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了醫院,腳步卻像是灌了鉛似的沉重。
在來醫院的路上,他坐在車子裡反覆地在祈禱千萬別出什麼事,他擔心素葉的身體,也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因爲這幾天她是那麼反常地安靜,像空氣似的無聲無息,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好長時間。
他擔心她什麼都不說,倔強如她,怕是心中再有莫大的悲傷都不會在人前表示。
通過護士,他打聽到了素葉留院。
而護士的一句“她因爲藥流必須留院觀察”,令他大驚失色,他認爲是護士搞錯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雖說平時嘴巴硬了些,但他是那麼確信她是愛着孩子的,怎麼可能選擇丟掉孩子?
護士遲疑地跟他說,她只是拿了藥回病房,我們也希望她能考慮好了再做決定,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想當然的,護士看他的眼神形同在看着一個負心漢似的不悅。
年柏彥自認爲活這麼大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他已經過了手慌腳亂的年紀,這麼多年的商場爭鬥,他早就練就了一顆百毒不侵的心和泰山崩頂都面不改色的冷靜,可是,當護士說完這番話後他還是驚恐了,二話沒說衝着她所在的病房跑了去。
護士自然攔着他不讓進,他急了,乾脆將自己的身份證直接拍在了護士臺上。
他近乎是用顫抖的手推開了病房的門。
於是,他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素葉。
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像是乖巧的孩子,卻無聲無息地令他揪心。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焦急,甚至是所有的憤怒在見到她的一瞬間化爲烏有,她是那麼真實地在他眼前,離他不到十步之遙的方向。
他放輕了腳步,來到她的牀前,藉着月光,他凝着她,眼眸溢滿了憐惜和心疼。
她的臉慘白得嚇人。
他卻不敢多想,不敢往最壞地方向去想。
逃避,從來都不是他的強項,他不善於逃避,也深深厭惡逃避。可此時此刻,他不敢驚醒她,也不捨得驚醒她,選擇了徹頭徹尾的逃避行爲。
他坐在了她的牀邊,靜靜地,等着她的醒來,只希望她醒來時會笑着告訴他,柏彥,我只是擔心寶寶的健康,所以來醫院查查看,放心吧,寶寶沒事。
於是,他這麼安慰着自己,不忍驚醒她的清夢。只是,等她醒來的時候他一定要告訴她,這個病房太過蒼白,真的不適合她再來。
如果她擔心孩子的情況,那麼他會安排一個色彩斑斕的病房給她,讓她的眼裡和心裡充滿色彩的力量,不像是隻有白色那麼蒼涼。
是的,因爲他已經對蒼涼深深的厭惡,所以他渴望能用雙手爲自己的女人帶來色彩。
素葉睡着的樣子很美,即使臉色那麼蒼白,也還是美得令他移不開雙眼。
她躺在那兒,蓋着雪白的被子,一手在被中,一手留在被子外,攥着紅色的小木馬。他不知道這是哪來的小木馬,但感動於它的顏色。
那般熱情洋溢的色澤,是她想要賦予孩子的希望嗎?
他伸手,很想去碰碰她,卻近在咫尺的距離停住了動作。
他怕,驚醒了她。
可是,即使他保持了安靜,卻也化不開她眉間的不安穩蹙動,她睡得極其不踏實,櫻脣時不時顫動一下。他揪心,伸手想輕輕安撫着她。
然而,他的手指剛剛覆上她的臉頰時,她急切地叫了聲,“蔣斌”!
年柏彥收回了手,心,卻在那一瞬間被撕開,疼痛席捲了呼吸,令他一時間胸口生疼。他是那麼深信着,在有他陪伴的這段日子裡已經令她忘記了那個男人,那個曾經在他懷裡還念着的男人,那個令他深惡痛絕恨不得掘地三尺都要挖出來鞭屍卻無能爲力尋找到的男人!
沒有誰會像她這麼大膽和放肆,能夠在他的懷裡、他的面前那麼肆無忌憚地叫着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是他對她太過寵溺還是,她原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她醒了,眼裡還帶着夢中的期許和醒來後的迷惘,直到看見了他,她眼裡充滿了明顯的驚恐!
他沒看錯,是驚恐。
在商場上打滾了這麼多年,他看過了太多這樣的眼神,往往都是他的競爭對手最後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流露出的眼神,他肆意地享受着這種眼神,無視他們的絕望,可最後的,他竟然在自己女人的眼裡看到了這般神情。
那一刻,他的心墜落到了谷底。
原來,令她百般思念和不安的男人,是蔣斌,即使在夢中,她要尋找的男人也不是他年柏彥!
