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北昏迷了一天一夜,當她醒過來時,已經在VIP病房裡躺着,她看着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環境,想着最近她跟醫院還挺有緣的,三天兩頭就進來住一段時間。
聽醫生說,她真是命大,在海水裡泡了二十來分鐘,都沒有溺斃。章小北聽後苦澀一笑,這也要歸功於她小的時候在鄉下生活以及一次記憶深刻的溺水事件。
記得那天她和幾個小夥伴在河邊玩 ,不知怎麼地就和小夥伴吵了起來,結果隔壁吳嬸家的孫子鐵柱,趁她不備,朝她背上重重一推,她一個不防,便整個人撲進了水裡,當時她才七歲,根本還不會游泳,一掉進水裡,就驚恐萬分的胡亂撲騰,鼻子裡和嘴裡更是不斷地嗆水進去。
而岸上的小夥伴早就嚇得不知所措,他們當時最大的也才八九歲,特別是鐵柱,心知自己闖禍了,撒腿就跑,另外兩個同伴見鐵柱跑了,他們倆個也跟着跑了。
章小北瘦弱的身軀在水裡撲騰了幾下,就緩緩地沉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她無意中想起有一次和舅舅在河水泡澡的時候,舅舅跟她說,萬一哪一天她不小心掉在水裡了,可當時又沒有大人在場的話,就讓她不要驚慌,也不要大口大口地呼氣,最好能憋住氣,這樣的話,她不僅不那麼容易沉下去,還沒有那麼容易溺水身亡。
她當還小,聽得似懂非懂,沒想到她如今真就溺水了,哪怕她還是個孩子,求生慾望依然強烈,她便在身子漸漸往下沉的時候,深吸了一口空氣,然後閉上眼睛聽天由命。
這時候,章小北發現她的身子不僅不往下沉了,還慢慢地浮了上來。
當時河水很湍急,她浮上來後小身子就隨着河水朝下游衝去。
期間,章小北感覺到呼吸困難時,就猛吸兩個空氣,然後再閉氣,倒也沒有讓自己沉下去。
她最後自己抓住了河邊的一棵小樹,爬了上來,一身溼漉漉的回家,還捱了舅媽一頓打,以爲她淘氣一個人跑到河邊玩水去了,爲了禁止她下次再偷偷跑去,她舅媽才狠下心來扇了她兩個耳光。
章小北當時很不理解舅媽,心想她都差點被淹死了,回到家不僅沒有一個人安慰她,還個個都將她臭罵一頓,她心裡憋屈極了,跑進她的小房間裡,趴在牀上,咬着脣哭得昏天暗地,還是外婆過來喊她吃晚飯,她纔起來。
有了那次溺水的教訓,章小北不僅不怕水和遠離水,她還經常一個人跑去河邊,蹲在河水較淺的河邊上練習潛水,她從一開始只能潛十秒左右的時間,最後能潛兩三分鐘,到後來她自己研究了一套在水中換氣的方法,潛的時間是越來越長,最長的時候,她竟然可以在水底下泡三十分鐘不出來。
有一次她和小夥伴比賽潛水,別的小夥伴沒幾秒鐘就冒出水面,唯有她一直在水底下紋絲不動,嚇得小夥伴們以爲她又溺水了,急忙跑去喊大人,等章小北她舅舅趕過來,見到章小北還沒有冒出水面,他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脫,撲嗵就跳進了水裡,把章小北給“救”了上來。
章小北當時一臉驚訝地看着突然而至的舅舅,問他爲什麼要把她從水裡撈上來。艾友國當時表情複雜地看着她,驚得無以復加。
自此,章小北水性好在十里八村都傳開了,當時學校有市裡體校的來挑選體育苗子,校長就推薦章小北當跳水運動員,當時教練也是一眼就相中了章小北,但結果章小北她外婆聽鄉親們說,當跳水運動員很辛苦,她便死活不肯讓外孫女跟着那個陌生的教練去,她說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了,不能再失去一個孫女。
雖然無緣去當跳水運動員,但章小北卻一直沒有落下對潛水的練習,就算後來被接到了城裡,她沒事也會在家裡,在臉盆裡裝上滿滿一盆水,將臉深深地埋進水裡,不斷地換氣憋氣,至少也能堅持十來分鐘。
章小北認爲,這都是冥冥中註定,她沒有那麼早死。就算是要死,也要完成目前唯一的心願,她才能安然離開這個世界。
小護士對她說,文大少說了,她醒來後哪兒也不能去,只能在房間裡走動。
章小北笑了笑搖頭,心知自己這次一個私自行動,闖出這麼大的禍來,定是惹惱了文大少了,這纔對她下了“禁足”令。
趁着這會兒精神好,她掀開被子下了牀,來到落地窗下,掀開了窗簾,讓陽光透進來。
刺目的陽光剛一打出來,就晃得章小北有些睜不開眼晴。她忽然就有些感慨,陽光真好,活着真好!
