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落地窗前,沙發上的冉冉看着手中的那個布包出神。張阿姨接連幾次經過她的身邊,都有些好奇冉冉的反常。她從清涼寺回來,就這麼個表情和姿態,似乎在想什麼事情,而且完全想出了神。
小憶跟着家中的另外一位保姆,剛從外面進來。看到媽媽,小憶在保姆的懷抱裡拼命扭來扭去,硬是逼得那保姆把他放到地上。他笑嘻嘻地邁着那胖乎乎的小短腿,朝着媽媽奔了過去。
看到兒子,冉冉終於從自己的世界中回到人間。把布包往沙發上一擺,朝着兒子敞開了自己的雙手。
媽媽的懷抱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和舒服地地方。小憶緊緊地偎依在母親的懷裡,使勁往上爬,試圖去親媽媽。
冉冉半推半就,儘量地護着自己手術後的胸肋和受傷的手,不讓兒子那亂動的四肢碰到,她配合兒子笑鬧着。小憶拿出他的扭功,終於成功地湊近媽媽的臉,啪地親了一口。
母子兩個都笑得很開心。
張阿姨不動聲色地收拾着沙發前的報紙雜誌,很自然地順帶把那個布包抄到了手中。
“那個不用收,我一會兒還要用到。”冉冉淡淡地說。
張阿姨的手僵直在空中,有些訕訕地把東西放回去,縮回了手。
自從上次她把冉冉的行蹤透露給了王東紅,冉冉對她的態度還是很原來一樣。可是張阿姨能敏感地發現和感覺到,其實有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在舉手投足間,在有些看起來平淡的細節中。
比如現在,冉冉事實上根本不想讓她去碰這個東西。雖然她說得很隨意,從做法上來說也是無懈可擊。可是,張阿姨就知道,冉冉對自己有了戒心。
她有些失落。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建立起信任的關係需要很久,可要讓這種關係動搖,也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
看着張阿姨的手垂了下去,剛纔那勁頭足足的樣子一下子蔫了,冉冉心裡清楚她的想法。可她偏偏裝作沒看到。
本來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她完全可以裝傻的,可是現在她卻忽然不想那樣了。有時候裝傻裝多了,大家都以爲你傻了。
那樣就不好玩了。她現在明白,既然做錯了事,該有的懲戒那是必須的,決不能因爲心軟而不做。那樣可能這樣的事情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就因爲冉冉那麼小小的一個不讓張阿姨去動那小布包的舉動,張阿姨失落了很久。不過是她先做錯事在先,也怨不得別人。有時候忠誠也是做事的最基本條件。她是一時被迷了心竅,忘了這個道理。
她有些情緒低落,一聲不吭地專心收整着客廳。
冉冉在沙發上逗弄着兒子,轉頭問張阿姨:“魏文打過電話回來過嗎?”
張阿姨搖搖頭:“還沒,可能是忙吧。”
再怎麼忙,往家裡報個平安總是必須的吧。冉冉在心裡嘆息。可是奇怪地是,她的心情卻平復了很多,似乎已經慢慢從魏文和喬小歐這個插曲中抽離出來了。
小憶還是在她的懷裡撲騰。這麼大的小孩,精力旺盛,非得消耗掉不可。冉冉一隻手還帶着夾板,雖然小憶不重,可只能用一隻手,也讓她覺得有些吃力。
小憶也就在媽媽懷裡撲騰了一會兒,自覺自發地就自己下了沙發,拿起了桌前的遙控器。
電視新聞的聲音響了起來。
收拾着客廳的張阿姨有些驚喜:“小憶,看,那是爸爸唉!”
