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細檢查了她腳上和膝蓋上的傷,撫摸了她臉上隱隱的指痕,他不知道,當初那件事到底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他暗黑的眸下斂,直到停留在她懷中死死抱住的表面已經被雨水沖洗的乾淨的骨灰罈。
“小貝兒,其實,真不該由你來受真麼多苦——”
男人臉色沉鬱,淺淺的聲音,那幽深黯然的眼落在女人那依然精緻的面孔上。
夢中的冉依顏覺得自己彷彿身處在雲端,她想飛,想一個人自由自在輕輕鬆鬆的在雲端上飛,再也沒有痛苦,再也沒有束縛。
那裡有媽媽,有溫柔的媽媽的臉,有叫着‘小貝兒’淺淺的愛暱的呼喚。
“媽媽,媽媽——”
終於她從牀上醒來,周圍是一片純淨的白色,四周都是白,白色的牆,白木的傢俱,白色的牀單,白色的被套,她轉了轉眼眸,發現自己還是在牀上。
“你醒了——”坐在牀頭的風冿揚看見她睜開的眸,那表情一下子輕鬆了很多,他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額上也有傷,是她摔倒在街邊的時候擦傷的。
耳邊是風冿揚淺淺的問候聲,她將頭微微的偏到另一邊,不言語。
“你手裡的骨灰我已經叫人幫你安葬了,另外買了一塊地,你不用再擔心——”
他說完了,但是冉依顏還是沒有開口,她的眼睛,已經在昨夜哭腫,現在,再沒有力氣理任何人,更何況,風冿揚,跟其他人一樣,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傷害,他們都是傷害她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我叫劉媽給你燉了湯,公司還有事兒,我就先走了——”
他說完,在她的額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吻,幾乎是即刻就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因爲他爲了她在這裡守候了一天一夜,這兩天需要處理的事務比較多,看見她醒來了,身體沒有大礙了,他的心也跟着放下來了。
於是,就急急忙忙的朝公司趕去,他知道她現在心裡不好受,而他也沒打算跟她安慰什麼的,而且,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讓她心裡好受一點,他相信,她只是鬧鬧情緒,而隨後鬧一鬧也就過去了。
“對了,我待會叫手下給你帶一個人來,你自己看看,然後怎麼處置她你自己看着辦——”
走了幾步,風冿揚又轉頭回來,然後那俊臉上沒什麼情緒,就這樣扔下一句話來。
牀邊,現在還站着家庭醫生,還有幾個保鏢,是風冿揚留下來照顧她的,冉依顏根本沒有把風冿揚最後的一句話放一點在心上,她將頭偏向另一邊,根本不想去看風冿揚那漸漸走遠的頎長挺拔的背影,而她自己動了動身體,因爲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僵硬,想要擡腳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腳已經被紗布牢牢的包裹着,想要擡起卻根本使不上力。
應該是風冿揚叫他們包裹的吧。
劉媽將燉好的湯端上來,冒着熱氣的湯,但是冉依顏根本就不想喝,她喝不下去。
所以,當劉媽將湯端上來時,她看也懶得看,剩下劉媽站在一旁小心的賠笑。
“少奶奶,你還是多少喝點,少爺特意吩咐人燉的,甲魚裡面還加了很多滋補的藥材,對補身體很好的——”儘管劉媽那麼小心的賠話,但是冉依顏依然將頭撇向一邊,根本不言語。
“那我放旁邊了啊——”終於,劉媽還是覺得這樣說下去也一點意義都沒有,然後笑嘻嘻的將碗放在冉依顏的旁邊的牀頭櫃上,自己也沒敢走,放了碗了,就規矩在旁邊站着。
“你下去吧——”終於,冉依顏開口了,淡淡的朝這邊看了一眼。
她的脣有些幹,然後眼睛也微微的有些脹疼,臉色也不是很好,喉頭也因爲昨晚在雨中淋的太久有點風寒,痛,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沙啞。
雖然只是很低啞的一句,劉媽還是覺得至少冉依顏回應她了,她激動的手腳彷彿沒放處,因爲歡喜,微微俯身,整個身體彷彿都在動“好好。好。我下去,只是,這甲魚的湯,少奶奶一定要記得喝啊——”一連說了兩個好,劉媽彷彿歡喜的手舞足蹈,但是,冉依顏的神色依然淡漠,冷情,但是,她還是沒有要人扶,腳沒發用力,她用手將自己的身體半撐起來,躺在牀上,然後還是自己去端了湯碗。
她想明白了,如果不喝,最終傷的只是自己,跟別人一點關係都沒有無關他人痛癢,既然燉了,爲什麼不喝!
