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峰就站在薛琴的房間門口,本來只是路過,誰知道聽到房間裡傳來她自言自語的聲音,薛成峰當即便驚了。
而他的呼聲,也讓房內的薛琴即刻緊張,她一邊眼神示意陸成一,一邊開口迴應,“沒有,我接電話呢,跟我姐妹。”
女孩子總喜歡煲電話粥,薛成峰也懂。
所以沒怎麼起疑,薛成峰馬上便相信了,繼而接口,“身子不舒服就早點睡啊。”
“知道了,爸。”薛琴大聲回他,然後也故意碎碎念着,製造出接電話的假象。
薛成峰還挺好糊弄,這麼一問過後,便轉身離開,往樓下走去。
房間裡,薛琴陸成一安靜了好一會兒,確定外面沒有再傳來聲音了,方纔繼續對話。
“我媽最近逼我相親逼得很勤,我已經沒法躲了。現在,就想知道
你是怎麼想的?”到底是聰明人,薛琴沒有點破,話裡味道說到一半,相信陸成一能理解。
她堅持了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年齡問題,她還能再繼續堅持。
可是她年齡確實大了,而且彭淑婉對她操心過了頭,薛家是正正經經的人家,薛琴也不想讓彭淑婉失望。彭淑婉對薛琴而言很重要,薛琴即使再固執,也不會爲了一段沒有反應的感情去堅持一輩子。讓自己成爲家族的敗筆,成爲母親最爲失望的對象。
所以,她的意思是,只要陸成一給她一點反應,只要一點點,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到時候,即使是不想不願意,也會逼着自己去接受,去照着大人希望的生活去進行。
畢竟,她不是小女孩,什麼老大不小的剩女,現實跟夢想還是分得清的。
陸成一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這大概是,她說的最清楚的一次了。
如果說從前都是遮遮掩掩,連個心境都不願意透露的狀態,那麼問到現在這種程度,也證明她付出了不小的勇氣。
陸成一很認真的對待她的勇氣,他正經地看向她,目光認真,“去吧,是應該相親了。”
薛琴心裡最害怕聽到的,以及她能猜到的他的回答,便是如此。
真正聽他說出口後,心裡還是狠狠地痛了一下,但不宜表露。
她勾脣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但好歹也是一種僞裝,“你覺得我應該去嗎?還你希望我去?只要你一句話,我會很用力的參考。”
如果說上一句問話已經是她最大的程度,那麼在這一句裡,曖昧的意思若隱若現,傻子都能聽得懂。
討論了這種事情的他們倆,大概忽略了,這個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陸步城現在才知道,原來薛琴一直對陸成一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一項有用的發現…他在心裡揣摩着。
陸成一大口灌了一瓶啤酒,看起來像是在深思,實際上,他早就知道他的決定,“我問你,我讓江萱萱當我的情婦,你怎麼看?”
沒想到他突然會問出這種問題,薛琴被驚訝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怎麼會知道,當薛琴知道,他對江萱萱提出當他情婦的時候,薛琴心裡閃過的是一絲妒忌與強烈的羨慕。
因爲他身邊從來沒有過情婦這個身份,誰能用這個身份站在他的身邊,就說明他是真正喜歡那個人。
即便是情婦,薛琴曾經有多麼渴望過這個身份能落到自己身上。
“她反正是一口拒絕了,且不說她愛不愛顧明琛。就是她不愛,她也不想把自己放上這麼一個尷尬又不能見人的位置。連她這個笨蛋都懂的道理,你應該也…”至此,他抿了抿脣,繼而飲上一口啤酒,不予點破。
薛琴這一刻算是真正的懂了,原來他是在用萱萱的身份來提醒她,她不合適纏着他,不合適與他打交道。
但這個理由,也給了薛琴一絲希望。她完全可以認爲,他是爲了她好,從來不考慮她。
薛琴捏緊了手上的啤酒,緊張,從緊緻到泛白的指節處能看出,“如果有的人,就喜歡那個位置呢?”
“不會。”陸成一直接否認,否認的不留一點情面,“起碼你不會,我覺得你不會。”
幾個‘不會’徹底讓薛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覺得她應該會,但他不希望她會,也希望她永遠都不會…
薛琴只覺得胸口悶難受,卻不能讓他發現,她笑了笑,笑的虛假,笑的不再袒露真心。
她端起啤酒豪飲了一陣,然後又吃了幾口烤鴨,她發誓,這是她吃過的最難吃的一次烤鴨,這次之後,恐怕以後她都不會再想吃烤鴨。
“你吃嗎?很好吃。”她問着,故作着開心,“這個以前,我們都喜歡吃的。”
“不了。”陸成一兀自飲着啤酒,仰頭大口飲着,很快解決了一瓶,啤酒瓶捏成餅狀,隨手丟進了垃圾,“喝完酒好睡覺,再給我來一瓶。”
薛琴又給他遞上了一瓶,悶悶地人,說着悶悶的對話,能解心事的啤酒在這一刻也成了悶酒,喝的瞭然無味。
“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隻鴨,趕着收工,所以味道也做得不好了。”薛琴沒夾了幾塊,筷子便放下了,她偏側過頭,瀑布一般落下的長髮遮住了她的半張臉,陸成一看不到的角度,她正在偷偷落淚。
她用手偷偷地擦着臉,動作小心翼翼,儘量不讓他看到,爲了維護她那敏感又高傲的尊嚴。
想抽泣的時候,就喝一口啤酒,吸吮的聲音可以蓋住抽泣的聲音,同一個房間裡,隱藏很費力,但她正在竭力隱藏。
陸成一哪裡看不出她的小動作,他只會裝作不知道,也不出聲。因爲這一刻,無聲勝有聲。
又快速飲完一罐啤酒,他扔了啤酒瓶,起身走向薛琴時,把毛毯給她披上,“你慢慢吃,我睡了。”
薛琴沒回話,陸成一也不再多說,就聽着他的腳步聲細細碎碎地離開,尷尬的讓人覺得無奈。
薛琴只覺得世界上最慘的事情不過如此了吧,被傾慕的人拒絕,還要裝着沒事的樣子,連想哭幾聲都不能痛快的哭,得憋着,藏着自己的情緒。
不過,也只有這麼狼狽過,痛過以後纔會知道,應該放棄了。
薛琴在心裡告訴自己,以後,還是不要再抱有不切實計的幻想,趕緊走出來,然後過她自己的人生。
這個悲慘的一夜就是教訓,學生被老師教訓過,都會記得那種痛,她也會記得的……這種痛。
然而,薛琴並不知道,這一夜的悲慘僅僅只是開始,隱藏在這之後的,是令人難以接招的狂風巨浪,是層出不窮的意外情況。
從一樓上來,薛成峰再次途經過薛琴的房間,他又聽到了房間裡傳出的聲響,心裡還在道着薛琴這孩子不聽話。老早說困了要睡,電話粥卻能煲這麼久?