身後響起了敲門聲,章小北說了聲“請進”。
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人推開門,踩着極輕的步伐走了進來。
耳邊傳來了熟悉地嗓音,“小北,你才醒過來,怎麼就起來了呢?”
章小北的背影一僵 ,緩緩地轉過身,便見到章漢歸有些不自在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正一臉討好地看着她。
“你怎麼來了?”章小北淡淡地說了句,便邁開步子走回牀位,坐了下來。
“你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是我女兒,你病了住院了,我身爲父親,理應是第一時間來看你的!”章漢歸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
“是我父親又怎樣?難道你來看我了,我就的病就馬上好了嗎?再說了,我上次被你的小女兒打破了頭,都不見你來看我,現在我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溺水而已,還真不用你來關心!”這麼多年,章小北雖然一直知道有章漢歸這樣一個父親,可在她的心裡清楚,章漢歸卻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女兒看待,而她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父親看。
“我上次有來看過你,你當時還沒有醒,不信你問問你三姑去!”章漢歸一聽,急忙解釋道。
提起三姑,章小北心中一梗,想起她上次出院後,就沒有再見過三姑,三姑也沒有主動聯繫過她,而她拔過幾次電話過去,也是一直沒有人接,這讓她難免擔憂起來。
同時,章小北很反感章漢歸總喜歡把三姑搬出來,就像現在,明知道她不會去問三姑,而就算問了,三姑也不會說實話,她一定會幫着章漢歸,因爲三姑這麼些年,一直在明裡暗
裡調解她和章漢歸的父女關係,章小北是知道的。
“別跟我提三姑!你的性格我太瞭解了,若不是有事相求,就算我快死了,你也不一定會來!要不然,你也不會把我丟在鄉下不聞不問十二年!說吧,你找我什麼事?”章小北冷冷地說道。
一提起那十二年,章漢歸的臉上便生出愧疚,這也是他的一塊心病,他在心底都不知道有多後悔當初做出的那樣一個錯誤的決定,如今就算他想挽回,女兒卻已經長大了,而心裡對他的恨意,也像在骨頭裡的刺,拔都拔不出來了。
不過,章漢歸還是深信,血濃於水,等章小北再長大一點,甚至以後自己當了父母,她應該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
眼下,燃眉之急,他還是要替現任妻子和小女兒求個情。
章漢歸一臉緊張地看着表情冷冷地章小北,小心奕奕地說道:“小北啊,我今天來,除了看看你,確實還有一點別的事情,想找你商量商量……”
章小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賭氣將腦袋扭到一邊,也不看他。
章漢歸尷尬地咳了兩聲後,才緩聲說道:“是這樣子的,你茉莉姨和小含還因爲上次的事,在警察局裡關着,你看你現在身體也康復得差不多了,他們倆好歹也是你的後媽和妹妹,你看能不能在少希面前替他們說兩句好話,讓警局那邊提早把人放出來?”
章小北的表情一滯,章漢歸不提起,她還真是忘了那對奇葩母女了。算算日子,他們被關在裡面,也差不多二十天了,按常理半個月就應該放出來了,當然,只要她不起訴他們母女的話。
但現在二十多天過去,他們還關在裡面,章小北心裡清楚,一定是文少希氣不過他們的所作所爲,故意要讓他們關久一點的。
雖說這二十天過去,她心裡氣也消了,早就不想跟那對母女計較了,可偏偏過來替他們求情的人是章漢歸,這便讓章小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本來很想一口拒絕,可擡眼一瞅章漢歸的模樣,她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來。只覺得這才二十多天沒有見到他,他竟然整個人像老了十歲,而且衣服髒兮兮的,鬍鬚也沒有剃,眼睛裡還有眼屎,總之整個人看起來邋遢極了。
章小北的心底便有異樣劃過,她的語氣也柔軟了幾分,便說:“這件事,也不是我說了,少希就會聽我的,總之我只能答應你,等他來了我會跟他說一聲,至於少希要不要放過他們,那也要看他的意思!”
“這個我知道!你只要跟少希說一聲就行了!萬一他還不肯原諒他們母女倆的話,改明兒我等少希在的時候再來一次,親自求求他!”章漢歸點了點頭道。
一聽章漢歸找了她還不算,居然還要親自找文少希說這事,章小北那心底才平息一點的火苗,又不自覺地涌了上來,冷哼了一句,“爲了那麼母女,你倒是挺上心的!”說完,章小北爬上牀,拉過被子將自己的整個頭都蓋上,再也不搭理章漢歸。
章漢歸輕嘆了一聲,黯然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