冉冉目光柔和地看着兒子,手輕輕梳理着兒子那軟軟的小頭髮,聽到這裡,擡起頭來一看,果然是魏文,報道上說他現在正在XX國考察,計劃給省裡的新聞廣播業引進先進的設備。新聞還配置了錄像,播音員那字正腔圓的聲音在一旁解說着。可冉冉有些充耳不聞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魏文身旁那個打扮入時,巧笑嫣然的隨從人員身上。
正是喬小歐。
當喬小歐找到冉冉時,冉冉在心中曾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替魏文開脫過。對於這個曾經毫不留情地能下手叫人來傷害自己的女人,對她的說辭,冉冉是持了謹慎待考察的態度來看的。
雖然喬小歐在似有似無地向着自己展示她和魏文的“親密關係”。而且各種證據的指向都顯示出,她說的可能是事實。
可是,冉冉在潛意識裡,一直不肯相信。
她不肯相信就是憑着一個信念,憑着她對魏文的瞭解,憑着她曾經知道的魏文對她的感情。
可這種信念在此刻看到他和喬小歐一起出國考察的報道後,開始有了鬆動。想想也是,有哪個家的女人連自己丈夫出了國都不知道,還是從電視上得知的?如果是那樣的家庭,有一個問題很確認了,他們的夫妻關係肯定出了問題。
特別是冉冉看到電視裡的的鏡頭還給到他附耳和喬小歐說話,而喬小歐巧笑嫣然,略帶羞澀的摸樣,那個畫面好郎情妾意,看得讓冉冉的信念開始起了動搖。
派了喬小歐打頭陣,說自己要出差,然後帶着佳人出國考察,難道是難以面對,居然連個電話都不給她?還是故意讓她知道,他不在乎她了,讓她反省反省……
魏文,你好,你,很好。
冉冉點點頭,說出了這幾個字。
他現在是打算用冷戰來逼退她麼?不理會不聯繫就是不讓你高興。隨時晃出一些讓她心疼的消息來刺激她,可是卻不明確他的想法。
冉冉在世上活了好歹也二十多年,這種無聲的對抗,她曾經在小說、電視、電影或者身邊的人身上看到過。這是男人很殘忍的一種分手方式。讓你知難而退,而他卻永遠不用承擔主動分手的名。到了最後,受不了的女人自己離開,男人還可以根據需要選擇,可以有各種無辜的表現,比如:“是你離開我的,不是我不要你。”再比如:“我沒想怎麼樣,是你一意孤行。”如此種種種種。
不過也能理解,男人在精 蟲上腦,沉溺於一段感情的時候,什麼腦殘不符合邏輯的事情都做得出。從她和魏文交往的過程中,這位展先生做的那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少了?難保他不會換個女人,重新走一趟老路?
她想不通魏文怎麼會在突然間變成了這樣。他本可以大大方方地和她談,說出兩人散夥的話,難道她還會死死扒住他不讓他走?可他爲什麼要把事情做得那麼讓人難受呢?
何苦呢,這是?相煎何太急!
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魏文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讓她近乎抓狂。就如同凌遲處死一般殘忍。一塊一塊地割她的肉,讓她血盡乾枯而死?就是不給她個痛快。
太殘忍了。他對她太殘忍了。他就那麼恨她嗎?
冉冉拿過手機,再度撥通了魏文的電話號碼。
電話是通的,可是沒人接。也許他在忙,不方便接電話。冉冉按捺住了自己胸口的熊熊烈火。也好,此時自己的這種狀態,也不適合和魏文交談。
憑她對魏文的瞭解,看到了她的來電,他是會回電話的。
可是,從冉冉打了電話以後,到她吃完晚飯,幫了小憶洗完澡送上牀,講了睡前故事,直至小憶酣睡如夢這麼長的時間裡,這個回話都沒有出現。
冉冉沒有放棄,再度撥打了那個電話。
還是一樣的反應。
現在冉冉開始多想了,他不會一整天都不看電話吧?看了不回的話,那顯然就是另外的意思了。他已經討厭自己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好吧,你不想說,那我自己就來確認吧。冉冉鍥而不捨地撥通了魏文身邊秘書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