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葉開始後悔打這通電話,原本是抱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心心念念想着能從舅媽嘴裡問出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來,豈料舅媽心中沉澱的餘火未消,但凡一丁點兒事都會扯到年柏彥身上。讓她原本沒着沒落的情緒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釋緩,她的意思是,轉爲哭笑不得。
原來在舅媽的眼裡,她跟年柏彥的關係就好比一直跟在豹子身邊的兔子,不知危險就在身邊,隨時隨地都能被年柏彥那隻溫柔的殺手給活吞似的。
她可愛的舅媽呀,她聽到這番話是不是要感激涕零呢?
“行了行了舅媽,當我沒問啊。”她選三十六計中的最後一計還不行嗎?
豈料打開了話匣子的方笑萍壓根就沒打算戛然而止,大嗓門充分發揮了嘹亮的穿透力,“怎麼着了就當沒問啊?沒問能行嗎?你說你媽媽不在了我不就得管住你嗎?萬一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怎麼辦?等我蹬腿兒閉眼之後怎麼跟你媽交代?”
搬出故人來施壓向來是舅媽的殺手鐗,讓人深深忌憚的同時也深深無奈。素葉當然不敢再敷衍了事地掛斷電話,只怨自己一時手欠打這通電話,激發了舅媽如無敵旋風似的攻擊力。
“丫頭啊,可別怪舅媽沒提醒你,那個年柏彥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有時候就怕這男人太聰明過頭了反倒不是什麼好事。當然,我沒拆分你倆的意思,當時的情景也逼得我和你舅舅不得不同意。舅媽說這番話就是想提醒你自己長個心眼兒,別像個大傻妞兒似的連個後手都沒準備。”
素葉木漲漲地看着後視鏡中的自己,左瞧右看也沒覺得自己長得像個大傻妞兒似的,巴了巴嘴巴嘆道,“準備什麼後手呀?”
“萬一你倆處着處着就黃了呢?萬一他沒有結婚的打算呢?都能想到假結婚的人你覺得他能動結婚的念頭嗎?要不我說啊,蔣彬那小夥子挺好的,你非看不上,找老公眼珠子不能使勁往上看,得找個平視的才行,什麼叫門當戶對?這就是門當戶對。”
“舅媽,您對年柏彥的意見也太大了。”
“不是意見大,是舅媽覺得那個年柏彥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你的心眼兒哪有他轉得快呀,你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
“又不是打擂臺。”素葉抗議。
結果方笑萍甩出了句至理名言,“這男女相處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那我就隨便選個風好了,西風得了。”她嘻嘻瞎貧。
方笑萍毫不客氣軒地冷哼一聲,“你是西風啊?那隻能出現唯一的現象,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被東風壓倒。”
素葉着實被這話狠狠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像是吐核桃似的吐出兩個字,“舅媽……”原來在舅媽眼裡,她還真是個外強中乾的孬種啊。
不敢再跟舅媽多說什麼了,又寒暄了兩句就結束了通話,她可是怕及了舅媽的那張嘴,鐵齒銅牙,能把死人都說得恨不得再死一次的那種。
不過經過方笑萍這麼一通大聲嚎氣,她心中的疑雲倒是消散了。從方笑萍的話裡,她聽不出任何的隱瞞和遲疑,更重要的是,她記事向來很早,如果真發生過什麼事的話,總會在腦子裡留下痕跡吧?
這樣想着心寬了不少。
但,夢境中的內容要如何解釋呢?
素葉擰緊了眉頭,最後不得不給了自己一個在專業上可以解釋清楚的答案,人的潛意識都有殘留功能,未必是要經歷,也許不經意看過的某個畫面也會在大腦之中留下印記,或真實發生的,或在書上、電視上看到的、甚至是聽到的,而隨着人漸漸長大,一些記憶會被大腦的清除,但潛意識還在,所以會給她的夢境造成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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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笑萍掛上電話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低着頭,可愛的米其林輪胎也摺疊了好幾層。
素冬正好進家門。
今天他在潘家園淘了把古劍,一路都美滋滋地端詳着,溜達到家門口市場,又破天荒地跟着一羣婦女在青菜海鮮中擠來擠去,拎了一條近十斤重的鮮魚回來,看樣子心情甚好。
所以見到方笑萍一臉苦惱地坐在客廳時,他甚至亮了一下京劇腔,啊娘子,何等愁事煩上心頭?
