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愛太累,也太過卑微。
走出了別墅的後門,繞過林蔭的路,蘇青卿回過頭的時候,看到梅園裡的燈火通明,也看到了在梅園的大門口仍然有幾個記者幾乎是無聊的坐在椅子上,在聊着什麼。
她到底是誰?
蘇青卿看着那些記者的身影,她意識到,也許,因爲這份愛,她給了的已經太多,多得甚至不能讓她自己負荷這樣的愛。已經錯了,已經走出了梅園,恐怕以後再見的機會不多。
其實,兩個人的感情就這麼簡單,在剛剛的時候,兩個人間還是劍拔弩張的樣子,可是,在這個時候,回首的瞬間,蘇青卿看着梅園,看着她曾經愛過的,痛過的,喜愛過的,牽過手那個人,她輕聲的說了一句。
“再見。”
不,也許是見不到了。
腳下的路分外的遠,拖着行李,蘇青卿並沒有哭,只是覺得整個人,整顆心,這個時候都是空的。
在香港她舉目無親,這種時候也只能再找間酒店或者是直接去機場了,還好,北京和香港的航班很多,也許,她甚至用不了等多久。
終於是走下了山,蘇青卿停在路口,想要等一輛出租車,卻意外的等到了一個她並不欲見的人。
紀笑天是推了一個朋友的應酬,想要去他自己的別墅裡清靜清靜的,法他的法拉利疾速的在過了一個路口的時候,他不經意間在反光鏡裡看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影子,起初他不以爲意,可是,當他又過了兩個路口以後,那個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楚的影子就在他的眼前,晃動着,像是在分外執拗的提醒着他什麼。
調轉過車頭,這時候,天已經開始飄下了雨絲,紀笑天甚至有些不明所已的覺得自己在發神經,一隻手撐在放下了車窗的車門口,他格外匪夷所思的笑了。
可是,就在他的車再次回到了那個路口的時候,紀笑天的眼睛像是被施了魔法,他幾乎是片刻間就被那沐在雨中的女人的身影給抓住了心。
“你怎麼在這兒?”
開什麼玩笑,樑家未來的少奶奶一個人拿着行李箱,站在雨裡,而且真的是孤身一人。
紀笑天在她的身邊找了找樑家的保鏢車,可是,除了他的那輛寶藍色的法拉利以外,在兩個人方圓三公里以內,恐怕就只有空氣了。
“噢,我要去機場。”
蘇青卿覺得這個時候下的這點濛濛細雨,還真是應了景。不過沒有什麼愁緒的樣子,反而是雨滴的清新的味道沖淡了海水的鹹腥,竟然是分外的好聞。
“你,一個人?Why?”
紀笑天縱使自負聰明,可是,這時候他什麼也猜不出來。
“是的。”
蘇青卿點頭,輕笑,她甚至真的微微的露出了笑容。可是,就在她笑的時候,竟然有滴雨點也不知怎麼的就落到了她的眼裡,分外的難受,難忍。
“這個時候沒有回北京的航班了,他是怎麼回事?還是,你和他吵架了?”
看蘇青卿不說話,只是用手揉着眼角,有些碎掉的傷心已經遮不住了的彌散着,在她清冷的眼裡散開,迷濛着一股濃濃的傷心。
“真是好消息!”
紀笑天不由得樂了,他轉身打開車門,因爲這架跑車只有兩個座位,他又撐着副駕的位置,甚至是眼裡不經意的笑,瀟灑的模樣看起來有幾分的灑脫和不羈的自在的模樣。
紀笑天眼裡的笑容還在,雖然蘇青卿並沒有動,可是,他也不動,只是又輕描淡寫的對她說了一句。
“我好像看到了記者的車開過來了,如果,你不想上明天的雜誌小報,就先上車吧,你現在肯定是不想再見他,所以,我幫你安排個安全的他找不到的地方。”
至少,在這個時候讓樑惟成難受的事情,紀笑天分外的願意去做。
蘇青卿不爲所動,站在愈發密集了的細雨裡,她清清冷冷的只包裹了一間風衣的身軀格外顯得單薄,顯得倔強。
“不,我在這裡等TAXI,你先走吧。”
“你,這個雨可是說大就大了,而且這個地方根本也沒有什麼出租車會經過,除非你電話預約。”
紀笑天聳了聳肩,他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打給他的助理。
“給我叫一輛TAXI。”
他的助理一貫是會察顏觀色的,紀笑天知道電話那邊必然是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的。
打完了電話以後,他斜斜的偎着自己的車,面對着蘇青卿。
“這下雨了,我們倆在外面站着,你覺得會不會是條新聞?”