剛冉依顏端碗的時候,劉媽就在她的身邊,那雙老眼有過從未出現過的虔誠,然後就直直的盯着冉依顏將碗端起來,然後纖細的手指拾起勺羹,她終於放心了,然後欣慰的退了下去。
冉依顏就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喝,她表情清冷,彷彿根本就沒有品味道,然後真的是爲了補充體力,而這樣大口大口飛快的往嘴裡送。
裡面有甲魚的肉,燉的爛爛的,她也吃了些,終於,感覺身體終於溫暖了。
拿着碗,那白色的湯,她將它們都喝完,然後,也爲了來排遣心裡痛,心裡好痛,很疼痛。
原來,沒有人會對她憐憫,這個世界,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心疼她,她的寬容,她的忍讓,她的退步,讓她不僅沒有幸福,反而,連媽媽的墳墓都守不住,死去的人她們都不放過,當一個女兒看着自己母親的墳墓被掘,骨灰到處都是,沒有比這個再讓人痛心欲絕和侮辱,不可原諒,都不可原諒,她明明失去了這麼多,風冿揚欺負她,祁風熙拋棄她,冉家也佔領了她的一切,但是,面對自己的無力辯解,她冤屈的被人陷害,可是,她們對她展現了一絲基本的憐憫了麼,沒有,都沒有,做的那麼絕,那麼狠毒。這個世界,只有自己強,只有自己反擊,才能不被人欺負。
突然,就在別墅裡,從樓道口就一直傳來悉悉索索雜亂的腳步聲。
門口有了動靜,然後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鏢就接踵的走進來,屋裡人本來的人就不少,而現在一站起來就有點擁擠的感覺。
她冷冷的光移向門口,爲首的是風冿揚身邊常常配備的幾大保鏢之一的楊睿。
楊睿首先進來,然後身後跟了五六個人,他們手裡合夥提着一個女人,那女人微低着頭,然後面前的頭髮落下將額頭擋住,屋子裡鋪着的是白色的地毯,但是,他們還沒踏上地毯就將那個女人扔了過來。
‘嘭’女人就如一個物品一般被重重的扔在地毯上,地毯下面是木製的地板,所以,就那樣一聲巨響。
看着那女人匍匐在地上的身軀,那亂七八糟的頭髮還有貼在身上的髒髒的衣物,冉依顏眼裡有不解
“少奶奶,這是少爺叫我們帶她來看你的——”
她?冉依顏微微有些疑問的眸光投到地上,然後那女人擡起來的臉,一下子讓冉依顏驚呆了。
“依顏,救我,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陸晚晴穿着一身碎花的短裙,上面是小的襯衣,然後衣物上有被人毆打過的鞋印,那擡起的臉上也滿是傷痕,但是還好冉依顏還能認出她。
“少爺說,如果少奶奶看了這個,可能就會明白——”說着,保鏢將手裡的一疊照片,還有一盒錄音的磁帶交給她。
冉依顏將那些照片接手過來,那上面的一幅幅熟悉的畫面,她一下子驚呆了,是她,居然是她…
這幅照片是當初以匿名人的形式寄到風冿揚辦公室的,然後,她看到這照片當時嚇的魂飛魄散。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她!
“是你——居然是你——!”冉依顏那憤怒的語氣一下子就壓下來,那臉上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陸晚晴,你爲什麼要這些做,你拍這些照片是什麼目的,你到底背後還做了多少事兒——”
冉依顏怒不可遏,她手裡還有這盤錄音的帶子,那麼,這裡面又是什麼,她現在根本不敢自己去打開。
“總裁說,如果少奶奶自己將帶子自己放出來就知道——”楊睿又在旁邊補了一句。
“我不看,不想看,陸晚晴,你自己跟我說,這裡面,你到底還做了什麼——”陸晚晴滿臉淚痕的擡頭,她剛剛在演戲,她一直以爲只要她哭一哭,冉依顏就會放過她,但是,結果,沒有,她發現了今天的冉依顏性格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沒有做什麼——”突然間,她收掉淚,也收掉了那一臉苦鬧求饒的可憐樣,擡起頭,她一臉正經的表情,變成了跟以前一樣那個殘忍,冷酷不肯吃虧的陸晚晴
她擡起頭,然後勇敢的仇恨的目光迎向冉依顏。
“你以爲我真的把你當朋友?冉依顏,你真的太白癡了,我見過白癡的女人,但是沒有見過你這麼白癡的,自從我見你嫁到了風家,成了豪門的少奶奶,而我,還只是一個在娛樂場所裡打工被人隨意踐踏的買酒女,那是,我就開始恨你,一直恨,我利用你的身份帶我去參加晚宴,然後,我認識顧恩華,可是天不遂人願,我沒有成爲豪門少奶奶,甚至連孩子也掉了,那個時候我更恨你,我不僅恨你,我還恨所有那些玩弄感情的富家男人,接着,我去大鬧風允兒的婚禮,被你家男人打,找人打的半死不活,那個時候,我以爲我就快死了,我以爲我就那樣的死去,死去了也不算什麼,可是,是你個傻女人一廂情願的帶我去醫院,你以爲你在醫院爲我做的一切我會很感謝你麼,錯了——”
陸晚晴笑的癲狂,直直的看着冉依顏,幾顆牙齒漏在外面
