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言侷促的站着，她遲遲不給出答案，墨少辰也不逼她，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少辰，你回來了？”身後，墨老爺子的聲音傳來，兩人同時看過去。
“爺爺。
沐小言跟着喊，“爺爺。”
墨老爺子朝兩人點頭，眉梢染上喜色，卻呵斥墨少辰，“大清早的都杵在這兒做什麼，你姨媽好些了麼？”
“都是老毛病，已經好多了。”
墨老爺子紅光滿面，一看就知道是剛剛鍛鍊過的，他單手搭在墨少辰的肩上，“你姨媽這輩子爲墨家操心太多，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她。”
“我知道的，爺爺。”
“我先過去看看，你們一會兒過來。”
“好。”兩人不約而同的溢出一個字，隨後，又相互看了眼。
他們不是傻子，墨老爺子突然出現就是爲了阻止這場隱晦的戰爭，兩人明着沒吵起來，可看在任何人眼裡兩人都是在鬧彆扭。
“怎樣，現在說說你的看法？”男人攤開手掌，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那般的漫不經心，略帶玩味的看着她。
末了，男人從兜裡掏出一根菸點上，一抹猩紅夾在指間，散開的煙霧瞬間迷濛了女人的眼。
沐小言不適的嗆了下聲，墨少辰皺眉，吸了口後迅速將煙掐滅。
沐小言這才擡起頭來，男人的五官線條立體深邃，那張優質的臉映在女人明亮的眸子裡，她腦海裡驀然閃現出兩人昨晚纏綿的場景，他的柔情，他的蠱惑，還有他的疼愛……
到了這一刻沐小言才覺得，都是假的！
他利用男色故意勾引她。
早晨的空氣滋生着一股寒意，在兩人身邊散開，沐小言冷的吸了口氣，同樣也來了脾氣，“墨少辰，你覺得我有這個權利麼，每次不都是你說怎樣就怎樣。”
就拿顧浩南的事情來說，他不幫忙反而把她給囚禁起來了，她怪過，怨過麼？
墨少辰黑眸一緊，瞧着她急紅的小臉，態度驀然就軟了下來。
“我只是在和你商量。”他的聲音很涼，卻沒了之前的那份強勢。
商量？
呵，說得多好聽啊。
有這麼和人商量的麼。
“說是商量，還不是你早就決定好了。”沐小言並沒有過多的情緒，墨家的事她一件也不想插手，只需做好本分就行，“墨少辰，我沒有別的意思，一個孩子不是阿貓阿狗，一旦領養了就是責任。”
如若她今天答應了墨少辰，那個孩子也有她的一份責任。
說白了，沐小言也是怕有一天她和墨少辰散了，領養的那個孩子要怎麼辦？
墨少辰抿了下脣，頓時覺得自己太急躁了些，或許沐小言並沒有多想，她就是怕帶不好孩子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Jayson是一定要回國的。
那麼，他試試再做別的安排？
說了這麼多，沐小言也不想和他爭論下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沒有精力和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一顆心早已沉寂下來，於是，她應承，“墨少辰，我可以答應你。”
“你說真的？”
“當然，我剛纔是擔心照顧不好那個孩子，我沒有帶孩子的經驗。”
“沒事，不需要你太操心，我們只需要給他一個身份。”
原來如此。
那個孩子需要的果真是一個身份，到時候，就會是她和墨少辰的孩子。
沐小言沒像以往那樣，給墨少辰一顆糖吃後立即邀功，她覺得應該等孩子的事辦妥以後再提顧浩南的事情。
她和墨少辰相處那麼久，多多少少對這個男人也有點了解，千萬別在高興或者不高興時提某些事情。
她得等待時機。
那麼這一去，她大概要受到墨家人的斥責了。
程素涵的臉色確實不好，和昨日相比，憔悴了許多。
沐小言簡單的問候幾句便退開了，自覺的把空間留給了墨少辰和程素涵。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來程素涵不僅不喜歡自己，似乎還帶着某種敵意，沐小言不想太過於尷尬。
程素涵這一病，恰逢墨雲楚也在家，領養孩子的事情，於她是個機會。
