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爲什麼要那麼累呢。”她呢喃道,卻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冷冷清清的月光。
已經凌晨三點了,葉念墨的車停在醫院門口,丁依依應該已經回家了吧,她不會在醫院等自己的吧。
心裡一直在告訴自己那個笨蛋不可能在但是腳步還是不聽話的下車,鎖上車門,剛踏上臺階,他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坐在醫院臺階之上,清醒的看着自己。
“我擔心你不能第一時間看到我,所以我來這裡等你。”丁依依想笑,卻笑不出來,只好自暴自棄的低頭。
葉念墨的心突然就柔軟得一塌糊塗,無關乎情慾和愛情,單純的因爲那顆破碎而倔強的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說。
“我們走回去吧。”丁依依說完,蹦蹦跳跳的下樓梯,主動去開車門。
“滴滴。”車門被鎖,葉念墨朝她揚眉。
路途很遠,他們走了第一個小時,還是荒無人煙,第二個小時,街邊依稀有小販經過,人羣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天色漸藍,秋風漸爽。
不知道多久,直到丁依依突然停住腳步,她擡頭,太陽升到一半,一半被高樓大廈擋住,一半開始綻放溫暖。
“他說我沒有那麼愛他。”丁依依努力擡頭追着太陽,爲的是不讓眼睛裡的淚流出來,毀了自己的故作堅強。
“他說得對。”葉念墨靜靜的站在她身邊,陪着她,卻不看她,給她一個安全卻不緊迫的港灣。
丁依依眯着眼睛,有路過的小販急匆匆撞了她肩膀,她肩膀一偏,眼淚毫無徵兆的留下,“痛死了!”她哭喊。
小販傻傻的看着她,趕緊道歉,雖然他覺得自己那一撞並不能讓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哭得如此傷心欲絕。
葉念墨朝小販歉意的笑笑,讓她先走,他陪着丁依依一動不動站在馬路中央,她低頭哭泣,而他擡頭看着升得越來越高的太陽。
人生哪裡有過不去的坎,當太陽升起,當眼淚流乾,就該等風來了吧。情殤,總歸會放下。
丁依依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和荷蘭客戶約定好提交方案的期限將至。明天就是提交方案的日期,晚上,衆人約好到包廂狂歡。
看丁依依不順眼的女同事依舊看她不順眼,不斷拉着傲雪和其他人說話,想要孤立她。
丁依依低頭喝着果汁,玩着手機裡的單機遊戲,彷彿周圍的喧囂都和她無關,收緊短信傳來。
“他明天走,上午十一點,浦東機場。”
她靜靜的看着這條消息,也一直想着,初雲總說自己沒有想象中的愛他,那真正的愛情是怎麼樣子的?
起身拿水果的傲雪瞥到了信息內容,沉默坐回沙發上,從某種角度上看,她成功的導演了這齣戲,她知道她現在要做的就是高高興興唱首歌,或者嘲諷丁依依,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呦,丁依依怎麼拉,和我們出來玩不開心嗎?”女同事陰陽怪氣道。
“閉嘴。”開口的不是丁依依,不是任何一個同事,而是和丁依依最不對盤的傲雪,女同事憤憤的看着她,最後還是訕訕的坐到另一邊去。
傲雪看着屏幕裡的MV,女生和男生在大雨裡相擁親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爲什麼不開心了,因爲她在丁依依身上看到了千瘡百孔的自己,一模一樣的痛。
傲雪的神情,傲雪爲丁依依說話,一幕一幕全部都落到嚴明耀手裡,他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是喜歡傲雪這個壞得不徹底的壞女人,可惜這個壞女人註定看不到自己,想到這裡,原本還帶着笑意的臉垮了下來。
夜晚,丁依依先幫爸爸放好洗澡水,“爸,你別動,我推你來洗澡!”看到爸爸自己推着輪椅,她急忙上前。
丁大成樂呵呵道:“還是在家裡舒服,對了,肇事車輛怎麼說?查到沒有?”出院回家療養後,他最關心的就是找肇事車輛。
“上次的戒指送去化驗了,結果好像這兩天就出來了,明天我問問。”丁依依撒謊了,她最近精神有些恍惚,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丁大成點頭,想要拐着腿站起來,腳一軟,又跌回輪椅。“爸,慢慢來吧。”丁依依忙道。
丁大成出院,照顧他成了丁依依的頭等大事,這幾天事情太多,她一直在透支自己的體力,導致鬧鐘響了幾遍也沒有爬起來。
被鬧鐘引來的丁大成關掉鬧鐘,他慈愛的看着消瘦了一大圈的女兒,心裡的感動以及愧疚難以復加,他悄悄退出門,只想給女兒一個安靜的睡眠。
窗外天色漸亮,屋子裡突然響起一陣又一陣哀嚎。“天啊,我的鬧鐘怎麼不響了!”丁依依滿屋子亂跑,穿衣服,梳頭髮,急得直跺腳,今天要去提交方案,不能遲到的,而且今天,是葉初雲離開的日子。
“我看今天週六,以爲你不用上班,所以把你鬧鐘給按了”丁大成愧疚極了,坐着輪椅在門口道。
“爸,你怎麼關掉我鬧鐘啊。”她心煩意亂,聲音音調也高了些。
依依啊,別急,稍後打車去。”丁大成推着輪椅在她身後說道,丁依依煩躁極了,一切一切的不如意在此刻都爆發出來,走到門口對他道:“爸,我知道了,現在還早,你趕快去睡一覺,我換衣服關門了!”
