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的語氣說完,然後,又跨進女人兩步,低頭,親暱的貼近她的耳畔,趁着她沒有反應,他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種故作“我說過,他能給你的,以後我都能給你——”
他的聲音聽的冉依顏就那樣突兀的一顫,擡頭看他的眼眸,清澈裡帶着明顯的錯愕,錯愕裡又明顯的帶着一股鎮定。
“你不是他——”即下,她沒有任何預兆的,那樣看他,視線平直,聲音無波。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怎麼可以這樣平靜,但是,的確,他不是他,風冿揚是孩子的父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孩子需要的另外一半的愛——父愛,這些,他給不了。
誰都給不了。
所以,誰都取代不了風冿揚對她的這種特殊意義。
所以,她的話語那麼平靜,在那一刻,都沒有多餘的思考,就那樣微翹的小巧的脣瓣平順的說出這幾個字。
明知道,現在這個情況,這樣說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秦瑜澄是什麼人,如果她沒有感覺錯,他就是害風冿揚這件事兒的主謀。
但是,她沒有這個能力扳倒他。
是的,沒有能力。
這個男人現在的能力有多大,那大的程度她覺得自己沒法想象。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跟這些人斗的資本是什麼,而這句話,只能說是潛意識,潛意識就將這句話吐了出來。
而明知道會惹毛他,說完之後,她幾乎來不及將他瞬間就陰鬱的表情收在眼底,而是,手扶住背後的桌沿,身體就自主的往後退開。
拉開跟他的距離…。
“不是他——!”在她才退開一步的距離,男人在旁邊狠狠的一聲,然後一步逼上去,靠近她,眼眸裡明顯燃燒的熊熊烈焰,怒火沖沖。
他說的咬牙切齒,手上青筋暴起,手往上一擡,順勢就掐住了她的小巧的下巴。
“你知道現在對我說這種話是多麼的愚蠢麼——”
“不,小澄——”相對他的暴怒,冉依顏忍不住退後一步,她擡手順勢想推開他扼制在她虎口的手,但是,明顯,她的力氣太小。
然後,他加大了力道,對她而言,下巴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他重重的力道,似乎想要將她的下顎捏碎。
“小澄,你變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真的好可怕,你已經全然不像是我當初的那個小澄,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麼,就算你不是我的親堂弟,但是,我也從來沒有放棄你,可是,現在的你,真的讓我不能接受,爲什麼。爲什麼,你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
是的,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重話,在她心裡,一直還將他當做弟弟般,所以纔會容忍了他做了這些多事兒,就算明知道,他對風冿揚做了這些,他害的她整個一個家家破人亡,有什麼代價會比這個更重。
風冿揚還在醫院,可能,他這輩子就不會再醒來。所有的傷痛都是她一個人在承擔。
但是,最痛的,依然還是她的這個曾經的弟弟。
他不僅變了,而且,已經是一步步的回不了頭,已經不知道回頭,他難道不知道他之前對她做的一切,包括那些無禮的事兒,而她,都看在他是她弟弟的份上,忍了…
其實,她也知道她有錯,如果不是她一開始的心軟,今天的結果也不會釀成。
但是,有什麼辦法,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她有理智的時候,但是也會感性,她做不到絕情,對誰都一樣。她是女人,她擁有女人該有的一切的特質。
只是,現在的小澄真的讓她很失望。
失去風冿揚她心裡很痛,從心底失去這個弟弟,她的心也痛。
而這樣的一番話說完,她看向他的眼,已經是淚眼朦朧。“你問我嗎?!你問我嗎?!”沒想到,她這樣一問,小澄的情緒比她還激動,他的眼血紅,捏着她下顎的手指根根縮緊,那剎那,冉依顏彷彿聽見了自己下顎骨骼碎裂的聲音。
“雖然,有些事兒很荒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後來不是我的親堂弟,所以,再見你時,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麼心情去對待你,那麼特別,你的身份對我很特別,我明知道你變了,明知道你變了那麼多,明知道你已經跟我以前那個記憶裡的堂弟,那影子再不能再心頭重疊,現在的你,在我面前,是一個男人,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然後,你每次捏着我的力道是那麼的有力,我已經,已經將現在的你和小時候那個瘦瘦的小小的總是安靜趴在我腿上的男孩的印象等同,小澄,當我發現這一點後,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麼心態來面對你——”
“我明知道,你明明三番五次在我面前,提過你要對付風冿揚,但是,我依然選擇保全你,而讓他失去戒備的機會,因爲,我不忍心最後會看到我不願意面對的一幕,曾經的風冿揚,他在我心裡,那麼無堅不摧,於是,我以爲,他會沒事兒的,他的命那麼的硬,我一直覺得,他不會離開我,就算是孽緣,就算是傷害,我們這輩子都會生生死死一起,我們的感情掙脫不掉,這種感覺你不能理解,就算現在,我依然覺得,他時時刻刻在我身邊保護我,我覺得,有他的一切依然都還在,所以,我說過你不會明白,他對我的意義,這輩子,無人可以取代——!”
