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怨懟亦不原諒

??不怨懟亦不原諒

午夜咖啡館,只是這一次莊暖晨站在門口前已不是午夜。

午後的陽光很慵懶,咖啡館的貓兒也在懶洋洋地打着盹兒,見她來了也只是輕輕擺了擺尾巴便又睡去了。

拿下高盛的化妝品這一單後足以令莊暖晨鬆了口氣,雖說日後還要繼續努力但多少可以暫時放鬆一下,人員已經招的差不多了,因爲有了高盛這單,萬宣又多擴充了一個部門,整體上講尚算順利。

所以,這樣一個午後,她竟溜溜達達到了這兒。

咖啡館很安靜,沒客人,這個時間素來不是喝咖啡的最佳空檔兒。

推門走進咖啡館的時候,老闆娘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畫畫,大片的落地窗散落的陽光將她映得很不真實,面前支着一張巨幅的類似畫布的東西。

清脆的一串銀鈴響起,老闆娘偏頭看了一下,見是莊暖晨來了後微微一笑,“歡迎.光臨。”

起身時,莊暖晨見她一身素白裙衣,在陽光下晃得扎眼。

“今天想喝點什麼?”老闆娘將畫筆收好後笑着問了句。

莊暖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深深呼吸了一口咖啡館中好聞的氣息,像是陽光的味道,又像是花香,聞言老闆娘的話後倒是略感驚奇,“不是一向你察言觀色給客人選喝的嗎?”

“如今的你還需要別人幫你選嗎?”老闆娘乾脆在她面前坐下來。

聽了這話她有些不解。

“來過我咖啡館幾次的客人到了最後,都已經學會自己來選擇了。”老闆娘輕輕一笑,話中透着深意。

莊暖晨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忍不住輕笑,“那如果已經習慣了讓你幫着選擇的呢?比如說我。”

“那隻能說明你現在還不想喝東西。”老闆娘的笑容擴大。

她的話令莊暖晨心神俱悅,忍不住問了句,“有時候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很多事都在你眼中看得那麼清晰。”

“你可以叫我旁觀者,又或者直接叫我老闆娘。”

莊暖晨輕輕笑着。

“怎樣,還想不出要喝什麼?”

莊暖晨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了半天,“也許你說得對,我現在的確還不想喝東西,只是經過這兒就想着進來看看了。”

聞言她的話後老闆娘故意挑了挑眉,“如果多些像你這種的客人,我的店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就當,多個人陪你聊天了。”

老闆娘故作沉思,點點頭,“也算是不錯的建議。”

莊暖晨抿脣一笑,偏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張大畫布,“從沒見過你畫畫,畫的是什麼?”

老闆娘笑了笑,起身走到畫布前,莊暖晨也起身走了過去,畫布上是唯美的山水,色彩明快,美不勝收。“這是……”她伸手輕輕碰觸了一下,對美術的東西她相知甚少,不知道這是什麼畫。

“這是工筆畫,工筆畫講求的就是畫風細膩。”老闆娘看出她的疑問,輕聲給出解答。

“真漂亮。”莊暖晨還真是大開眼界,“這是畫布嗎?摸上去又不大像。”

“是熟絹。”老闆娘又拿起畫筆繚繚了幾下,“絹在古代也會被常用,只不過古代人用的是原絲絹,你眼前的這個是扁絲絹,是我們現在畫工筆畫中常用的材質,扁絲絹是在絹織成之後再進行捶砸,這樣一來絹絲就會呈現扁形,目的就是減少絹絲之間的空隙,使絹刷上膠礬水之後不易漏礬,這樣畫上去的畫才更加細膩柔美。”

“真的太漂亮了。”莊暖晨由衷讚歎,“一定很不好學吧?”

“不,很好學。”老闆娘輕輕一笑,“你想學?”

莊暖晨想了想,點點頭。

“我可以教你。”老闆娘輕聲道。rBJo。

“好啊。”莊暖晨笑得很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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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離開了德瑪傳播,不是被人撬走而是被人擠走,擠走她的人就是夏旅,在夏旅拿到高盛項目傳播合作合同的第三天便被提升到活動部總經理的位置,只待程少淺一卸職她便上任。

莊暖晨是在程少淺口中知道的這個消息,程少淺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兩人的晚餐也進行到了尾聲。侍應生撤走了主餐餐具,又端上了餐後水果、玫瑰茶與咖啡。