紀笑天的臉上掛着笑容的樣子,在他那張一貫掛了張笑面的面具上的笑,輕鬆自在,恰到了好處。
“好了,上車吧,我陪你在這裡等,你想淋雨,我還不想感冒呢。”
說完以後,紀笑天就先打開了汽車的後蓋,把蘇青卿手裡並沒有多大的行李箱裝到了他的後備箱裡。
還好,她的箱子真的不大,至少和他的高爾夫球袋放到一起,竟然還有裝得下。
“你平時出門就只帶這些東西?”
他返回車裡的時候,蘇青卿已經坐了進來,她正用紙巾在擦清清淡淡的那張臉蛋上的雨點。
“嗯。”
蘇青
卿應了一聲,紀笑天覺得她這副脾氣還真是比一般的小姐還要拗上幾分。
抽手在後面一貫是他放酒的位置抽了瓶酒,也不知在哪裡摸了一下,蘇青卿就看紀笑天的手裡又多出了兩個特別精緻的刻着天鵝圖案的酒杯。
“喝一口吧,驅驅寒氣。”
紀笑天的細心讓蘇青卿覺得匪夷所思,這時候她才認認真真的看了紀笑天一眼。
他今天穿的有些休閒的樣式,平時他和樑惟成一樣都是西裝革履的,今天卻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裹在他的身上,分外多了一分比平時要看得順眼的親和還有貴氣逼人。
至少,在蘇青卿現在的心情看來,紀笑天今天的面具並沒有戴得那麼的厚。
“看什麼?”
紀笑天笑了笑,不經意的掃了她一眼後,伸手自己點了支菸,吞吐了一下後,他看着窗外的越來越是密集的雨,他是很有耐心的,即使是在這裡呆上一晚,紀笑天想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今夜的雨不是片刻功夫就有停的,所以,紀笑天是在極有耐心等着蘇青卿對他開口。
“我很好奇,你和他到底爲什麼吵架了。還吵得這麼厲害?”
和樑惟成做對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那個人的心思之縝密,已經到了幾近極品的另人髮指的地步了,他能做什麼事情,讓蘇青卿執意的就離開了梅園。
“難道還是那段錄像?”
蘇青卿有些意外,紀笑天竟然自己提到了那個錄像的事情。她詫異的轉過頭,眼裡的驚訝在還來不及掩飾的時候,紀笑天就轉過頭看她。
“怎麼這麼看着我?”
他笑得那麼的自然,黑色的眼裡的目光淡定而且是輕鬆的。
如果不是蘇青卿已經事先和高曉鬆通過了電話,從高曉鬆知道了就是紀笑天做下的事情的話,無論任何人對她說,這件事情是紀笑天設下的局,蘇青卿是都不會信的。
“不是,對嗎?”
