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她能原諒自己,也不要那樣折磨她自己
而坐在車裡的風允兒,頭趴在方向盤上,髮絲在上面散成一團。
擱在身邊的手捏的死緊。該怎麼樣,怎麼樣讓自己抉擇下去。
可是——
盧林之位於修園公路盤旋上半山的別墅,白色的水泥路,紅色的油漆大鐵門,水泥路從道路直接鋪到院子裡,白色,粉紅兩間的磚牆,院子裡種滿了各種各色的月季。
此刻,被傭人打掃的很乾淨的院子,一株株綻放的飽滿的花朵,在中午太陽的暴曬下,花瓣有點枯萎…
而從二樓的陽臺上,花瓶狀的白色柱子,只有半人高,女人穿着睡衣,頭髮散亂的從裡面的臥室衝出來。
小腿光潔白皙,沒有一點瑕疵,腳上穿着涼拖。
兩步走到陽臺邊,手猛然的將垂在額前的發壓住往上一扒,露出一張有兇光的臉。
女子蛾眉淡掃,用了褐色的眉筆,五官都很漂亮,只是此刻怒氣衝衝
“張嬸,今天幫我將這個睡衣洗了——”女人說着,將壓在額上的發順往耳角,然後,一擡手,將手裡拿着的薄薄的衣物扔下去。
而張嬸彷彿已經習慣了這個女子會做的這個動作,在她扔下來之後,手一伸,恰好就接住了她從樓上扔下來的這件衣物
“大小姐,這件衣服可以和其他的一起洗麼——”張嬸在拿進洗衣房之前,先舉着問問女子,因爲,她很怕一個細節沒有做到,惹的這位大小姐生氣。
“隨便,只是不能用機器洗,我要手洗的——”女人站在二樓上,傲氣的看着下面的傭人,不耐的吩咐道。
“是——”傭人看見女子眼角挑起的嚴厲,進手縮回來,拿着衣物戰戰兢兢的回話。
而風允兒,見傭人已經應了,便不再做停留,從陽臺邊轉了身子就離開了,轉到臥室。
拉開落地窗,那純白的窗簾,淡淡的,透着一股純淨,聞着是一股乾淨的味道…
牀上放着各種衣物,行李箱,她從行李箱將擺出來的衣物又重新一件件的收進去。
她來這裡已經住了十多天了。
在這裡,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盧父對她呵護有加,可能是因爲自己覺得因爲小時候對她虧欠太多,所以,現在,對她千依百順,只要她說什麼,他就照着去做什麼,只要她願意,他似乎使盡全力逗她開心,然後生怕讓她難受到一點。
這種感覺,這是她風允兒以前在風家從來不曾感受過的。
然後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運氣,是不是老天故意留給她的幸福,然後來彌補她這麼多年的身心的傷痛。
一件一件的收着,襪子,內衣,那是她那天從顧家門出來時,順便帶出來的東西。
從那天走,出門,她就知道,顧家再不是她的地方了,而且,她對那個地方也傷透了心。心早就死了,剩的也只是一片軀殼而已。
收拾。收拾。收拾的整齊後,她將箱子又一次騰出來,‘垮啦’一聲,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牀上。
空箱子,然後,將箱子舉起來,看到裡面空空的一切…
然後將箱子放在地上,將頭髮胡亂的一扒,然後,指頭很快速的將拉鍊合上。
然後,將箱子提起來。
提着箱子就朝樓下走出去…
因爲是空的,她提着沒有那麼吃力。
她提着箱子走下樓梯,而張嬸就在客廳裡忙碌,然後舉目看她那風風火火的下來的模樣。
走到茶几之處,她頓了頓,然後打開下面的抽屜,然後從裡面帶着一份白紙的東西。將那份白色的文件拿在手裡大步走出去、
張嬸就站在旁邊看,看她,然後,在她已經從大廳裡跨過了時候,才晃神從後面跟上去。
“小姐,小姐,你去哪兒——”如果小姐就這樣走出去,那麼待會老闆回來,問起她該怎麼說呢。
可是,當她急急忙忙追出去的時候,就只看見風允兒站在大門外的背影,她麻利的將行李箱裝進車後箱裡,然後,很快的打開車門。自己坐進去。
張嬸就站在臺階上,看風允兒駕着車遠去的影子。
也罷也罷,這小姐的脾氣,老闆都不敢沾惹,更何況是她一個傭人…。
而風允兒來的是什麼地方呢。
車子在路上開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經過兩個十字路,然後,駛入的地方結果是顧家在西區的別墅…。
