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回頭,眼瞳猛然縮小,猛地站起來把已經陷入昏迷的海晴晴從葉子墨的懷裡搶出來,攔腰抱起她瘋狂大喊,“快叫醫生,醫生在哪裡!”
四周喧鬧過後又是一陣安靜,丁依依靠着牆壁,海晴晴昏倒引不起她情緒的波動,她的心好像隨着冬季被凍結住了,可是春天什麼時候才能來呢?還有春天嗎?
走到手術室,裡面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怎麼可以連腳步聲都沒有呢?
她伏在門上,臉頰死死的貼緊了手術室綠色的大門,還是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
恐懼就這麼隨着絕望呼嘯而來,她忽然直起身子,伸手猛地砸向門板。
“砰砰砰!”劇烈的拍門聲格外的清晰,不一會,門被打開,一名護士拉下口罩,“你幹什麼!”
她透過護士的肩膀看着躺在手術檯上的人,一根長長的管子從他的口腔裡伸進去,可是胸腔浮動卻十分輕微,她顫抖着問,“還活着嗎?他死不了對嗎?”
護士緩了神色,“現在算是恢復過來了,先等通知吧。”興許是看她神色過於哀慟,護士嘆了口氣,“你在這裡等也沒有。”
綠色的大門重新被關上,丁依依又開始絕望的,孤獨的等待。
她像遊離在世界邊緣孤獨的狼,一面是懸崖,一面是峭壁,沒有同類,沒有愛,她只能等。
過了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走廊橙黃色的燈光讓人摸不準時間,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她猛的站起。
長時間不活動的四肢僵硬得像被人施了魔法,身體麻痛得不像話,她步伐不齊,眼看就要跌到。
醫生及時扶住了她,有些驚詫的問道:“這四個小時你都沒動?”
原來已經四個小時了,她着急的站直了身體,“他是不是轉危爲安了,您出來就意味着他轉危爲安了對嗎?”
醫生冷漠的神情中帶着一絲憐憫,他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所以體會不到丁依依的痛苦。
“這是病危通知單,病人有生命危險,希望家屬能好好考慮,然後配合我們救助。”
面前這一紙白色的病危通知單成爲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彷彿只要接住了它,就會被它身上的字啃噬乾淨,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丁依依雙手放在背部,倔強的拒絕着面對這件事情,眼睛死死的盯着這張白紙,目光惶恐。
醫生嘆了口氣,把通知單放在她身邊的長椅上,重新返回了手術室,不一會,車子推出來了。葉初雲陷在白色的被單之中。
他的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就好像和白色的被單融爲一體,車子的轉輪劃在地上發出類似指甲劃過玻璃的聲音。
還在發呆的丁依依猛然跳了起來追着推車而去,車子已經進到了電梯門口,只剩下一條縫隙,然後無情的在她的面前關上了門。
她惶惶然的看着不斷上升的數字,呆立在當場不知該如何辦?那輛車會去哪裡?他們要把他送去哪裡?
旁邊一位醫生好心提醒道:“應該是上了五樓的重症監護室。”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猛地拔腿把樓梯上跑,一層又一層,雙腿機械的上下襬動着,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痠軟疲倦。
五樓很安靜,偶爾走過一兩個面帶悲傷的人以及冷漠的醫生護士,推車的身影剛好消失在盡頭,她拔腿追過去,眼睜睜的看着厚重的大門再次關上。
大腿的痠麻感這時候才席捲而來,她不得不換着雙腳的重心,手裡紙張的摩擦感喚回她的意識,她低頭,重新抖開病危通知單,一字一句仔細的看了起來。
纔剛看到葉初雲的名字,她就快要崩潰了,猛地將病危通知單拽在手裡,她顫抖着翻開電話通訊錄,下意識按下了那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沉穩的呼吸是那麼的有力,一下子抓住了正在崩潰之河溺水的她。
她沒有說話,他就耐心的等待,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直到手裡的電話都發出滾燙的熱度。
“初雲他,病危通知單,有危險,”她哽咽着把自己能想到的詞語亂七八糟的表述,甚至不知道葉念墨聽懂了沒有。
手機裡的人沉默了一會,“你是說初雲有危險,醫院發了病危通知單對嗎?”