至少,在紀笑天的眼裡閃過了一線失望了的情緒。他不繼續再問下去,手裡只吸了不到半根的煙,也被他丟在了雨裡。
“我有一個公寓,還算是清靜,今天晚上你住在那裡吧,這個鬼天氣我想你也打不到車到機場了。”
“謝謝,不用,我可以住酒店。”
“是啊,也是,你可以住樑家的酒店。”
紀笑天看了蘇青卿一眼,他的嘴角掛着笑意,眼裡的視線卻是分明在提醒着她,如果她不願意向他妥協的話,那就讓她去住樑家的那些高檔酒店好了。
蘇青卿無話可說,這個時候,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見到樑惟成的。
紀笑天見她不說話了,聲音也低了低,也不再像剛纔那麼逼人的態度。
“放心,送你過去以後,我就走。”
蘇青卿抿着脣,勉強的扯了一個極勉強的笑。
“不想笑就要笑,醜死了。”
紀笑天有些嫌棄她臉上的這個極其勉強的笑,蘇青卿聽他的話音,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曾經在不久前像是有一個男人也是這麼一副口吻說過了同樣的話的。
把蘇青卿送到了他偶爾纔會住一間公寓,紀笑天親手打開了燈,檢查了一下房間裡的燈是不是還是正常的,當他從臥室走出來的時候,蘇青卿並不在客廳裡,而是站在敞開的廚房裡,背對着他。
“你在做什麼?”
紀笑天有些好奇,他走過去的時候,看到蘇青卿正在用火煮什麼東西。
“剛纔淋了雨,喝一口熱湯吧。”
蘇青卿也只是會做簡單的幾道菜,不過是應付的罷了,可是,剛纔的雨下得疾,而且真的是冷得讓人難受。
“噢!那我可要嚐嚐。”
紀笑天也不客氣,把車鑰匙放到了餐桌之上,然後,他轉身問蘇青卿。
“請問,美麗的小姐,我是不是能去衝個澡?”
“這是你的家。”
蘇青卿擺弄着調味瓶,分辨着上面的英文單詞的意思。
“謝謝。”
紀笑天把蘇青卿的行李放進了客戶裡,他自然是回了自己的臥室,等他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來的時候,在餐桌上除了兩碗湯以外,又多了一個水果的拼盤。
蘇青卿拿着籤子紮了一個,姿態極端正的坐在位子上,面容恬淡得不像是失戀。
“喝一杯吧。”
紀笑天在酒櫃裡挑了瓶酒,又拿出了兩個酒杯。
“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怎麼人家女人失戀都是買醉,你卻做了個什麼雞蛋湯,還弄了盤水果,怎麼?和他分手讓你的心情這麼好?”
蘇青卿不理會紀笑天的取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鳳梨沒有熟的原因,吃在嘴裡有些發酸,等她把水果嚥了下去以後,就拿起了已經在她近前的酒杯。
“來,恭喜我終於如你的願,分手了。”
“你什麼意思?”
紀笑天不由得苦笑,她的這句話裡明明是在罵他算計了她。
“沒什麼啊,現在你和方總是一個起碼線上了,是兔子還是烏龜就憑你的本事了。”
“你!”
紀笑天不能承認自己是兔子,也不想做烏龜,怎麼說都說不通,索性就什麼也不說,端起酒杯在蘇青
卿已經舉杯欲飲了的時候,碰了下她的杯子。
兩個人同時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紀笑天看關蘇青卿那還維持在臉上的清淡的自持的表情,他也不點破,拿起湯勺。
“謝謝你的湯。”
“謝謝你的房間。”
蘇青卿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飲而盡以後,似乎是一個人喝得不盡興,她給紀笑天又倒了一杯。
“別喝醉了。”
紀笑天勸了一句,蘇青卿卻看也不看他一眼,擺了擺手後,靜靜的拿着酒杯,端詳着杯中的顏色。
紀笑天陪着蘇青卿極安靜的坐着,兩個人隔着一張桌子,各自的安靜。
過了一會兒後,紀笑天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了以後,只是敷衍了一句,便掛上了電話。
看着蘇青卿眼裡的迷惘,紀笑天一邊把電話關了機,一邊又看着蘇青卿問。
“你在想什麼?”
“嗯?”
蘇青卿回頭,酒杯就頂在她的額角,當回眸看向紀笑天的時候,眼神散漫。
“你在想樑惟成?”
“爲什麼要想?”
蘇青卿淺笑,把杯子送到了脣邊,抿了一口後,另一隻手略略的指了指窗外。
“你看,天已經黑了,這個時候發生的最美麗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紀笑天如果是聽到其它的女人說,或者他會想到答案,可是,明明他知道的,在蘇青卿眼神幾乎已經渙散的堅強,這個時候他什麼也猜不到。
“什麼?”