而現在做在車裡的風允兒,內心澎湃,不是了,她再不是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風允兒了。
不對,她根本不姓風,跟風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麼顧家,這些都不應該由她來承擔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就更加的快意。
想想過去自己受到的傷痛,此刻,她終於能掙脫束縛,然後理直氣壯的進去,然後,將離婚協議書那樣扔到他面前,然後,那麼理直氣壯一回。
她從大門進去,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她以爲顧恩華大概都會是在公司的。
剛纔的做法,也只是想而已,不是她怕,也不是不忍心,只是,現在的這一切,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她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現在顧恩華會在家,畢竟,現在是下午,正好是顧恩華在公司的時間。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駕輕就熟的進去,現在,還沒有簽署離婚協議的時候,她和顧恩華依然是夫妻,她依然是顧家的少奶奶,所以,她一路才走的那麼暢快,通順。
但是,此刻,她真的沒有想到,那男人,居然就坐在客廳裡的顯眼的紅色沙發上。
那明淨的地板,乾淨的可以照出人影,奢華的裝修風格,讓人第一眼總是對這樣的地方有些好感。
但是,這確實她風允兒這些年來最厭惡的地方,也是她過去噩夢頻頻地方,那種厭惡的感覺,彷彿是聞到這裡的空氣裡的氣味都是嘔心的。
而現在,她都不想,一點不留戀的看整個大廳的天花板的四角,然後,手一擡。
“啪——”的一聲,那白色的如資料簿厚薄的東西,就那樣給顧恩華扔在面前。
“這是什麼——”扔下去,男人擡頭,擡起的臉上,風允兒明顯的一愣,他臉上帶了些許的懵懂…
那雙眼睛,那雙以前總是盯在她臉上,粟色的眸子能變成冷血殘暴的棕色的眸子。
似乎是第一次,或者,又是多久,她終究又看見了他明淨的眼眸,盯着她清澈的眼眸,眼眸裡有那種真實的疑惑
是結婚前麼,還是結婚後,她都記不得了,但是,華哥哥。曾經也是她風允兒在後面追着跑着一直甜甜叫喊着的華哥哥。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一切對她,隔的太遠太遠,如斷了線的風箏,飄的太遠太遠,以致她已經拈不起那風箏的頭。
那麼長的如風箏的線般那麼容易就失手滑落的溫柔,怎麼才能觸摸的到,怎麼才能希冀能重新找回來。
“離婚協議書——”她站在他面前,面有冷色的抱着肘,脣角啓開,然後,這一次,她說的這麼幹脆,這麼決絕,這麼果敢…
“你真的要離婚麼,已經。已經想好了麼。你真的要跟我決裂麼——”聽到女人的話,男人黯然的表情似幾分無奈和疲倦,他合上雙手,然後抹了一下臉,然後從黯然拉下來的痕印裡,看得出幾分猶豫。
他在遲疑,他在挽留,他還在留戀。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風允兒,如同一個外人的陌生而冷冽的眼眸看他,站在他面前看他,看他現在的那副狼狽,疲憊的倦容。
她的面色冷,而心更加的冷,眼底透着不一般堅定。
“是——”她冷冷看他很久,然後,絲毫不迴避他那似乎是很敷衍的挽留,而堅毅的說出了這個字。
而她,風允兒,其實,早就已經對這段感情清醒了。
顧恩華不愛她,而她當初一定要那麼任性來嫁他。
而現在,傷痕累累的她終於吃夠了苦果,終於明白,那時的自己是錯了。
選擇錯了…
幻想出來的愛情和現實裡的東西,永遠都是兩碼事兒。
她輕輕的蠕動了下脣,她居高臨下看到對面茶几旁坐在沙發裡的那種眉頭緊鎖的安靜模樣,那種表情,似有一點痛苦,又彷彿是一點點掙扎。
