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欣離開的很匆忙，留給宋茜的只有一把冰冷的鑰匙和最後的囑咐。
中午的時候孫雅芝就來電話了。
手機一直響了很久，她才接。
可是說話的人卻不是孫雅芝，而是老太太。
這幾天她一直努力的練習語言功能，希望能夠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彌補自己曾經所做的那些錯事。
宋茜一個字都不想聽，正要掛斷電話。
那邊就傳來老太太哀求的聲音：“求你！我求你！”
簡單的五個字，可是對於老太太而言，卻是用了自己一輩子的尊嚴。
她心裡很清楚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也許現在即便是這樣低聲下氣的說求這個字，也不配得到原諒。
可是，這是老太太唯一的選擇了。
如果不是她當年的執拗和多疑，也許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歸根究底，所有的事情都源於她的專權和不可一世。
宋茜沒有辦法拒絕，又或者心裡壓根就不想拒絕。
老太太用了求這個字，在她的心裡激盪起很多的漣漪，她想去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麼！
她不想去顧家，可是又忍不住心裡的衝動想去看看。
說不定，也許能夠從老太太的口中得知最近顧子祁都在做什麼，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離七天的時間，只剩下兩天了。
到顧家的時候，孫雅芝推着老太太親自在門口迎着。
陽光溫暖籠罩，老太太卻激動的面色有些發紅。看着宋茜從車上下來， 恨不得站起來。可是她沒有力氣，只能遠遠笑着，讓孫雅芝趕緊去迎。
“茜茜，你來了。快，快進來。”孫雅芝微微笑着，看上去特別的客氣和高興。她推着老太太進屋，宋茜就在後面跟着。
陳媽準備了不少的糕點，還有她最愛的巧克力蛋糕：“少奶奶，你回來了。”
宋茜點點頭，聽着陳媽一口一個少奶奶，心裡的滋味有些說不清楚。
她的視線在屋子看了一圈，沒有發現顧天明也沒有看見顧子祁。
“阿姨，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她的心裡有點失落，站在原地回過頭就直接開門見山，似乎沒有打算多留一會。
陳媽遞過去的巧克力蛋糕，甚至也沒有多看一眼。
孫雅芝推着老太太，然後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道：“丫頭，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奶奶有一些話想對你說，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希望你能夠聽她說完。你能答應我嗎？”
宋茜沒說話。
算是一種默認。
然後孫雅芝就示意陳媽離開，兩個人說要出去買點東西，就直接將門關上了。
印象中，和老太太獨處的次數很少。
算上今天，也許不超過五次。
宋茜站在一旁，紋絲不動，也不出聲，就等着老太太開口。
猜不透她今天到底要說什麼！
也許，是爲了要拿回顧氏的股份也說不一定；又或者，心裡又有其他的打算。
但不管是哪一個，宋茜都不打算妥協。
“坐。”老太太微微的動了動手指頭，她的身體和四肢還是不怎麼聽使喚。也只有右手能夠勉強的擡起來微微的動一動，不過說話倒是清楚了很多。
“不用了。”宋茜
很直接的拒絕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老太太看她這語氣和態度，心裡也很明白。
吃力的想要站起來，卻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奈的坐在輪椅上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剛到顧家的時候才六七歲吧？水汪汪的大眼睛，扎着長長的鞭子，走到哪裡都人見人愛。一轉眼，想不到你都已經這麼大了。”
聽老太太忽然提起過去的事情，宋茜的眉頭就一皺。
她不太理解，老太太說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麼。
“宋丫頭，我知道你心裡恨我！”
老太太推着輪椅靠近了宋茜幾分，擡起頭用目光仰視着她：“自從我癱瘓後，雖然人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可是卻讓我想起了很多。才發現，這些年來，我到底做了多少荒唐的事兒。”
“你還記得三年前在老家嗎？”
宋茜當然記得！
腦子裡記得特別的清楚。
她記得老太太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字字誅心。
“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把我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嗎？”
“害你？”
宋茜冷冷一笑，視線終於看了過去，帶着怨恨：“這難得不是惡有惡報嗎？”
她的話很尖酸刻薄，聽上去難聽極了。
老太太一怔，很快又啞然失笑。
