧,最愛的妹妹可是被自己害死了,他的良心恐怕一直沒有得到安寧,殺了他,反而是一種解脫。
她怔怔的站着,有點不知所措。
恨了那麼久的人,突然說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讓她覺得接受不了。
父親葬身在那片大海中,難怪一直找不到他的屍體。
想起爺爺跟自己一樣,還執意相信父親一定會回來,宋笙心裡又涌起一陣悲傷的感覺。
她又有些恨柳暮,哪怕是把父親的屍體帶回來,讓老人也有個地方看兒子。
“我一直不敢見你,沒想到小寒卻把你帶來了,他這是逼我跟你見面。”柳暮長嘆一聲。
宋笙沒有說話,慢慢坐下,她腦海中還是一片混亂。
母親居然那麼傻,居然相信柳暮的話,萬念俱灰,居然用那種方式擺脫柳暮的掌控,在她心裡,到底有多恨柳暮。
而自己,是該把這種恨意延續下去,還是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