其實,她真的還想叫他一聲華哥哥,畢竟當初的她那麼愛他,她跟他訂婚那天,剛滿十九,而現在,已經是七八年過去,時間和他帶來的痛苦折磨,已經消磨了她的心智。
曾經,她視他爲兄長,後來視他爲戀人,但是後來,才明白,愛情這個詞,並不是曾經她甜甜的很信任的一聲一聲的‘華哥哥’可以換取來的,愛情,不是強制的佔有,更不是自我的情願。
可惜,她都走到了如此地步,纔開始檢討…。
男人的眼移到那白色的紙葉上,良久的看他,看那上面的幾個大字。
眼神陰鬱…
爲什麼看到那幾個很大的標準黑體字,他心裡忽然五味雜陳。什麼時候,他就知道要失去她了呢。
這麼多年,她在他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折磨她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他是那麼享受每次恣意折磨她的感覺。
甚至,從一開始的報復折磨到後來的那種習慣的將自尊和**都給予最大的傷害和侮辱給她,並且,他是那麼的理直氣壯,那麼強的勝利感。
他甚至都忘了,其實,他每天折磨着的女人,每天身上掛着無數傷痕的女人,其實,是曾經追在他身後一次次脆生生叫着‘華哥哥’的天真爛漫的少女。
而後來,他親手殘忍的毀了她。
“能不能讓我再考慮下——”忽然間,支出去的摸着那幾個大字的手有些抖,而他,強制鎮定。擡頭,從鏡片裡面反射出的他眼眸的光。
帶着一點殷切。
而風允兒怔了一下,聽到他這句話驚訝的身體差不多退了一步。眼眸大睜
難道他還對她有留戀。
要不然,怎麼解釋,他眼眸裡此刻凝視着她的殷切呢。
“不行——”而卻沒有猶豫的,面前的女兒一口回絕。眼眸堅定。
她不會再給他留他折磨她的機會。
這是她好不容易有第二次生存的機會,她怎麼可能妥協。
留戀,他的眼神是在對她感到留戀,不。風允兒搖頭,這種設定是否定的,那不是留戀,當相處的風允兒,也一直以爲華哥哥是多疼愛自己,會覺得自己嫁過去他一定會對自己呵護備至…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她身上深深的烙痕。
感情,她已經不願再冒險。
“你真的要我簽字,你確定你對我沒有感情了麼,不後悔了麼——”而風允兒的那一句斬釘截鐵的‘不行’,讓他的心忽然的沉入谷底。
爲什麼心上一下子空了,是什麼忽然讓自己的心緊了起來,也難受起來。
這種似難過,彷彿又一直在堅持自己的矛盾心理,讓他居然有些糾結,而這樣問了一句。
他擡頭問風允兒。一隻手裡有簽字筆,而另外一隻手去不願意去翻開那本東西。
“你籤吧——”冷冷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決然的沒有一點遲疑。
而顧恩華的心隨着這堅決的三個字,心忽然就震了一震。
爲什麼,剛纔都感覺不到,此刻,這種痛苦忽然在心上瀰漫了開來。
猶豫了好久,終於,他翻開文件,最後在右角處落下劃上幾個龍飛鳳女的大字。
幾乎不等他緩神,風允兒眼尖的抽出已經被他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恍然間,胸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那麼既然如此,目的達到,對這次,她也不需要再停留了
“我們法庭見——”進手中的文件急急的收緊自己的包包。
頓了頓,她手裡還拉着空的行李箱。
“我去收拾一些我自己的一些私人用品,收拾完了我就離開——”她淡漠的看了一眼此刻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點恍惚的男人,然後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上樓。
七年多,這個房間,這個別墅,她待了七年多。
按理說,她是應該對這些東西都有點感情的
可是,現在,她臨走收拾東西的心情,只是一種舒暢和解脫。
輸了口氣,是的,解脫。終於,徹底的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