可是,他還是那麼不爭氣地對她眷戀不捨。
她就像個儈子手似的挖出了他的心,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後用力地踩上去,一點一點地碾碎,他卻還死抱着一絲希望,只因爲她的那句“柏彥,我愛上你了,怎麼辦?”
天知道,當他聽到她嬌滴滴的這句話後,他的人生是多麼春暖花開?
她的眼涼得令他再度犯了疼。
他再次忽略了疼痛的心,強忍着被撕碎的疼,遲遲不敢問她一句“你有沒有吃藥”?他第一次做了鴕鳥,將頭深埋在地上,只問無關痛癢的問題。
他不敢去問,只希望事情還沒那麼糟糕,只希望一切還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掌控之內,因爲,他早就不習慣去接受無法掌控的人或事。
然而,素葉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儈子手,不僅手持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臟,還殺了他的孩子,血淋漓地在他面前,徹底擊垮了他的驕傲和自信!
他不懂,真的不懂!
她,爲什麼這麼殘忍?
病房的空氣稀薄得令人窒息,是從年柏彥身上泄露的莫大壓力,如磐石衝着她緊緊壓了過來。
素葉艱難彎身,拾起了器皿,緩緩地走到了他面前,忽略了刀子戳在心口上的痛,將器皿輕輕塞進了他的衣兜裡。
彎脣,淺笑,然後一字一句地告訴他,“因爲只有這樣,咱們倆才能不拖不欠。”
鋪天蓋地的憤怒席捲了年柏彥,他驀地伸手,冰冷的大手狠狠掐住了素葉的脖子,眼前女人太過美麗的容顏在他眼中卻成了最狠毒的樣貌,這一刻,他動了掐死她的念頭。
“素葉,你好大的膽子!”他的牙咬得咯咯直響。
素葉沒有掙扎,任由他的手冰冷地掐着她的脖子,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憤怒,他的手指不再溫柔,鐵鉗般深陷於她的頸部,她能感覺大動脈的血管因血液不流通而聒噪得亂蹦,她無法呼吸,只能仰着頭被迫地看着他那張英俊而猙獰的臉。
她的手無力地垂搭着,另隻手卻始終攥緊。
他不知道,也從未注意到她的這隻手,這隻在她從入睡到驚醒再從洗手間裡出來始終緊攥着的手。
年柏彥的大手近乎要掐斷她的脖子,她像是隻待宰的羊,靜靜地等待着死亡到來的那一刻。
緊攥着的手變得冰涼,那個小小的藥片也早就被她手心中冰涼的汗水打溼、融化,現在已成了粉末狀黏在了她的手心裡。
是不是瀕臨死亡的緣故,所以她才能這麼清楚地感受到這藥片粉末的乾澀?
呼吸越來越艱難,她的耳朵都能聽到心臟在胸膛中亂蹦的聲音,像是要從中跳出來似的。大腦裡的情景不受控制地開始走馬觀燈,最後定格在某一個陰霾的午後,醫生的辦公室裡。
那個情景怕是等她到了陰曹地府,走過望鄉臺,喝了孟婆湯都無法忘記的吧。
她無力地坐在醫生的對面,看着單子上的兩個數據,一個是孕酮,還有一個是人體絨毛激素。她顫抖着聲音問醫生,爲什麼這次的數據跟上次檢查的差不多?沒什麼數據沒有增長?
她明明是查過相關資料的,書上說,人體絨毛激素在48小時之內就會翻倍增長,這說明胎兒在成長。她知道孕婦的情緒會影響胎兒發育,所以她控制再控制,始終壓抑着自己悲傷的情緒,但還是不放心,便來醫院查查看。
可是,爲什麼會這樣?
醫生很爲難,那個神情是她最害怕看到的。醫生跟她說,這種情況很不樂觀,有先天流產的徵兆。
她不信。
醫生建議她保胎,然後又讓她隔兩天再來查查看。
她迫不及待。
等她再來醫院抽血化驗時,醫生給她下了死亡通知書。
直到現在,她耳邊還回蕩着醫生的話,不好意思素小姐,你的孕酮和人體絨毛激素在這幾個時辰裡一點都沒增加。
“什麼意思?”她聽到了牙齒在顫抖的聲音。
“這個孩子,你未必能保得住。”醫生嘆氣。
“醫生,我求求你,不管怎樣都要保住我的孩子!”
醫生更是爲難,“我只能給你開些保胎藥,但是,依照這種情況來看,你流產的可能性太大了,這很危險。”
“我不管,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我的孩子!”