而在她淡然的說完,轉眼向上時,就看見秦瑜澄那幽深深諳的眼,她諳的眼,她看見他黑色的沒有底色的眸子,瞳孔盈滿了一個她,而他的眼眸,明顯的閃過那一絲落寞
“爲什麼你要對我說這樣的話,你不知道這樣說對我很殘忍麼——”他的眼眸一片赤紅,怒火綿延的一片火海,他粗重的鼻息就噴在她的臉側“無可取代,無可取代——”
“你居然現在對我說無可取代,你知道,我當初去英國的時候,我是抱着什麼初衷去的麼,你又知道,在異國他鄉,我是怎麼樣一步步的走,就算說那是血印一點都不誇張,多麼艱辛才取得的這一切,你以爲我這麼賣命,不要命的做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爲你啊,姐,我希望自己可以變的強,變得比世人都強,我才能保護你,懂麼,懂麼!”
他手上的力道,跟他那語句裡濃濃的強烈的情感,相輔相成,他心裡有七分痛,那麼他也要讓她體會五分。
那麼,她怎麼能知道,他心裡所承受的痛楚。
“你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他接着她剛纔的話,“就是因爲你,因爲你你懂麼,我纔會變成這樣,爲了你,我願意毀掉所有——”
他粗重的氣息還在耳邊噴灑,而冉依顏卻已經緩緩的閉上眼。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所有的事兒最後都會讓她變得這樣讓人絕望,孤寂的心,此刻,更是彷彿荒旱的只剩一片沙漠。
她曾經,總之那麼患得患失,所有的情,友情,親情,愛情,她總是奢望到一樣都不想失去,一個人都不願意失去。
結果,卻硬逼着要失去這一切…
都是,她的錯麼,那麼,她到底又錯在哪裡。
閉着眼睛的女人,下顎被捏的痛的要碎掉,最終,長長的羽睫垂下來,在下眼瞼上斜劃一片暗影,兩顆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的淚,她突然的淚,那一刻,如利刃一般,猛地刺進他的心。
爲什麼,他猛然的倒抽一口涼氣,手鬆開,腳步就忍不住的退開兩步。
“爲什麼,爲什麼。你會哭…姐,不——”他趕緊搖頭“我不願叫你姐,在我心中,本來你就不是我姐,你那麼美麗,在我心中,你一直都美的讓人不敢褻瀆,在我心中,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你,我只希望,有一天,能親手將你擁入懷抱的那個人是我,然後,再不見你那冰冷的淚,風冿揚。風冿揚這個男人有什麼好,他讓你哭,他一直讓你哭。姐,從今以後,讓我照顧你,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傷害。”
“求你,不要再哭了,好麼——”她根本不知道,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剛纔的反映,那無聲滑落的兩顆淚,在一瞬間,似乎讓他又想到了過去,想到了那個時候,那灰色的天,陰冷的色調,那個時候的她和風冿揚剛結婚的她,也是這樣無聲的,那麼痛的,一閉眼,淚水就無聲的落下來。
這個場景讓他好痛。好痛。
是的,對秦瑜澄來說,沒有什麼會比她這兩滴淚給的震撼比這大,他愛她,他立誓要保護她,他只想她好好的。
他只想她笑,保護着她這樣讓她一直笑下去。
可是,她哭了。
又是那樣冰冷的淚。
他應該怎麼告訴她,她不要哭,他的心裡會很痛。會很痛。
“現在只有我能保全你,你聽我的話,纔可以全身而退,你知道,如果你此刻的敵人不是隻有一個兩個,很多,你現在能依靠的人只是我,只有我,才能幫你保全你的孩子,你的家人,他們都以爲我會聽他們的,其實錯了,這世上,能讓我改變主意的只是一個你,別無他人——”
他深情款款,低沉而沙啞帶着低鬱的音色濡濡而過。
他伸手,想去觸摸她的臉。
她閉着眼的臉,他想,其實也這樣做了。
他的手伸過去,試探的,小心翼翼的覆上她小巧的側臉。
好久,冉依顏才突然間彷彿很輕鬆的收了淚,連秦瑜澄都有些意外,她的這種輕鬆突然從何而來,但是,她的確已經睜眼了。
吸了吸鼻——
她的語速很快,似乎是很輕鬆的,但是,這種輕鬆快意未達眼底
“以後你就照顧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