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嗎?
簡單的三個字,甚至應該顯得莫名其妙。可時北辰卻彷彿與葉子時心靈相通一般,立刻懂得了她的意思。
他凝着她半響,沒說話。
但葉子時卻心頭巨震,從他的眼神裡,讀懂了肯定的意味。
她張了張嘴,特別想問他一句爲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乾澀的:“那你……沒事嗎?有沒有受傷?”
時北辰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多停頓了幾秒,才說:“你沒事就好。”
葉子時一怔,望着時北辰的美眸,頓時就變得呆滯。
才說了幾句話,他就已經破天荒的用了好幾個曖昧又溫暖的語句,讓在他面前受慣了冷言冷語的她,極度的不適應,且受寵若驚。
時北辰按了一下牀頭的鈴,立刻就有人將溫熱的粥和小菜端着走了進來。
他動作自如而流暢的將桌子立起來,再將蓋子一一打開,並拿着一個勺子舀了一勺粥,再放上一點菜,吹涼之後,親自遞到了她的手上。
“我……我自己來就好。”葉子時反應過來之後,趕緊想要去奪勺子。
可時北辰卻阻攔了她的動作,將勺子直接不由分說的遞到了她的脣畔。
葉子時眨眨眼,下意識的張了嘴。
就這麼一勺接着一勺,一碗粥慢慢的就見了底。
見她吃飽了,時北辰便停下了餵食的舉動,又讓人進來將餐具全都撤走。然後他彎身幫她把牀放平,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道:“你有點發燒,繼續睡吧。”
葉子時點點頭,一雙眼睛卻定定的定格在他的身上。
時北辰本來是坐在一旁,準備翻開文件的,可感覺到她灼灼的視線,他卻忍不住又擡頭看向了她。
“不睡?”
葉子時嚇了一跳,搖頭,趕緊閉上眼睛。
可等時北辰收回視線之後,她卻又翻了個身,衝着他張開眼睛的一條縫,看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視線不停的在他臉上停留,收回,停留,又收回。反覆幾次之後,時北辰終於無奈的擡眸了。
他將文件合上,走至牀畔坐下,“有什麼想問的?”
葉子時看着他吞了口口水,歪頭想了想,有些艱難的輕輕問出聲:“你和艾薇薇……”
時北辰的目光微動,等待她話裡的後續。
“你和艾薇薇,已經宣佈訂婚了嗎?”一句話,卻彷彿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導致話的結尾,她的聲音都開始發顫,變得越來越低。
時北辰似乎料到她要問的是這個,神色沒有動,啓脣反問:“你希望我們訂婚?”
葉子時一怔,心臟猛的抽疼了一下。
她正要垂下眸去,時北辰卻傾身過來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你希望我和她訂婚嗎?”
“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希不希望……”
“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說別的。”時北辰蹙眉,盯着她,執着的追問着那一個問題。
他眸子裡的色彩,忽明忽暗。
隱隱,有着無人可知的期待夾雜其中。
葉子時在他的逼視中咬
了咬下脣,半響才閉了閉眼,苦笑道:“不,我不希望,可是……”
時北辰不等她說完,就已經用力的將她擁入懷中。
“很好。”他的神色徹底緩和下來,眉眼中隱隱浮動着一層愉悅。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勾了勾脣,淡淡道:“那你可以放心了。”
不知是不是因爲這一個懷抱,葉子時忽然便覺得,整個病房內的空氣染上了一層暖意。
氣氛,有些微妙的好。
就在兩個人溫存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了焦急的腳步聲,緊接着是童朵和她的敲門聲,“小葉子!”
時北辰神色自若的收回手臂,坐回一旁。
童朵得到應答,很快就拉着虞安安一起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
虞安安依舊一臉的高貴冷豔,美麗而奪目。
她仔仔細細的將葉子時上下看了個遍,目光這才稍稍鬆了一些。收回眼底的關切,她冷豔的哼了一聲,說:“果然不愧是我的對手,福大命大。”
葉子時失笑,“那當然。”
童朵緊張的察看半響,然後嘮嘮叨叨的說了許多。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一旁的視線,趕緊噤聲看了過去。
“咳,辰哥,你的傷怎麼樣了?”
聽到童朵這樣問,葉子時心頭一緊,“什麼傷?你受傷了?”