要是擱平常,方笑萍見他一手舉着古劍一手拎着十斤重的大魚早就發飆了,但今天她可沒這麼閒情雅緻,素冬的京腔落定後,她又重重地嘆了口氣,一臉的苦大仇深。
“怎麼了這是?”素冬見她這般反應就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了,將魚和劍放到一邊後馬上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方笑萍扭過頭,目光呆滯地瞅着他,直到素冬的冷汗都快下來了她纔開口,“老素啊,怎麼辦吶?”
“什麼怎麼辦?”素冬一頭霧水。
方笑萍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重重呼出,豐碩的身體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剛剛小葉打電話來,你猜問我什麼問題?”
素冬搖頭。
“她問我她小時候的事。”方笑萍皺緊了眉頭,“她問我,她小時候是不是走丟過或遇上過什麼壞人?”
素冬一聽“蹭”地一下站起身,神情先是驚愕而後焦急,“你不會跟她說實話了吧?”
“怎麼可能?我傻了還是瘋了我跟她說實話?她小時候的那件事我就打算爛到肚子裡的!”方笑萍也急了,喝了一嗓子。
“沒告訴她就好。”素冬重新坐了下來,竟頭冒冷汗了,擡手擦了擦,“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當然跟她說什麼都沒發生過了,你都不知道啊,當時她問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差點雙腿一軟就攤地上,最後還算是我急中生智,拿着年柏彥說事才矇混過關。她那個丫頭只要聽到年柏彥的事,警覺性多少都會放鬆。”
素冬重重點頭,眉梢也染上凝重。
良久後問,“她怎麼會突然問這件事?”
“誰知道呢,我也一直納悶呢,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人跟她提及那件事啊。”方笑萍一臉擔憂,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緊張兮兮地扯住素冬的袖子,“老素啊,你說能不能是她自己想起來了?”
“你在電話裡聽她的聲音正常嗎?”
方笑萍搖搖頭,“不清楚啊,光聽着像是沒什麼事。”
“那你沒問她爲什麼問小時候的事嗎?”
方笑萍又搖搖頭。
“你怎麼一天到晚沒心沒肺的?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問清楚?”素冬衝着她吼了一嗓子。
方笑萍也怒了,回吼,“這種事你讓我怎麼去試探?小葉那麼聰明,我問多了她就會懷疑,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
素冬想想也對。
“總要清楚她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才行啊。”半晌後他放輕了聲音。
方笑萍煩躁地起身,在客廳裡踱了兩圈,然後一擺手,“等我隔了一兩天再給她打電話試試她的情緒。”
素冬嘆了口氣,點頭。
方笑萍這時停住腳步,憂心忡忡,“你覺得那件事能瞞一輩子嗎?”
這句話問的素冬全身發涼,久久回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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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氏旗下高端珠寶會所璽匯所展出的新品大有跟D會所針鋒相對的趨勢,一場新品發佈會做得有聲有色,不但請來了世界名模助陣,在媒體陣容上也屬強強聯合,加上紀氏今年重新更換了代言人,一時間聚焦了業內和媒體的全部關注。
紀東巖現身出息了新品發佈會,並在新品秀的最後走上了T臺,女明星代言人風情萬種地挽着他的胳膊共同出場,打眼兒一看真叫一個郎才女貌。
素葉坐在臺下,看着打扮得像只雄孔雀似的紀東巖,牙根兒都要酸倒了。
四個字來形容紀東巖一點都不爲過:假裝正經。
平日也不見他這麼風度翩翩高雅示人,徘徊在素葉腦海中的形象始終是他站在山頂上頭髮被風吹亂的模樣,耳畔迴盪着他被她踹下山崖後鬼哭狼嚎的聲音,跟眼前這個舉手投足正經八百的成功商人形象簡直天壤之別。
當媒體問到紀東巖最擔心什麼的時候,素葉很想馬上跑上前八卦一句:他有恐高症,連騎馬都不敢。
想到這兒,素葉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待新品秀結束後,素葉向公關公司出示了璽匯的會員卡後得到首肯,朝着休息室走去。
推門的時候沒想太多,因爲她以爲只有紀東巖一個人在。
所以,當她連門都沒敲直入後,才發現紀東巖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而那個女明星坐在紀東巖的大腿上,兩人的姿勢十分曖昧。
許是兩人都沒料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了,雙雙愣住。
素葉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了過來,恨不得挖掉自己的雙眼,趕忙捂上眼睛,“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不會無緣無故做了那個現場捉殲的人了吧?貌似這兩人還沒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