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灣別墅,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板上灑下了一片斑駁光影,隨着微風而輕輕搖曳着,散開點點絢爛的濯耀。
二樓連接着露臺的巨大的落地玻璃門拉開了一條縫隙,淺色的窗簾隨着微風微微飄蕩着。
凝纓坐在露臺的圓桌前,清淡平靜的目光眺望着不遠處的風景,思緒有些飄離。
那晚緋墨爵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她這裡。
她不知道那晚是什麼事情讓他那麼着急回去,但是隱隱約約的,她覺得應該還是關於他的未婚妻的事情。
是不是顏輕素看到他那麼頻繁的來她這裡,所以那晚纔會突然發生了急事叫他回去的?
如果是這樣,那她……會不會惱怒的對蘇家動手?
凝纓一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性,便再也坐不住,立即起身走出了房間。
剛下樓,就撞見了從外面買菜回來的玉嫂,她一見到凝纓這麼匆忙的樣子,便疑惑的問道,“凝纓小姐,準備做午飯了,你這是要去哪啊?”
凝纓沒有停住腳步,一邊走一邊吩咐道,“玉嫂,我去一下醫院找蘇醫生,有什麼事你等我回來再說。”
“啊?去醫院?凝纓小姐……”
還沒有等玉嫂的話說完,凝纓就已經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
從這裡出去大門口走路大約也要十分鐘,緋墨爵將她安排在這裡,並沒有配一部車給她,擺明了是要她留在這裡不讓她出去,可是此時此刻,她因爲擔心蘇家,而不得不出去一趟。
緋墨爵不允許她和蘇璨之來往,他又不來這裡,那她就無法知道蘇家的事情。
但如今,只有去找蘇璨之,她才能知道若蕪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雖然是白天,但是小區的周圍,沒有一個人。
這種有些詭異的乾淨,讓凝纓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即將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的腳步忽然一頓,眸光落在了前面正緩緩進入大門的白色車子上。
這熟悉的車型,不是蘇璨之的嗎?
白色的路虎車從大門口駛入,沿着車道緩緩地開過來,見到路邊站着出神的白色身影,便停了下來。
墨色的車窗緩緩地搖下,一張俊美卻優雅的清冷過分的臉龐倒影在了凝纓的眸底,那墨色的瞳眸沒有一點的溫度起伏,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問道,“要上車麼?”
凝纓微微一愣,隨即一喜,急忙點頭。
蘇璨之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坐了進來。
待她坐穩繫好了安全帶,他才緩緩地開口問道,“要出去?還是?”
凝纓搖了搖頭,想了片刻,“我想問一下你若蕪的事情,要不你就隨便在這找個安靜的地方停一下聊聊,等一會我走回去也方便。”
蘇璨之並未言語,只淡淡的點頭,便啓動了車子,開到了一處較爲陰涼的人工湖附近。
下了車,蘇璨之徑自走向通往人工湖中間涼亭的雕花木橋,凝纓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微微低着頭不說話。
她知道蘇璨之的性子向來如此清冷,話也少,每一次和他單獨相處,總會有那麼一點的尷尬。
這個男人足夠優秀,相比起緋墨爵他們,他絲毫不輸,同樣有着顯赫的家世,出衆的相貌,甚至還是洛城軍區最年輕的擁有少將稱號的軍人,本來可以是未來政壇裡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卻是放棄了政治之路,轉學了醫學,做了一個醫生。
其實她多多少少可以理解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想被家族所牽制,所以纔會放棄家人安排的道路,去做一個普通的醫生
,救死扶傷。
可是,很多時候,有些事情,還是無可奈何的吧?
這個男人的心中,又藏有多少不爲人知的痛苦呢?
凝纓若有似無的低嘆一聲,雖然微小,但是受過特殊軍人訓練的蘇璨之,耳力極好,聽到她那低微的嘆息聲。
轉過頭,他淡漠疏離的墨眸看向她,表情依舊不變,“有什麼事情要問的嗎?”
凝纓有些尷尬的站在那,小手微微揪緊了身側的衣裙,良久才問道,“若蕪現在怎樣了?”
“還是那樣,神志不清。”蘇璨之微蹙眉尖,眼神忽然變的有些暗沉,似是想要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凝纓見到他蹙眉凝思的樣子,想到了顏輕素的話,她說那些毒品是她讓人給若蕪吃的,那肯定是她們自己研究的,是怎樣的人,纔會去研究這樣的危險的東西?
“我懷疑,那毒品,不是一般的毒品,而若蕪去碰,也不是偶然間去碰的。”蘇璨之的聲音,宛如清水一樣在凝纓的耳邊流過。
宛如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小石頭,忽然間就攪碎了所有的平靜,盪漾起了難以平復的皺痕。
凝纓的心微微緊了一下,喉嚨似乎被什麼塞住了一般,艱澀的問道,“蘇醫生,你……是怎麼看的?”
蘇璨之沉沉的看着飄蕩着漣漪的湖面,微風輕拂,拂動他額間細碎的髮絲,漾開一絲流豔。
薄脣微微一彎,那弧度顯得有些不同於他平時的精魅,“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爲之,給若蕪的毒品不是一般的毒品,我們也不會沒有辦法戒掉若蕪的毒癮,而且,能讓一向來都謹記蘇家教導的若蕪,輕易的去碰這些東西,而且,在這些毒品發作之前,我媽說若蕪每一天晚上都有精心的打扮過纔出去。”
凝纓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張了張脣,卻不知該說什麼。
“想必那個人,若蕪應該是熟悉的,不然她也不會沒有一點的防備,就輕易的中了人家的圈套。”
凝纓的大腦有些混亂,聽到他的話,更是難以置信。
如果是顏輕素找人做的,那麼她身邊,有誰會是和若蕪認識的?