正想敲門讓她早點睡時,薛成峰又被房間內意外傳出的鈴聲驚到,他沒聽錯的話,那必定是陸成一的聲音!
所以,她是在跟陸成一煲電話粥?這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跟有婦之夫煲電話粥?
薛成峰腦海內是一團恐懼襲來,馬上又聯想到,彭淑婉說薛琴非常抗拒相親,他細思極恐!
該不會,薛琴心裡有的人是陸家那個種吧!
薛成峰越想着,心裡越害怕,他沒有再敲門。而是趕緊回了自己房間,鑽進房內,馬上把這件事跟彭淑婉說了起來。
當即,他兩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不允許這個問題再恣意擴大。幾乎沒有一刻遲疑,他兩夫妻,馬上就去了薛琴的房間,雙雙敲門。
“阿琴啊…知道你還沒睡,快點開門!”
彭淑婉拍門拍得大力,由此可以看出,她情緒異常激動。
“媽有話跟你談,你馬上給我開門!”彭淑婉用上了命令的語氣,不容置否。
屋內的三人都被這突然而來的情況所驚到,三人警惕起來。
薛琴剛剛哭過一陣,她就怕她這一開口,淨是哭腔,丟了自尊,丟了臉面。
但她不開口也不對,屋子裡就藏着陸成一跟陸步城,她要是再不開口,薛成峰彭淑婉就得去找備用鑰匙開門進來了。到時候暴露了他們倆,事情更加麻煩。
薛琴正猶豫着該怎麼做時,陸成一已經快速打包陸步城,扛着他直往衣櫃那邊走去。
好在薛琴的衣櫃大,輕而易舉能塞下陸步城,塞完後,陸成一出來快速整理了一下牀頭櫃上剪刀紗布之類的用具,然後自己也躲進了衣櫃。
他倒是挺主動,這樣一折騰,給薛琴解決了很大的難題。
薛琴擦了滿臉淚痕,然後深呼了一口氣,喘勻後,她起步上去開了門。
“媽…”
“阿琴啊,今天媽必須好好跟你談一談。”不由分說的,彭淑婉走進這個房間,薛琴攔都攔不住。
薛成峰跟在彭淑婉後頭走近,兩夫妻就在沙發上坐下,擺正着一張臉色,桌上的烤鴨旁邊放着兩雙筷子,薛成峰當即起疑。
彭淑婉是沒關注到這個細節,她已經着急的,拉着薛琴直道,“你老實告訴媽,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薛琴不知道彭淑婉爲什麼突然這麼問,她跟在彭淑婉身邊的位置坐下,心裡有幾分忐忑,卻被安然自若的表情掩飾的很好。
“我哪有什麼意中人啊?你聽誰說的呢?”
“剛剛你爸明明就聽到你在跟陸成一接電話!”幾乎沒有一點隱藏,彭淑婉直接把這情況給說了,“你還想當他情婦啊?”
彭淑婉直接說出了這種話,誤打誤撞道破別人心事。
當然,薛成峰到時告訴她的原話並不是這樣,彭淑婉在腦子裡自我發展,自我擴充成這樣。
薛琴被彭淑婉這話嚇到,一時之間,她竟然忘了否認,“媽…”
“你還真想當他情婦!”也因爲她沒有否認,彭淑婉意識到這個問題非常嚴重,“萱萱都不屑當他情婦,你怎麼能有這種思想啊?”
“媽,你說什麼啊…”薛琴有幾分着急,急的說不出話。
“陸成一那傢伙根本就是個混混啊!而且他們陸家已經沒有當年那麼風光了,他現在擺明了就是一社會渣滓!你可別眼光這麼低下啊!彭淑婉這急的都想罵人了,想把陸成一身上所有缺點都給說出來,然後讓薛琴擦亮擦亮眼睛去看看那個男人。
“阿琴,你把手機給媽,馬上給那人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對他沒意思。”彭淑婉急的想撇清薛琴跟陸成一的關係,每一秒都急的要死。
那時候,薛成峰在旁邊沒什麼話好說,東西轉着腦袋,一下子瞥見了好些奇怪的東西。
垃圾桶裡有帶血的紙巾,屋子裡有股難聞的味道,牀上亂糟糟的,地上怎麼還有地鋪?
總覺得,這屋子不止薛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