“錯了,你錯了,你那樣做只會讓我更討厭你,你憑什麼可以那樣做,你真的以爲你什麼都有,你有一個有錢的老公,有權有勢,有可以在我面前炫耀的資本,可以顯擺你是多麼的被愛護,高高在上,而我呢,我的命就是草芥,就可以因爲那男人的一句話被活活打死,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感激過你,真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朋友,雨夜裡,我救了你的老公,然後,晚上,也是在你睡的這張牀上,他抱我,差點親我,但是,嘴巴里卻叫的你的名字,冉依顏,你看看。哈哈。你看看,你知道我那麼貪慕虛榮的人,可是我還是沒有接受,你知道爲什麼麼?因爲我不甘心,不甘心知道麼——”
她繼續說着,根本不管冉依顏那逐漸蒼白的臉色“不甘心啊。不甘心…後來,那天我從風家的那幢大廈下面露過,其實,我不是偶然,我有想在那裡等,其實我發現,雖然這個男人曾經想要我的命,可是,被他吸引還是這麼的容易,你知道爲什麼麼,因爲,那晚,雨夜中,我騙了他,並不是他想讓我送他回來,而是我自己自告奮勇要送他回來,他那晚喝醉了,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醒來,他發現自己抱着的人是我,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告訴他是他央求我送他回來,但是,他居然也沒有開口,還留我用早餐,其實,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待自己如此一個厭惡的女人還能靜下心來冷靜的處事的這種態度,其實,我真的很欣賞他,欣賞他,可是,他卻始終不是我的男人——”
“那麼,你今天到這裡來到底就是爲了說這個的麼?”冉依顏冷冷的打斷,因爲,對風冿揚,她不想提。
她不知道她講的那個夜,不知道風冿揚的喝醉,不知道她跟風冿揚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根本不感興趣。
“當然不是,你知道麼,那晚我來你家,那個大雨裡,我故意全身淋溼,然後站到你們車子回家必須要經過的十字路口,然後站在最顯眼的地方,結果你真的讓我讓我車,其實,我那個時候真的好想風冿揚喜歡的人是我,你知道麼,就因爲那晚我扶了他回家,後來,在風家的大廈門口,你還記得麼,你們一起去吃飯,然後我不去,臨走時,他幫我開了車錢的燈爲我照明,他還是爲了報恩,冉依顏,也許一個男人爲你做這種事情做的太多,你不會覺得這有多感動,你那麼漂亮,有又學歷,追你的人趨之若鶩,可是對我這種人來說,能讓人被尊重的地方是少之又少,過我,我身邊的男人,從來沒有一個真心的對待過我,你以爲我不知道,對男人,我一直都知道,他們,包括顧恩華,從來沒有真正愛護過我一點,可是,他只是小小的一個動作,讓我覺得很溫馨,很幸福,這種細緻而體貼的照顧,就算他曾經要了我半條命,可是我依然不恨他,甚至,我還喜歡上了他,但是,他不喜歡我——”
“那天晚上,我假意叫你過來一起睡,然後故意讓你留着你們臥室的房門沒有關,我希望能在你趁你熟睡的時候矇混到你們臥室的牀上去,然後,能夠生米煮成熟飯,可是,最後被他發現了,然後他毫不留情的推開我,然後那眸光裡是再沒有一點關切的凜寒,所以,我才知道,其實他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都是我自己太自作多情,然後將他給的那一點關心擴大到了極致——”
那天。那天…冉依顏當然記得,她起牀,見到陸晚晴不見了,可是,風冿揚說她自己走了。而她也沒有任何懷疑。
“然後,那晚,我經歷了人生裡最悲慘的一件事,這件事,讓我恨你,恨他,甚至恨你們所有的人,我曾在醫院出來偷聽到你和冉雙露的談話,我知道你們的身份互換了,應該嫁入祁家的是你,而嫁進去的是冉雙露,我不知道你當時警告冉雙露那句‘如果這件事被別人知道會怎麼樣之類的’,然而,我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件事情會是你們的軟肋,是你的,也是冉雙露的”
“所有,當我後來想要不顧一切向你們報復的時候,我找到了祁風熙,然後去告訴他他身邊的妻子不是真的,而他應該娶的人,是你,呵呵,誰知道,祁風熙後來就真的去證實了——”
“是你——,原來,將這件事兒戳穿的人是你——”冉依顏在牀上,激動的差點沒有跳起來,她整個上身都坐的直直的,手指猛然的指過去,指尖直直的對準陸晚晴。
“呵呵,還不止呢——”陸晚晴怪笑道“我告訴了祁風熙真相,然後拍了照你和他的吻照,寄給風冿揚,我想讓你們引起誤會,我要讓你們各自糾纏,疼痛,然後,我在醫院裡聽到那冉雙露的那一段話,我不僅聽了,還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