“可是,從前後檢查的數值來看,你的孩子已經……”醫生變得閃爍其詞,所以,當妊娠被迫終止時要趕緊取出胚胎,否則會造成炎症。“”
那一刻,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哪怕當她得知了自己的愛情不過就是一場玩笑,她已經再遍體鱗傷心底也總是有那麼一小點的火苗。
這個火苗就是孩子。
不管她有多麼不想承認年柏彥的話,總要承認自己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的事實。
這世上來來回回油走了那麼多人,在她身邊的,上天已經一個接連一個地奪去,她的孩子,那麼小的孩子爲什麼也難逃厄運?
她明白醫生最後沒說完的話,數據停止了增長,意味着胎兒已經沒了活力,意味着這個孩子隨時隨地都能從她的身體中消失。
“我只想保住它,難道就這麼困難?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我……醫生……”她像個溺水的人,絕望、無助將她一層又一層地包裹,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無法控制地砸落在桌面上,她看上去有些強人所難到沒有道理,但,她只能將所有希望寄託在醫生身上。
哪怕這個時候醫生只是告訴她,你的孩子還有可能保住。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跟她語重心長道,“造成這種情況,一是可能跟你最近的情緒波動有關,二是可能跟你自身的身體狀況有關。素小姐,有件事我必須得提醒你。從片子上看,你的子宮壁很薄。”
“我不懂……這意味着什麼?”
醫生看着她,眼神沉重,“意味着你的體質不適合懷孕,因爲你的子宮壁太薄,即使受孕了也有可能無法承擔胎兒逐漸增加的重量,等到胎兒六七個月大的時候,不排除會有子宮破裂的危險。在臨牀上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病例,子宮一旦破裂大出血的話,會直接導致大人的死亡。”
“你的意思是……”她全身顫抖了。
醫生看着她,輕聲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寶寶,我建議你以後領養,因爲你的體質受孕太危險,一來孩子會面臨早產搶救不及時的危險,二來大人也隨時隨地會有危險,你這種情況一旦懷孕就是高危人羣,需要留院觀察,一旦出現危險的症狀,隨時都要結束妊娠。所以素小姐,這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不想做媽媽的,但你的情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醫院走出來的。
只記得那天的風格外地厲,像刀子似的颳着她的臉,她的臉頰生疼得很,這痛拐着彎地在她小腹中撞擊着,時刻告訴了她,孩子已離她遠去的事實,也時刻告訴了她,以後做母親機會渺茫的事實!
她拒絕了醫生的建議,手裡緊緊攥着的是自欺欺人的保胎藥,她在期盼着在某個時刻那些代表着孩子生命力旺盛的數值能夠成倍成倍地增長,然後醫生告訴了她,素小姐,我們之前檢查的結果出現了錯誤,你的孩子很健康。
是啊,她的孩子爲什麼不能健康?
可是,一天疊着一天,她的小腹日益發痛,直到杭州已經出現了流血癥狀時她就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那就是不管她有多努力,不管她要怎樣誠心叩拜,她跟這個孩子都已經無緣了。
在佛祖的腳下、在白衣觀音面前,她仰着頭,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像,很想問他們一句,爲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你們可知道,這個孩子是我唯一思念年柏彥的方式了?
她痛恨年柏彥,痛恨他輕描淡寫的那句“不愛”,痛恨他給了她光鮮亮麗的期許和裹着美妙外衣的愛情後又不疾不徐地殘忍離去,痛恨他明明就是不愛了還假裝恩愛跟她繼續演戲下去。
她有多愛年柏彥,就有多恨年柏彥。
這段時間她始終活在煎熬之中,心中的兩個聲音每一天都在爭吵打架,每一天她過得都心力憔悴疲憊不堪,每一天都在想着他的愛或不愛。
可是,她明明就是那麼痛恨着,卻還是無法戒掉他。
她冷言冷語對他,卻令自己的心更痛,原來她懲罰的從來都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當他的吻還保留着以往的溫度時,素葉纔可笑地發現,她壓根就無法不去愛這個男人,即使他有多殘忍,有多麼令她絕望。
她,還是做不到不去愛他。
那麼,她可以將他永遠地放在心裡,放在夢裡吧?儘管從此以後蕭郎成了陌路?
然而,在杭州初見血跡的剎那間,她對他的愛再一次轉化成了恨,尤其是當她一遍遍磕頭,親手爲自己的孩子超渡時,她對年柏彥的恨就達到了極點!
憑什麼?
憑什麼快樂是因爲他,痛苦也是因爲他?