早餐時間，墨老爺子和墨雲楚難得都在，對面的墨錦兒偶爾朝沐小言投來一個笑臉，示意讓她不要緊張。
早餐進行到一半，沐小言開了口，“爸，爺爺，我和少辰商量了下，準備先領養一個孩子。”
墨老爺子和墨雲楚相互看了眼，完全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狀況。
昨天不是說好了，等墨少辰回來就按計劃行事的麼？
兩人把目光落在墨少辰身上，想聽聽他的意思。
男人只是慢條斯理的喝着粥，仿若一個沒事人一樣坐着，明顯早就認同了沐小言的想法。
不，應該是他們夫妻商量好的，這是來通知他們？
領養一個孩子？
絕對不行！
到了墨少辰這一代，老爺子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墨家。
墨錦兒聽得心驚，她暗暗觀察着父親和爺爺的臉，低着頭吃着東西，同時也用眼神示意沐小言，讓她收回剛纔的話。
顯然，爺爺和爸爸生氣了。
餐廳裡的氣氛隨着這句話霎時冷凝下來，沐小言忐忑的坐在原地，已經做好了讓兩位長輩的斥責。
墨老爺子冷下臉，摔下筷子起身離開。
難道他們墨家每代都逃不過在外面領養孩子的命運？
墨錦兒從小就怕這種氛圍，找了個機會開溜。
一直沉默的墨少辰起身，朝着老爺子的背影喊道，“爺爺，我希望您能答應我們。”
墨老爺子駐足，轉過身來看向他們二人，目光在掃過沐小言的時候多了一絲鋒利。
沐小言垂着頭，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大概他們都以爲這是她的主意。
她能理解，這樣的氣氛卻還是覺得害怕，垂在身側的兩手已然滲出一絲薄汗。
驀然，一道大力摟過手足無措的她，沐小言緊張的心頓時得到緩解。
她站在墨少辰身邊，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了這個男人，也終而明白了做媳婦的不易，尤其身在豪門，太多的身不由己。
墨少辰的這個動作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有多在乎這個女人。
墨老爺子擡手指向他，“少辰，你也不小了，難道不想有自己的孩子麼？”
“爺爺，我纔剛剛新婚，還沒享受好二人世界呢。”墨少辰說的輕巧，擁着沐小言坐下。
他只需要沐小言開個頭，好讓墨家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以後即使他不在，也沒人敢動她。
屁話！
墨老爺子心裡閃過這兩個字。
只要有了孩子，還需要他們二人親自照顧麼。
墨雲楚悶悶的坐在那兒，他和墨少辰的父子關係一直不怎麼好，這個時候即使再生氣也不敢多說一句，更何況老爺子已經在教訓了，他再插嘴，只會招來兒子的恨。
這些年，他對墨少辰無疑是愧疚的，因爲他的疏忽，害得兒子在駱家受了那麼多苦，想到這些，墨雲楚心裡比誰都痛。
墨老爺子怎麼都不贊成，“領養的孩子也需要你們照顧，哪裡來的二人世界？”
“爺爺，這是我和言言的事情，今天說出來也只不過是通知你們一聲，並不是尋求你們意見的。”男人的語氣很涼，說完這些，他拉着身邊的沐小言起身，應該是準備走了。
這番話，這番舉動，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你！”墨老爺子瞪着他，卻不知該怎樣去訓斥。
畢竟這個孫子十幾年前纔回到墨家，中間的幾年又去了國外，他們的情意到底差了那麼一點啊。
墨少辰摟着沐小言，低聲在她耳旁道，“言言，我們走。”
“少辰。”墨雲楚起身開口，想留住兒子，“你什麼態度，想氣死你爺爺嗎？”
墨少辰朝他看了眼，視線落在墨老爺子身上，在這個家裡他就只認老爺子，“爺爺，您說過，只要我聽話回到墨家，我的事情您不會干涉，希望您說話算數。”
這話都搬出來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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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明擺着威脅，只要他們逼近一步，他就會脫離墨家。