蘇青卿看着窗外,又灌了自己一杯紅酒,讓那杯酒完全灌進了她的嘴裡,以至於她的脣間都掛上了酒漬的顏色。
“做夢。”
紀笑天輕笑,他按着酒瓶不讓蘇青卿再拿,雖然是知道她現在不是醉了,可是,蘇青卿這個時候確實是不合適再喝下去了。
聽蘇青卿說完了以後,紀笑天愣了愣,然後就忽的笑出了聲,爽朗的笑聲沖淡了些房間裡的安靜,看向蘇青卿的時候,眼裡多了分玩味的意思。
“是啊,做夢。”
走出公寓,擡腕看錶,已經是凌晨三點的時候了,紀笑天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上去了盡是四個小時。
也不過是喝了一碗不算是美味的湯,吃了些水果,然後陪一個失了戀的女人,喝了半瓶的紅酒。
真是荒唐。
紀笑天戴上墨鏡,坐進車裡。
紀笑天此時的心情很好,他甚至有一些衝動要給樑惟成打個電話,告訴樑惟成,你遍尋不到的寶貝現在就在我的家裡,甚至是在我的炕上。
紀笑天想,如果要是樑惟成知道了的話,那麼他的表情一定會是很精彩的。
紀笑天才要啓動車的時候,纔想起來放到了公寓裡的那件外套的口袋裡還放着一串鑰匙。
他擡步上樓,敲了兩聲門,不見蘇青卿應聲,也不見她開門,紀笑天便拿出了自己的鑰匙,在想過了半秒鐘以後,還是打開了門。
蘇青卿並不在客廳裡,紀笑天拿着門鑰匙走到了臥室的門前,那扇門是虛掩着的,他只是伸指一推,就看到了臥室裡也沒有她的蹤跡。
可是,紀笑天沒有再往裡面走,他看到了浴室的燈是亮着的,在臥室的炕上明顯還擺着兩件女式的換洗的衣物。
又深看了一眼那扇關着的門,紀笑天停了半分鐘以後,轉身去找那件被他換下來了的外套。
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就在他要走的時候,紀笑天聽到了細細的嗚咽的聲線,即便是他仔細的聽,也不過是幾聲斷斷續續的壓抑着的女人的聲音。
他是不該繼續留在這間房間裡的,紀笑天再是計算這個時候,他也只想把原本屬於他的這個房子留給她一個人。
離開的時候,他無聲的關闔上了門。
在他還沒進入電梯的時候,手機響起了音樂。
“喂。”
“老闆,樑家的保鏢是在找人。”
“嗯,我知道了。”
今夜,想是樑惟成是睡不着了。
紀笑天眼角帶着笑,眼裡是深沉得如海一樣不見底的情緒,看着身後的那扇被他半闔上了的門,他冷冷的吩咐。
“你知道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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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灑那溫熱的水的沖洗下,蘇青卿站着,似乎是在用她最後的一點力氣,站在光滑的地磚上,任溫熱的水從她的頭頂流淌,向下。
“青青?”
她似乎是聽到了有誰在她的身後叫她,蘇青卿回頭,在已經是霧氣迷濛的房間裡,看着鏡子裡連自己的一張臉也看清楚的模樣,蘇青卿最後的堅強,終於潰散殆盡。
她哭了,一聲聲努力的咬着脣不肯發出任何聲響。
浴室裡的牆面上掛着熱熱的水氣,和她臉上流下去的那些水氣一樣,一滴滴的落下去,在一片迷濛的白霧裡,沒有人看得到她眼裡的慌亂,沒有人能夠目睹她的傷心。
蘇青卿連自己都不願意去看,她甚至別過了臉,背對着那面過於真實的鏡子,也躲開了現實,任由頭頂的花灑沖刷着,她一聲不響,脣緊緊的咬在齒間,那一滴一滴的水滴從她的臉上滑過,喉嚨,心口,一一劃過,一一疼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