如果沒有跟他相遇,如果沒有跟他相愛,她今天就不會這麼痛苦,也不會在得到做母親的喜悅後又摔進了萬丈深淵!
她還要如何面對他?
就算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其實他還是愛你的,那麼,她又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本來維持這麼一段以後都不可能完整和幸福的關係?
原來這世上真的就註定了這麼一種人,她可以幫助所有人化解心魘,可以利用夢境來替所有人掃清障礙,令他們的人生健康幸福,唯獨無法賦予自己一場好夢。
她,就是這種人。
所以,她痛恨着。
孩子已經在她體內迫切地想要離去,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能強烈地感覺的到,所以她選擇來了醫院。
她不忍心再讓孩子在最後一秒的時候接受冰冷的手術刀,它是那麼安靜,那麼沒有聲息的,她怕,刀子劃過它的屍體時,它會在夢中哭着跟她說,媽媽,我疼……
是的,她不能讓它疼啊,它是她的心頭肉,正如她在她母親的心中地位一樣。
她選擇了吃藥。
這種方式會有疼痛,卻痛在她身上。
她想用最痛的方式來證明她的孩子曾經來過。她想最後一次感受到擁有它的感覺。
上天始終是懲罰她的。
她沒有吞掉那片藥,還沒來得及想要最後一次感受孩子的存在時,它便無聲無息地從她身體裡流走了。
她痛得萬箭穿心,只剩下奄奄一息躺在牀上流淚的力氣。
她知道她留不住它,留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將洗手間的血跡洗乾淨,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血泊中看到的它,然後,將小小的它裝進了醫院早先備好的觀察器皿中。
她的手指沾滿了血。
孩子的血。
它是那麼美麗,她幻想着它會是個女孩兒,幻想着她親手爲它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那麼現在,它是最漂亮的了,因爲它擁有一件透明的玻璃外衣,來靜靜地呵護着它,不再讓它繼續受到傷害。
可是,他爲什麼要找過來?爲什麼要看見狼狽不堪的、已經對人生失去希望的她?他還想怎麼樣?
既然如此,站在懸崖邊上的她爲什麼不拉着他一起葬身懸崖?
年柏彥的手,令她想到了死神的手。
她的呼吸越來越艱難,能吸入脾肺中的氧氣少得可憐。
連同意識,都開始漸漸模糊。
這就是瀕臨死亡的感覺嗎?
她愈發地安靜,整個人像是個破碎的娃娃,毫無反抗能力地任由年柏彥的大手將她送到地獄。
頭頂上男人在憤怒地低吼着,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她的脣微啓着,再也無力地多吐出一個字來。
腦中的畫面層層疊疊的,走馬觀花似的逐一浮現,那麼清晰,那麼真實。
她看到那個叫阮雪曼的女人上門跟母親爭吵,指着母親鼻子尖罵狐狸精,不要臉的狐狸精;看到她騎在旋轉木馬上,快樂地笑着、愉悅地叫着,而她的爸爸媽媽就像其他小朋友的父母一樣站在那兒微笑地看着她,眼裡心裡就只有她。
她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在一家鄰居前始終哭鬧着不肯走,執拗地盯着那隻紅色的小木馬,任爸媽如何哄勸都不行,然後,她看到了父親親自上前敲開鄰居家的門,再然後,她看到了那個鄰居一臉爲難搖頭的模樣。
她看到了一條長巷,幽深的長巷,搖晃着白色燈籠,有個小男孩拉扯着個小女孩拼命地跑,後面有一羣人在追……
她看到了她鼓足了勇氣來到葉家,墊着腳尖試圖去夠那門鈴,只可惜她個頭太矮了,她只能砸門,拼命地砸葉家的門。那個怒罵她母親的女人出來了,一臉厭惡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個上門討飯的乞丐。那個女人告訴她,她父親是不會去見她母親的。
她看到躺在病牀上的母親,最後靜靜地靠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一句生日快樂就閉上了雙眼。
然後,她又看到了年柏彥,晨光中的年柏彥,深夜中的年柏彥,無論哪一個他,都那麼高大偉岸,令她眷戀不已……
她才知道,她在近三十個年頭中像是演了一場電影,在瀕臨死亡的時候一一浮現,她好累。
所以,當她大腦中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她的意識只剩下最後一秒時,她艱難地吐出了句,“年柏彥……你……殺了我吧……”
死亡,也未嘗不是一個解脫。
眼前一片黑暗。
當她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有個聲音急急地闖入,憤怒焦躁,“年柏彥你瘋了?”
她閉上了雙眼,再也無痛苦地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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