“砰。”老式門板發出的吱呀聲把世界隔絕,她頹然的坐在牀上,門外輪椅發出“咕噥”的聲音,聲音逐漸遠去。
到了客廳,丁大成早就已經買好了油條和粥,本來想讓女兒起來驚喜一下,沒有想到今天卻搞砸了。
“依依啊,吃個粥吧?”他小心翼翼勸道。
“不吃了爸,太燙了,趕不及。”丁依依隨手拿了一根油條,邊吃邊蹲在門口穿鞋,穿好擡頭,看到爸爸獨自坐在一旁,背影孤單,她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想哭。
“爸”她哽咽道,自己今天早上都做了什麼,對他發脾氣,給他擺臉色看。
“快走吧,現在打車應該還來得及。”丁大成朝她揮手,臉上滿是焦急。丁依依點頭,快速走到他身邊低下身子環抱住他,道:“爸爸,謝謝你的早餐。”
丁大成一愣,看着她迅速跑出家門的背影,高興的端起粥碗吸了一口,“啊!怎麼那麼燙!”
會議室裡,丁依依心不在焉的等着客戶,正準備推門而進的傲雪遲疑的看了她一眼,沒進門,拐了個彎掏出手機。
“媽,葉初雲今天要走,我想讓丁依依去送他,但是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傲雪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色淡淡道。
“你傻了嗎?好不容易兩個人分開了,你現在還讓她去送他?你別給我整那麼多事!”斯斯真是恨鐵不成鋼。
“啪嗒”電話掛斷,傲雪看着窗外出神,她早就知道媽媽不會贊同自己的觀點,也知道她會罵自己,但是她就是去找罵的。
看到丁依依失魂落魄的時候,彷彿就是在英國另一個她,孤單寂寞,無人作陪,感覺被全世界拋棄,害怕有一天回國沒有人再記得自己。
“怎麼,在害怕?”嚴明耀遞給她一杯咖啡,指着她濃重的黑眼圈道:“我覺得你現在完全可以去當熊貓了。”
“什麼?”傲雪一愣,嚴明耀指了指她的眼眶,兩人相視一笑。她突然楞住了,什麼時候她和嚴明耀相處變得那麼坦然了?
“這次合作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吧。”傲雪邊說邊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恩,如果方案成功我會再去荷蘭處理一些事情,估計要好幾年。”嚴明耀握住她的手,微微使勁,兩人都感覺到一絲痛意。
“客戶來了。”有同事隔空喊,兩人對視,嚴明耀笑了笑,突然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轉身嘀咕道:“早就想這麼做了。”
傲雪怔怔的擡手蓋在被觸摸的頭頂,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們的主基調就是奢華,人的一輩子只有一次婚姻,那是重要而神聖的,那麼爲什麼不要最好的呢?最好的婚禮場地,最好的蜜月地點,最後,我們還要有最好的戒指。”傲雪自信的把PPT定格在一副戒指圖稿上,看着下方几個客戶。
好半響,其中一個荷蘭人用英語道:“我們贊同你的觀點,婚姻是神聖而重要的,但是我們不贊同你的設計。”
坐在最角落的丁依依悄悄拿出手機,還有兩個小時葉初雲就要離開了,他爲什麼要走得那麼急,就算是朋友,爲什麼要離開的時候不和自己說一聲,難道是怕自己去糾纏他嗎?
“不,我覺得我的設計已經凸顯了貴方想要的所有元素。”傲雪帶着一絲氣急敗壞的聲音讓她猛然回神,現場氣氛已經是一片膠着。
“傲雪,我想再溝通溝通會比較好。”坐在一旁的嚴明耀適時打斷她,她抗壓能力太差,別人一反駁她,她就下意識用更高的音調,更激烈的話語去辯解,這根本無濟於事,難道她沒看見那幾個荷蘭客戶的臉都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