墨少辰絕對有這個能力。
墨老爺子對他的勢力瞭如指掌，卻又不能去破壞墨少辰在外的心血，畢竟那是他的親孫子。
沐小言至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她乖乖的跟在男人身邊，兩人很快出了墨家。
餐廳裡，早餐已經冷卻，空氣裡泛起一絲涼意。
墨雲楚氣得不輕的老爺子，“爸，您別生氣，找個機會我說說他。”
領養孩子這麼大的事，絕不是墨少辰說一句話就行的。
老爺子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你說能有個屁用，這輩子，他就沒聽過你的。”
墨雲楚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這輩子就沒怕過誰，卻偏偏怕這個兒子。
“那我去找沐小言，這肯定是她的意思。”墨雲楚說到此，眼底閃過一絲狠戾，“我一直以爲她是個簡單的女人，沒想到這麼有心計。”
老爺子朝他擺手，嘆息道，“雲楚，你真是一點都不瞭解少辰，看剛纔的形勢，你覺得是那丫頭的意思麼？”
這分明是墨少辰的意思，順便還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以後不能苛責他的女人。
墨雲楚也並非沒看出來，還不是想在老爺子面前說兒子兩句好話，把責任都往那個女人身上推，沒成想，老爺子一點也不糊塗。
當然，他最不能明白的是，“爸，我實在想不明白少辰怎麼會突然想到領養孩子，我們家的病症，沒有人對他說過啊，難道他想提前做準備，還是已經去醫院看過了？”
這纔是他們應該關心的問題，一旦墨少辰自己知道，以他的驕傲估計就氣餒了。
老爺子倒是不怎麼在意，“又不是什麼醜事，這種病症也不是不能生，只是機率小，我們只能在暗地裡幫他。”
思來想去，老爺子還是準備按之前的計劃行事，“我看這樣吧，你等下去找小言那丫頭，計劃一定不能變。”
“少辰如此護着她，她還肯嗎？”
這點老爺子十分放心，沐小言的背景早已被他打探得一清二楚，那丫頭心裡想什麼，他也略知一二，“她會肯的，因爲顧浩南還在醫院。”
可這話越發讓墨雲楚擔心起來，由此可見，這個女人並不是真心喜歡墨少辰。
“爸，我真的很擔心，少辰他年輕氣盛，萬一將來……”
他的意思是想阻止他們兩人。
墨家的媳婦不說要有多強大的背景，可有一點，對丈夫必須忠貞不二。
像沐小言這種朝三暮四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兒子，要不是看她乖乖聽話，墨雲楚第一個不答應。
一開始的墨雲楚還覺得沒什麼，但從今天發生的事情中，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場婚姻的嚴重性，一個不情願的女人……
他當初是受到過這樣的罪啊，一輩子都痛苦。
“你也別操心，這是少辰自己的選擇，寧願栽在女人手裡，我們有什麼辦法。”相較於墨雲楚，老爺子要沉穩許多。
“不行……”
“不行？”墨老爺子覺得好笑，“當初我勸你的時候，你聽得進去麼？到了現在都執迷不悟，有什麼資格去奉勸少辰？”
墨雲楚覺得頭痛，“爸，一碼歸一碼。”
正因爲他當初鬼迷心竅纔不能讓兒子也步了他的後塵。
老爺子朝他看了眼，“你去找少辰，他也會拿這些話堵你。”
“那我們要眼睜睜的看着他……”
“看誰先生下我們墨家的骨肉吧，到時候自然有辦法。”
這件事關係到墨家的血脈，如此珍貴，他當然不能疏忽。
那個丫頭和少辰的感情很好，生下墨家孩子的希望也更大，然而他們也不能把寶全部壓在沐小言身上，畢竟她和墨少辰已經在一起好幾個月了都沒有動靜，他們怎能不擔心？
汽車行駛了一段距離，沐小言恍然回神，問身邊的男人，“我們去哪兒？”
墨少辰擡腕看了眼時間，就剛纔這個空檔他已經接了十通電話，忙得要命，“回江南世家，我得出去辦點事，晚上回來陪你。”
“我已經很多天沒去學校了，你可以把手機還給我嗎？”
男人湊過身去，食指點在她脣間，“看你表現。”
沐小言，“……”
墨少辰真的很忙，甚至都沒有下車就走了。