“是啊，這何嘗不是一種惡有惡報啊！”她好像是在自嘲，又好像是在感慨：“其實在醫院的時候，我就想告訴大家那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可是，當我正要說的時候，我就看見了那個兇手站在你的身後……如果當時，我肯說一個字，也許，這些年你也不會受那麼多的委屈。”
這件事情過去很多年了。
在宋茜的心裡一直是一根刺。
因爲這件事情，所以她問顧子祁，願不願意帶她走。可是那個時候的顧子祁，卻選擇了拒絕。
宋茜的心裡也很明白，在老太太生死不明的情況下，顧子祁是不可能離開的。
可是，她的心裡還是執拗的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明明知道結果的答案。
“所以，現在你們所有人都知道了真正的兇手是誰？”她看着老太太，看着她發紅的眼眶裡充滿愧疚和自責。
那是掩蓋不住的神情。
點點滴滴，匯聚成很多的言語。
老太太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和詞彙：“這個人，就是當年瞞着我們所有人把你送出國的那個女人！”
葉思思！！？
宋茜忽然懂了，爲什麼當年和葉思思只是一面之緣，可是她卻願意竭盡全力的幫助自己；甚至瞞着所有人，在顧子祁的眼皮子下面將她送出國。
而回國初期當她建議將老太太送去醫院治療的時候，她也竭力的阻止。
甚至於，就在昨天，高翰還說顧子祁和葉思思私下往來的，很親密。
他明明知道葉思思是害的老太太癱瘓險些沒命的那個人，明明知道當年是她瞞着所有人將我送出國，卻還是和葉家走的那麼近。
宋茜的心裡忽然燃起一個念頭來。
也許顧子祁和葉思思走的近，是因爲別有目的。
“宋丫頭，今天特意把你找過來，就是爲了跟你說一聲抱歉的！”老太太語重心長，笑的很苦澀：“我一把年紀了，
一隻腳都已經踏進棺材裡了，也不奢求你的原諒！可是，我不能害了子祁這個孩子，這三年來他沒有一天是安安穩穩的渡過的。也許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我內心的歉意，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個機會。不要因爲我當年的錯誤，而毀了你們的未來。”
宋茜微微顫抖着。
轉過視線，看向窗外斑駁的陽光。
“你爸爸媽媽的死我很遺憾，但是請你相信我絕對不會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雖然我接管了宋氏的一切，可是從那天開始我的心裡也沒有好過過，幾乎每一天我都在擔驚受怕！我怕你長大後會恨我，恨顧家，所以處處提防着你針對着你。那封舉報你父母的舉報信，雖然是我從的郵箱裡發出去的，但是我老太婆從來就沒有寫過這樣一封舉報信。當初之所以承認，也是希望你能離開顧家……”
宋茜哼的笑出聲音來。
希望我離開顧家，所以就連這樣的罪責都願意擔下來嗎？
她看着老太太，言辭犀利：“所以把我的維生素換成避孕藥，也是逼不得已嗎？所以，你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抵消這麼多年我所受到的委屈嗎？你以爲，我還是那麼的天真愚蠢嗎？”
這件事情，老太太無法辯解。
也沒有任何想要辯解的意思。
她吃力的撐着自己的身體，用盡所有的力氣忽然就從輪椅上掉了下來。
噗通一聲，整個人就跪了下去。
宋茜一驚，整個人連連後退，避讓到一旁。
她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會下跪！
她一輩子最爲珍視的就是自己的尊嚴，就是顧家女主人的這份權利，最自豪的就是享受這種高高在上被衆人敬仰推崇的感覺。
可是現在，她卻整個跪在那裡，身形歪歪斜斜。
“我知道，是我親手害了你害了子祁，也害了整個顧家。更親手害死了我自己的重孫！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拿我這條老命老換！”
提起孩子，宋茜的防線就再也繃不住。
她隱忍着，卻還是無法阻止眼淚橫流，巨大的悲傷在心裡逆流，匯聚成汪洋快要淹沒的她不能呼吸。
當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幸福和高興。
甚至於，已經想好了，要爲了孩子回國。
就算別人誤解也沒有關係，就算父母的死和顧家有關係也可以慢慢化解，只要顧子祁願意接受這個孩子，願意繼續愛她；所有的問題都沒有關係。
可是偏偏，醫生的檢查結果卻是孩子先天畸形。
而原因無疑，就是因爲服用了大量的藥劑。
即便孩子畸形她也不想放棄，不想放棄這千分之一的機會想把孩子生下來。可是孩子在肚子裡還沒有到三個月，就流產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歲月。
彷彿，被全世界拋棄，無處可歸。
“你不配！”宋茜看着老太太，搖搖晃晃覺得腦袋都快要爆炸了。她一步步後退，整個人靠着牆勉強的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朝着老太太咆哮：“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我不會原諒你，就算死，我也不會原諒你！”
砰的一聲。
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明威廉整個人風塵僕僕，進門就喊道：“阿姨，不好了，子祁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