音樂依舊輕蔓,馥郁的玫瑰茶香與咖啡的濃郁衝撞在一起,清香綿長。窗外是大片的夜色,霓虹點亮了不夜.城的標誌,車水馬龍依舊熱鬧。

莊暖晨低頭看着杯中的玫瑰茶有一刻的恍惚,眼前似乎浮蕩出夏旅的臉,大學新生報到時她大包小包進了寢室,衝着她和艾念大大咧咧就是那麼一嗓子:我叫夏旅,未來四年要跟你們一個寢室,你們叫什麼?自我介紹一下唄。從那一刻起她便一眼認定這個女孩兒會和自己成爲一輩子的朋友。

可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率真耿直的女孩兒就不見了?如今的夏旅再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大大咧咧的朋友,而是德瑪傳播即將上任的總經理,她處心積慮步步爲營,終於爬上了她想要的位置,砍掉了友誼,踢走了敵手。一直一來莊暖晨都覺得Angel是城府至深的權力貪婪者,沒成想真正厲害的不是Angel而是夏旅。

望着長窗外的夜,莊暖晨胸口泛了堵,她不是沒見慣職場爭奪爾虞我詐,只不過物是人非變化太快,快到令她倍感無力,爲夏旅更爲自己,發生改變的何止是夏旅,連她和艾念不也一樣?在大學的時候她們三人誰能想到彼此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

現實如同一把鋒利大斧,只會將你的棱角砍掉,當你可以從容自得地在這把刀下經過的時候早就變得圓滑,在生存、競爭、壓力等林林種種的社會現實下,再高傲的人也不得不低下頭顱。

“這一次夏旅倒是做得挺正大光明的。”半晌後她纔開口,淡淡的語氣多少透着一絲疲倦。

程少淺將她的疲倦看在眼裡,喝了口咖啡後點點頭,“夏旅直接將一份有關Angel回扣兩頭通吃的證據交到我的辦公室,看得出她爲了查出這件事下了不少功夫,做了不少的準備。Angel拿着公司的分紅又在供應商那邊進行縮水,這件事倒是證據確鑿,不過更重要的是,夏旅指出她纔是造成你離開德瑪的主要罪魁禍首。”

玫瑰茶在杯子裡輕輕晃盪了一下,莊暖晨斂下長睫,眉梢有些許沉思,再擡眼時蹙眉,“難道當初真是我所懷疑的那樣?”她承認夏旅的行爲令人心寒,但同時也相信夏旅所說的當時只接走了凌菲,對於燈具砸落一事一無所知。夏旅雖沒解釋太多,但出於對她的瞭解,是她做的絕對就會承認,凌菲的事都承認了就更沒必要隱瞞燈具的事了。

所以她當初懷疑是Angel,因爲當時的燈具供應商的名單是她提供的。

程少淺聞言後點點頭,“Angel一直跟燈具供應商有利益上的瓜葛和來往,所以一開始那個燈具就有問題,這也難怪我們當初怎麼查都查不出人爲的痕跡,因爲是經過專業遮掩。這件事我已經上報到了總部,而Angel在臨走前也向我承認,這件事的確是她買通供應商來害你的。”

“我是不是該謝謝夏旅幫我查出來了真兇?”莊暖晨苦笑一下,往事俱矣再提及倒也沒有太大感覺,只是忍不住低嘆一聲人姓在物質和利益下的卑劣和貪慾,她不用多問Angel爲什麼將矛頭指向自己,說一千道一萬不過就是一場殘酷競爭而已,只不過她很不幸地做了他人的踏腳石。

程少淺凝着她淡淡一笑,“世上沒有絕對的錯與對,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只能說我們爲了生存爲了往上爬,必要時會捨棄一些東西,只不過夏旅砍掉的太多,正如你們的友誼。不過我想她也未曾好過,否則怎麼可能再去把Angel揪出來,想來她是對Angel早就心存懷疑和怨懟,只是找對時機下手而已,Angel一除,一來爲你出了氣,二來她也可以平步青雲,一箭雙鵰何樂不爲?”

“看樣子你並不生氣。”莊暖晨輕輕一笑,對於程少淺的說辭她倒是贊同。不過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錯了就是錯了,對於夏旅她早就不再怨懟,但也無法再去原諒,這份友誼她也早就不再奢望了。過對事大。

“這個社會其實對女人實在不公平。”程少淺意外地說了這麼句話,挑挑眉,“作爲男人,爲了利益在商場上廝殺步步爲營會被外人稱作運籌帷幄,作爲女人,爲了利益爾虞我詐費盡心機卻被人看作不齒,我承認我也有這個世俗偏見,最起碼對於夏旅我會敬而遠之,生意上可以有來往但絕不會成爲朋友,可是,作爲她的上司,我看重的只是利益。暖晨,換做是你,一個是常年兩頭通吃的下屬,一個是將一份幾千萬合作單放在你面前的下屬,這兩人你會保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