丁依依含着淚水應了聲,電話裡的那個人似乎離開了聽筒,她心猛地一沉,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幸好只有短短的時間,手機裡再次傳來他的呼吸聲,“我已經和爸爸說過了,他很快趕過去,交給他處理就好了。”
“怎麼處理?”她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那一句處理讓她忍不住從壞的方面去想。
電話裡的葉念墨嘆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我們都要面對事實、。”
“你回來好不好?”她忽然不管不顧的喊了一聲。
手機裡綿長的氣息猛地一頓,隨後更沉的聲音傳來,“好。”
掛下電話,葉念墨仰頭閉上了雙眼,眉峰皺得死緊,這一刻他是脆弱的,有血緣關係的兄弟遭遇如此的事情,他也很難過,然而,葉念墨這三個字讓他無法在人前表現自己的脆弱,特別是在所愛的人面前。
再次睜開眼,脆弱,迷茫和不知所措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個總是冷漠而嚴厲的葉念墨。
“少爺,還有十分鐘談判會就開始了。”葉博推門而入。
葉念墨掃過一眼手錶,“半個小時候幫我弄好回國的飛機,無論採用什麼形式我都要在今天站在國內的土地上。”
葉博一愣,看少爺的樣子是準備去談判的,可是對方是南亞國家,出了名的刁鑽古怪,半個小時談下600萬的單子,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可能。
他隱去了眼裡的詫異,堅定的說道:“是,少爺。”
半個小時候,葉念墨已經站在私人機坪上,葉博的包裡放着600萬的訂單,機翼捲起的狂風把周遭的樹木吹得搖動不已。
他的眼神落到了路邊的一株野花上,野花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擺,還沒有手指粗細的莖稈迎風擺動,橘黃色的花朵被吹得變形。
春天就快到了吧,一切霧霾也將被吹散,他挪開眼眸,心中對所愛之人的想念又近了一分。
至少八個小時了吧,在這八個小時裡,丁依依只喝了幾口水,胃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也不覺得餓。
走廊裡,葉子墨步伐匆匆,傲雪竟然也跟在他的背後,他走到她面前,抽出病危通知單就想走,丁依依卻猛然抓住了通知單的一角。
“簽了就證明沒救了嗎?”她眼神裡透着渴望,希望從葉子墨的嘴裡聽到能讓自己重新點燃希望的話。
葉子墨皺眉,沉聲說道:“成年人就該有成年人的擔當,尋求安慰並不能解決什麼。”
他走了,走得義無反顧,那一紙通知單在他的手裡微微晃動,丁依依的心也被帶走了。
身邊香味瀰漫,傲雪居高臨下的看着面前這個衣着狼狽,神情狼狽的女人,內心的快感無法言喻。
她彎腰,柔順的長髮順着她的動作而滑到胸前,柔聲問道:“心痛嗎?”
丁依依沒有理她,她卻不準備放過她,“如果真的那麼難以接受的話,就跟着他一起去死吧,這樣你們就能夠在一起了。”
傲雪往她手裡塞了一把鑰匙,笑得溫婉,“千辛萬苦纔拿到的醫院頂樓鑰匙,你可別浪費了。”
高跟鞋隨着清脆的笑聲漸行漸遠,丁依依站起來,長時間的體力透支讓她身體都晃悠悠的,好像得了絕症的人才是她。
她穿過長長的走廊,手心裡的鑰匙鋸齒戳得她的掌心隱隱作疼,走廊的一側,一個女人罵罵咧咧,語氣裡不乏尖銳溼疣,混蛋男人的稱呼。
她瞄了一眼,原來是性病科,旁邊聊天護士說話聲猛地飄進耳朵,“聽說那丈夫愛玩女人,然後得病了傳給了妻子。”
她想像其他人一樣投去憐憫的,甚至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眼神,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天台,一把巨大的門鎖掛在門上,鎖上面已經生鏽。
她毫不猶豫的拿出手裡的鑰匙,鑰匙在鎖芯裡轉動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音,鎖開了。
推開門,算不上溫暖的陽光形成一個扇貝的形狀蓋在她身上,樓梯裡一面黑暗,一面光亮,然而黑暗纔是安全的,光亮有時候也象徵着危險。
她擡腳將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陽光之下,頂樓還有積雪,沒有人清掃導致積雪和灰塵混合在一起融化成泛着黃色的液體。
巨大的水箱立在旁邊,好像能直達天上,她擡起腳,步履堅定的往欄杆走。
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22層樓下的景象,進進出出的人就好像一隻只螞蟻,穿着各色服裝的螞蟻。
丁依依的雙手死命的握着欄杆,心悸動得不行,腿也跟着軟了,往下看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氣,恐高症讓她連有想死的念頭都成了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