沐小言這兩天在墨家確實沒有睡好，整個上午都在睡覺，到了下午，沐小言依約被墨雲楚叫了出去，傭人也不敢攔着。
隱蔽的會所內，沐小言規矩的站在墨雲楚跟前。
男人悠閒的品着茶水，看向她時沒了之前的那種友好，冷聲問，“領養孩子的事，是你的主意？”
“不是。”沐小言雙目沉寂，沒有絲毫撒謊的嫌疑。
“少辰心血來潮，還是他早就和你說過這件事。”
沐小言垂下眸，良久才道，“爸，我和墨少辰在一起的時間短，他心裡想什麼我從來都不明白。”
她的話說得深奧，並沒有正面回答墨雲楚的問題。
這個女人看上去單純，實則不簡單。
墨雲楚也不想深究於此，他找她來是爲了實行之前的計劃。
“那我們按計劃行事，顧浩南那邊，我會盡量幫你。”
原本該是讓沐小言釋懷的事，可她卻沒了之前的那份釋然，淡淡出聲，“謝謝爸。”
兩人說話間，服務員帶了幾個女人進來，沐小言一眼望去，頓時花了眼。
這四個女人，個個出挑，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絕對是一等一的。
就連作爲女人的沐小言看了都自愧不如，她不禁在想，墨少辰怎麼就想和普通的她結婚呢。
墨雲楚起身，在沐小言身邊站定，他個子和墨少辰的差不多，沐小言覺得無比壓抑。
她目光盯着面前幾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有種扇她們幾巴掌的衝動。
“女人越多，受孕的機會纔會更多，沐小姐，你說是吧？”墨雲楚側目，若有深意的瞧着身邊的沐小言。
在這麼多女人面前，墨雲楚稱呼她爲‘沐小言’，在他心裡，根本沒有把她當成墨家的媳婦。
沐小言也不在乎，她本就沒想過和墨少辰天長地久，能如此委曲求全，都是爲了顧浩南。
那麼，她也沒什麼好難受的。
她必須依靠墨家的勢力，給顧浩南謀得一條生路。無論是命，還是前程，沐小言都得幫顧浩南保住！
“你看，今晚該哪個女人最合適？”
明着是問她，沐小言聽得出來，墨雲楚的口氣是在試探。
墨雲楚想看她究竟是不是真心站在他們這一邊，爲他們墨家着想。
“墨少辰敏感，最好找一個和我身材差不多的。”她說，垂在身側的兩手仰不住的顫抖着。
墨雲楚聞言滿意的點頭，他朝其中的一個點去，那女人個子稍微小些，如果不看臉確實和沐小言的相似，“就她吧。”
沐小言眯眼，視野裡是那個女人美豔的容顏，而腦海裡卻是她和墨少辰翻雲覆雨的場景。
一切的種種在大腦裡迴旋，仿若中了毒，她臉色白的嚇人，差點繃不住。
“讓她穿上你的衣服，頭髮下午去做成直的，怎樣？”
沐小言低着頭，她艱難的溢出一個字，“嗯。”
往丈夫牀上塞別的女人，難道還讓她歡天喜地的說‘好’麼？
“你叫什麼名字？”墨雲楚問那個女人。
女人大方得體，聲音也好聽，“凌菲。”
“凌菲？”墨雲楚默唸，隨即笑開，“好。”
凌菲。
沐小言僵在原地，她說不清到底什麼感覺，大腦瞬間就空了。
“小言，爸爸相信你是個識大體的女人，無論她們中間誰生下孩子，都是你的。”墨雲楚反過來安慰她，“少辰那邊還希望你多勸勸，他年輕不懂事，以後自會明白我們的苦心……”
他們做了這等事肯定會曝光，說不定還會惹怒墨少辰影響父子之間的情分，到後面還得她去擦屁股。
呵。
墨雲楚說了一大堆好話，後面的沐小言一句也沒聽進去，是怎麼回到江南世家的她都不清楚。
夜晚很快來臨，沐小言安排好一切，一早就讓傭人離開了，偌大的房子裡就剩下她一人。
用三個小時做好了晚飯，天色漸漸暗下去，墨少辰還沒有回來。
沐小言站在落地窗前，眼看着外面的燈光愈來愈亮，她給墨少辰撥了電話過去。
“我做了你喜歡的菜，早點回來。”她說，言語簡潔，目光空洞的望着外面。
那頭的男人略微頓了下，顯然很高興，“老婆，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等着我。”
老婆？
這個稱呼越發讓沐小言難受，她左手倒着酒，嬌豔欲滴的液體落入杯裡，刺得沐小言眼睛一酸。
他們的房間裡藏了一個美豔的女人，和她差不多的體格，一會兒，她就得看着他們在那張婚牀上翻雲覆雨。
等這一切順理成章，她也會成功到達醫院看望顧浩南。
她和墨少辰從就交易開始，那麼一切就從交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