不等時北辰回答,童朵就已經快人快語的開口:“是啊,你不知道嗎,辰哥比你的傷還嚴重,好幾處肌肉拉傷,還有個大傷口。”
“什麼?”葉子時大驚失色。
她趕緊掀開被子就要下牀,時北辰卻先她一步,“別亂動。”
“你到底哪裡受傷了?給我看看!”葉子時氣惱的看着他,眼神裡滿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
時北辰看着她,嘆了口氣。
“你讓醫生看了沒有?嚴重不嚴重?”她再次追問。
童朵和虞安安面面相覷,似乎完全沒想到時北辰居然將自己受傷的事情,瞞的那麼好。
虞安安看着他們,發了會呆,忽然想到一件年代很久遠的事。
那時候還是小學一二年級吧,她剛進學校就跟葉子時分在了同一個班。
兩個姑娘都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又都長得漂亮可愛,更是被家裡打扮得跟兩個洋娃娃似的。她們一竟學校,就受到了很大的關注。
很快,自然而然的,班上的小朋友們就分爲了兩撥。
一撥跟着葉子時,一撥跟着虞安安。
那麼小的孩子,哪裡懂得什麼派系之爭,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的,就拉開了帷幕。
虞安安記得小小的葉子時,也記得那時候已經在學校裡享譽盛名的,一路被冠以天才、神童等美好詞彙的時北辰。
然而,那一年,一直完美到毫無瑕疵的少年,突然又是缺考,又是跟人打羣架,還曠課不斷,染髮等等,做盡了一切壞學生做的事情。
其中一次,事情鬧得非常大,甚至驚動了警察。
場面看起來極其恐怖,可醫護人員檢查之後卻說,時北辰小小年紀,就把力度計算得十分精準,讓所有人的傷看着可怕,可實際上都是皮外傷,稍微
修養幾天也就沒事了。
一開始虞安安以爲他是受到了什麼大的打擊,藉此宣泄。
可長大一些之後她才聽說,那時候時北辰陸陸續續遞上去無數留級申請,可都被駁了回來。
那場轟動的打架之後,他直接帶着傷跑去了校長辦公室。
小小年紀的青澀少年,眉眼清秀,但卻已經充滿了冷酷的魄力。
然後,他帶着傷上了三天學,傷口不做任何處理。
再然後,留級申請批了,時北辰成了歷代成績最好的留級生。只爲了,多陪那愛哭鼻子的小丫頭一段時間。
這才發現,原來追溯起來,這深情的種子,竟是從那麼小的年紀,就已經種下。
虞安安笑着拉了拉童朵,跟她兩個人悄然退出了病房。
她們出去後,時北辰忽然伸手,抓住了葉子時掀他衣服的小爪子。
他的眸色微暖,語氣緩和地說:“別亂動,你躺着,我會看醫生。”
想了想,他又重新開口:“算了,我把醫生叫過來,你看着。”
醫生很快就來了,聽聞時北辰終於肯接受治療,大家都是狠狠鬆了口氣。
葉子時吃了藥,看着他躺在一旁的病牀上,這才心中稍安。
受到了大的驚嚇,又掉進冰冷的水潭中,她身上雖然沒什麼大的傷口,可身體卻依舊疲憊不已。藥效很快就上來了,她漸漸的有些昏沉,眼睛半眯着,卻依舊不肯睡去。
時北辰翻了翻手裡的文件,卻根本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怎麼了?”他擡眸,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葉子時困頓的強自睜開眼睛,有點難爲情的咬了咬脣,低低道:“你可不可以……過來躺着?”
時北辰微微一怔,眯眼瞅着她。
葉子時的小臉微紅,趕緊加快語速解釋道:“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有點冷。”
這話一說完,她就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什麼叫冷,病房裡暖氣開得恰到好處,她身上只穿着單薄的病號服都不覺得冷,更何況此刻她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
葉子時頹廢的將腦袋埋進了被子裡。
周圍靜悄悄的。
被子裡空氣稀薄,沒一會她就已經憋得滿臉通紅,想要將腦袋伸出來。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牀的旁邊微微往下陷了一塊。
緊接着,被子就已經被一雙大手給輕輕掀開,露出她那張因爲缺氧悶熱而漲紅的小臉。他神色淡淡的收回手,語氣更是平緩:“睡吧。”
沒有多說一句,他已經躺在了她的身側。
他明顯已經看透,卻並沒有說穿,只是安靜的過來,安靜的陪伴。
葉子時看到,牀邊的櫃子上,已經擺滿了公司裡的文件,明顯是他剛剛搬過來的。
她的心裡頓時暖烘烘的,忍不住偷偷揚起了脣角。
其實,她不是冷,也不是別的,就是覺得害怕。
她一閉上眼睛,就是滿眼的漆黑,滿心的茫然,那種空蕩蕩陰森森,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在等待枯萎的感覺,一直迴盪在她的心裡,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