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紅燭,毫不猶豫地將燭光遞到了裙襬上。
“你瘋了嗎?!”蕭曦曦驚呼,沒來得及搶奪顧若藍手中的蠟燭,便注視着她點燃了長裙,一襲火焰頓時燃燒起來。濃烈的酒精浸透的衣料,在隨着手倏然拋掉燃燭,顧若藍驟然喊起來:“你要做什麼!——救命啊,救命!”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猶如利箭般猝然射過來。
蕭曦曦頓時被眼前的一幕嚇懵了。
怎麼可能...顧若藍,竟然會用自我傷害來嫁禍給別人?!怎麼...可能?
“你在做什麼!”一個熟悉的冷調聲音驟然響起,蕭曦曦詫異着還沒有反應過來,只看到顧若藍已經被猛地潑了一桶水。
衆人已經聞訊圍過來,顧若藍隨着水澆滅了身上的火焰,變得溼漉漉的。
一片狼狽。
溼了裙襬不要緊,更狼藉的,是她本來精緻的妝容和髮型,已經有着水滴在潺潺地流下來,滴着水珠。
“你這樣夠了!”一地狼藉仲,澆水的人只是一句話,原本有些熙攘的宴會廳,立即安靜了下來。
蕭曦曦像如夢初醒一般,猛然擡眸,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呢喃着:“冷...冷之清?!”他怎麼會在這?又這麼巧合的,幫她解了圍。
蕭曦曦看着冷之清,忽然覺得像幻夢一樣。
一直覺得他和顧若藍之間若有似無的關係,隨着他的反應和話語,瞬間擊潰了自己的判斷。
那麼,他...和她不是站在一邊的嗎?
正想着,顧若藍卻忽然擡眸,氣息有些急促:“怎麼會是你?!”分明,她剛剛就要嫁禍給蕭曦曦了,竟然,中間會有冷之清出現。
這一點,她絕對沒有想到。
“你夠了。”冷之清惜字如金,聲音卻很是冷沉。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趕過來的安琳看着眼前的一切,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眼前滿臉暗沉的男人,分明不是宴會邀請名單上的。
“您好,我是冷之清。”畢竟安琳是長輩,冷之清放鬆了一些語氣,淡然答道,“抱歉唐突出現,我是爲了來找她。”說完,目光轉向蕭曦曦。
一雙雙眼睛,又回到蕭曦曦身上。她感覺所有人帶來的這種壓力,壓得她簡直有些喘不過氣來。莫名其妙的,自己又捲入一場紛爭中。
“冷爹地!”
“冷爹地!”
根本不在乎時宜場合,小爵和小蕙竟然毫無芥蒂地脆生喊了幾聲。但看周圍大人並沒有迴應,兩個孩子又轉身跑去了別處。
蕭曦曦心頭一緊,不知道安琳的眼裡會不會有什麼介懷。然而,所有的眼神都是拷問自己一般,她有些臉熱,更有些心慌:“你...來找我嗎?”
事到如今,這樣的事,都在如此的宴會上發生了,她也沒有什麼需要再掩飾的。
“跟我走。”冷之清看着她,瞟了依舊坐在地上的顧若藍一眼,伸手拉起蕭曦曦的胳膊。
然而,蕭曦曦卻詫然不已,剛被拽了幾步,她奮力抽回了手臂:“你...你要做什麼?我...不走。”如此離開,她就說不清楚了。
“你不走,還要等她來用盡手段——然後,一切都嫁禍給你?!”冷之清停下了腳步,回眸盯着顧若藍,對蕭曦曦發出疑問。
蕭曦曦沒想到他說得如此明晰。一時,她頓時開始懷疑自己,如此看來,難道,自己是錯的?他和她,根本就是站在不同的兩方。
一身狼狽的顧若藍已經不再顧及其他的了,她冷笑一聲,依舊凜然地站了起來,水珠依舊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流淌,這恐怕,是她有生以來,最爲狼狽的一次了。
她冷笑道:“冷之清,沒想到,你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更想不到的是,你會爲了她——根本就不再會爲你生孩子的女人潑了我的冷水!”
什麼?!
蕭曦曦只是幾分鐘之內,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起起伏伏。她聽得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顧若藍在說...在說自己根本就不會再爲他生孩子。
不,不是,是自己...再也不會生孩子了!
蕭曦曦懵了。頭腦,再也運轉不起來了一樣。
“住口!”樓上傳來更爲懾人的聲音,僅僅兩個字,卻讓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聲音裡傳來的那種難以形容的肅殺。這是種只有震怒的人才會發出的低吼聲,猶如被激怒的黑豹一般。
蕭曦曦近乎癱軟的狀態,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看來,樓梯上走下來的司徒雷焰也是知道的,冷之清也是知道的,不然,他們爲什麼都不會疑問呢?