難道是他指引的?
凝纓的心狠狠地一跳,爲這個突然而知的想法,而揪緊了神經。
蘇璨之沉默了片刻,忽然回頭,說了一句,“凝纓,你也要小心,懂嗎?”
“……”
“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雖然敵人根本就不屑於要隱藏自己的行蹤,但是,我們沒有證據,就無法讓他們拿出解藥來,若蕪是受害人,而你,有可能就是下一個目標,你懂嗎?”
“蘇醫生……”
“千萬不要輕易的相信那些人的話,你如今一個人,沒有人可以幫你了,你要懂得分辨,不要向若蕪那樣,輕易的就被矇蔽了心智。”
凝纓聽到他鄭重的話,心裡越加的肯定自己的猜測,重重的點了點頭,咬脣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能幫你的不多,我們蘇家本來也不是喜歡招惹是非的家庭,可是如果有誰敢傷害我的親人,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蘇璨之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目光冷冽如冰,迸射出一種令人打寒戰的驚悚感。
凝纓有些吃驚的看着他,第一次看到他這般冷冽如雪的目光和凝重的口氣,讓她心裡很是震驚。
她突然很羨慕,若蕪能有一個這麼好的哥哥,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一個親人,就連朋友……都已經快要失去了……
凝纓的眼眶一片發熱,微微轉過頭去,不讓對方發現自己難過的發紅的眼
睛。
兩人都變的沉默了下來,空氣中,隱隱地流動着一絲詭異的安靜氣息。
蘇璨之沒有說話,目光依舊眺望着遠處,眸底那一絲不明的漣漪,隨着湖面盪漾開來的光濯而若隱若現。
不知又過了多久,凝纓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開口道,“蘇醫生,我出來的有些久了,玉嫂還在等我回去吃飯,我就先回去了……”
蘇璨之點點頭,卻沒有回過頭來,“嗯。”
凝纓咬了咬脣,看了一眼他那背對着陽光的挺拔修長的黑色背影,輕輕地說了一句,“再見……”
“……”
像是早已習慣他這樣清冷的態度,凝纓也沒有多說什麼,垂下眼眸,帶着心中複雜的思緒,轉身離開了。
陽光,在漸漸地偏離,傾落在黑色身影上的光線,越加的黯淡傾斜……
凝纓回到了緋嫺的別墅之後,玉嫂已經做好了飯菜等着她了,凝纓因爲滿腹的心事,也沒有吃多少,就已經心情低落的回了房間睡去了。
玉嫂以爲她的累的慌,所以也沒有多說,將飯菜放進保溫櫃裡,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轉眼間,太陽已經西下。
夕陽染紅了半邊的天幕,在大地上傾落一片紅霞的色彩,宛如女子嬌羞的酡顏,那般的撩人生姿,暗示着妖嬈黑夜的即將來臨。
凝纓一整個下午都在大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中一片雜亂,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的睡去,卻又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夢裡,她夢到一個女人一身血紅,墨色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頰,跪在冰涼的地板上不斷地哭泣着,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話語,像是在懇求着自己前面的男人。
她前面的男人,一襲黑色的背影,那麼的孤傲絕殺,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腳下的女人,即使她哭的肝腸寸斷,都始終無動於衷。
哭着哭着,女人眼裡淌下的淚水忽然就變成了血紅的顏色,一滴滴的落下,和她身下那妖靡的血花,融合成了一片。
宛如血海一樣,瞬間淹沒了她的一切……
“啊!”
一聲尖叫聲忽然在昏暗的房間裡爆開,牀上的女人猛地驚跳起來,瞳眸驚恐的放大,眼神渙散的看着周圍昏暗的一切。
她胸口的心砰砰跳着,那麼的劇烈,劇烈到似乎要爆炸一般。
剛纔的夢……太過詭異,太過血腥,也太過……真實……
就好像,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終究有一天,她會變成夢裡的那個女人……
凝纓閉了閉眼眸,小手覆上自己的額間,那裡沁出了一片冰涼的溼意,而這種溼意,讓她知道自己現在不是在夢境中。
微微平復了情緒,在這靜謐的房間裡,她的呼吸聲逐漸歸於平靜。
可是,就在這時,她卻聽到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呼吸聲。
就在她的旁邊。
還有一道凜冽的視線,緊緊地擭住了她,宛如要將她纏繞進去一般的刻骨。
凝纓的心微凝,側耳仔細聆聽了一下,那略帶着不定起伏的呼吸,讓她的腦海中閃過那個男人的身影。
驚愕的回頭,在這一片昏暗之中,當她看到那個坐在自己牀邊的影子時,她的呼吸微滯了半分。
房間裡,沒有開燈,而外面,夕陽早已淡去,傍晚的第一幕夜色,已經漸漸染上。
那張隱匿在傍晚的朦朧霧色中的臉龐,藍黑色的眸子染上了一絲不同於平時的犀利和微怒,像是在極力的隱忍着什麼一般,微微跳躍起淺淡的火花,卻又沒有燃燒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