心頭,頓時像抽空了什麼東西一樣。
想想周圍的人羣,又彷彿自己被剝光了,晾出來給大家看。自己...今生,就只有這兩個孩子了嗎?好好笑,不,一定不是真的。
蕭曦曦的眼中,頓時充盈起眼淚。不想哭,但眼淚,就是止不住。
“焰...”顧若藍的聲音軟了下去,但依舊帶着反常的倔強,想要再抗爭一番,“我,我真的忍不住了!她不可以...”想要強詞奪理,必須先下手爲強。顧若藍的眼眸,立即充斥着委屈。
“住口。”司徒雷焰狹長深邃的雙眸帶着利刃一般的目光,盯在顧若藍的臉上,“他過河拆橋,你就可以背信棄義?!”
他的餘光掃在艱難地站立着的蕭曦曦身上,心中百感交雜。愕然自己的疏忽大意,竟然還是給顧若藍留了餘地。
他真該死,想到了顧若藍的心機,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卻想不到,只是十分鐘的不見,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想殺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蕭曦曦的每一個微表情,包括現在木木的失神,都深刻地刺痛着他的心扉。
“我們走。”冷之清掃視着所有的人,繼續拉起蕭曦曦的手。
然而,她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半響,她的目光轉移到顧若藍臉上,面無表情地輕緩問道:“你,是說我,只能有這兩個孩子,今後...就不能再...”
“沒錯!”顧若藍搶了她的話。她已經受不了眼前的兩個男人,全部爲了這個看上去簡單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橫眉冷對。
那麼,傷害她,是她此時唯一的利器。
“顧若藍!”司徒雷焰已經走到跟前,制止道。
他緊蹙着眉頭,鎖定在蕭曦曦的臉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愧疚感。是他,是他沒有保護好她,所以,遮掩了這麼久,自己爲之付出的一切,此時都燃燒殆盡。
空氣裡,還瀰漫着剛剛火燎的味道。
蕭曦曦忽然清醒起來,她純淨的臉龐,淺淺地泛起一絲笑容,這個笑容,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失措。更是讓司徒雷焰的心臟更是猝然一沉。
“我知道了...”蕭曦曦淡然開口,“你多慮了,我不會守在司徒雷焰身邊。謝謝你,這麼擡舉我。”鬆開冷之清的手,她走向幾步遠的兩個孩子身邊,半蹲下來,輕聲道,“小爵,小蕙,我們走。”
沒錯,這兩個孩子,已經是自己的至親了。除了他們,她再無他人可愛。
蕭曦曦的眼睛不再留有淚水,相反,變得有種乾乾的苦澀。
其實,他們都是從開始就知道了的吧,知道,自己也的確是如此的,又如何呢?或許,是那次從樓梯上跌下來?
一切,恐怕已經不得而知。而現在,追索這些,已經毫無意義。
“曦曦...”安琳呢喃着,看着蕭曦曦的背影,還有兩個孩子懵懂的表情,也不禁有些心痛。幾個年輕人的對話,相信在場所有人都已經對事情瞭然於心。
然而,她的話,也是欲言又止,更顯得蒼白無力。
“媽咪,我們不和爹地在一起了嗎?”小蕙有些疑問,轉臉,純淨的眼神看了看人羣注視過來的目光。
“那...Grandparents呢?”小爵也皺着眉頭問。
“我們...回家。”蕭曦曦淡淡地一笑,不再多解釋,起身,拉起兩個孩子。
此時的小爵和小蕙意識到母親的反常,看她的表情,很是凝重,他們也懂事地一言不發,跟在她的身邊往屋外走去。
“蕭曦曦!”司徒雷焰戛然開口,眼眸掠過深厚的苦楚,他疾步走上前,想要拉住蕭曦曦。但她轉眼平淡的目光,卻讓他伸出的手落在了半空。
蕭曦曦頓了頓,轉身,緩緩地走出了門外。
走出去,不想再糾結於這裡發生的一切。恍如一個不真實的噩夢,經歷了那麼多的起起伏伏。自己,果然還是能夠堅強起來。
屋外的路走起來,好像很漫長,每一步,都那麼沉重。
“蕭曦曦,我還在,一直在。”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攬在了蕭曦曦的肩上,她看到的是冷之清那張歉意的臉。
搖了搖頭,她繼續低垂着雙眸在路上走。
路其實很遠,但她現在很想一步一步走回去。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倏然發現,冷之清一直就在身旁陪着。
“今天...謝謝你。”她輕緩地開口,並不擡眼。
“不,是我,從頭至尾,”冷之清艱難地開口,看到她的樣子,他真的是心痛至極,歉疚得想要弄死自己,“我都容忍一切發生,我都是,爲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