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東巖笑得不懷好意,街燈透過車窗濺在他臉上時,一口小白牙也如皎月般熠熠生輝,“我們兩個就算是大鱷,充其量也不過是輸到口袋空空的大鱷,而你這隻贏了錢的小蝦米不會是想賴賬吧?說好誰贏誰請客的。”
“你們故意的吧?”
“天地良心,我們可都是真金白銀甩出去的,輸得心口都疼。”紀東巖一臉受傷。
素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年柏彥,緊跟着哀嘆,“行吧行吧,開車,請你們吃小吃。”
“小吃?”紀東巖不可思議,“我這一晚上餓着肚子就等着這頓呢,你想用小吃打發我?不可能,山珍海味少不了。”
“我總共來來回回才贏了不到兩萬塊錢,你想吃山珍海味?缺德不缺德啊?”素葉的嗓音又尖細了。
“不到兩萬?”紀東巖遲疑地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年柏彥,“她始終跟着你的,你知情。”
年柏彥兩耳不聞窗外事,“不清楚。”
紀東巖狠狠咬牙,“狼狽爲殲是吧?行,我自己找!”話畢,趁着大家不備便直接扯過素葉的包,開始拼命翻騰。素葉急了上前來搶,他卻護着不讓,結果,裡面花花綠綠的鈔票全都被翻了出來,頓時,素葉的臉色尷尬。
“小蝦米,你贏的錢可不少啊。”紀東巖手拿成摞鈔票故意鄙夷,“還不到兩萬塊?騙鬼呢。”1cgo8。
素葉氣得揪過自己的包,又搶了自己的鈔票回來,一臉怨懟地盯着眼前的兩個男人,“你們一個殲商一個強盜,還有沒有天理了?”
年柏彥聞言後終於打破了沉默,大手一伸揉了揉她的腦袋,低笑,“我們是願賭服輸,你贏了的人,總要信守承諾纔對。”
素葉聽了恨得牙根都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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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是,紀東巖輸得最慘,吃得卻最多。
開普敦最奢華的餐廳,全球數一數二的廚師,一桌子豐盛美食,來自斯泰倫博斯頂級紅酒,偌大個餐廳被包了場,前後十好幾號侍應生統一服裝隨時候命,這番架勢可並非普通人待遇。紀東巖吃得開心,素葉卻吃得提心吊膽。
狠狠卸了個蟹腿,蟹肉填進素葉的嘴巴里被咬得咯吱咯吱的,她死盯着紀東巖大快朵頤的模樣,這廝,哪是往兩三萬的架勢去吃?怕是她贏得那點錢都兜不住了。
想到這兒,她又看向身邊的年柏彥,希望他能有心靈感應哪怕是轉頭看她一眼,藉以她也可以向他傳達求助之意。然而年柏彥優雅悠閒,絲毫沒關注她的意思,用餐雖未像紀東巖那般狼吞虎嚥,卻也吃得心安理得。
素葉忍無可忍,喝了口酒後將酒杯重重放在餐桌上,旁邊的侍應生剛準備上前爲她倒酒,她一伸手阻斷了他的行爲,因爲他們一靠近,她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30%服務費的氣息,他們鮮活透亮笑語相迎,她則吃得膽戰心驚提心吊膽。
“你們兩個實在太過分了,怎麼能讓一個女士這麼破費呢?”
正埋首美食的紀東巖頭未擡,只衝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相信我,換做是我贏了錢,我會請你們全天宴,一頓晚餐已經考慮到你的感受了。”
“紀東巖,你是上輩子沒吃飽就投胎了嗎?怎麼這麼能吃?”素葉狠狠道。
紀東巖這才擡頭,衝着她露出迷人的笑,“美酒、美食、美女,心,悅乎。”
“呵,還拽上古文了。”素葉挑眉。
年柏彥放下餐具,挑眼看了一下紀東巖,語氣不疾不徐,“這麼多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
“我的宗旨就是能吃則吃,能喝則喝。”紀東巖沒理會年柏彥的話,悠哉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紅酒,“人生得意須盡歡,年柏彥,你向來不知道這個道理。”
“隨性,未必是生存之道。”年柏彥說着,拿起杯子正欲抵在脣邊。東過在的意。
紀東巖卻伸手壓住了他的杯子,將了他一局,“那就遵循你的原則,最起碼美酒是斷了吧?”
年柏彥眉頭微蹙,乾脆放下酒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你還真自以爲是了,我是怕你又像上次似的大半夜還得麻煩醫院大夫,現在是在南非,我可不想陪你去醫院。”紀東巖慵懶地搖着手中酒杯,見素葉一臉疑惑後笑道,“你不知道嗎?我可是聽說了他上次在內蒙喝得老毛病又犯了,還得麻煩人家許桐遠程遙控了大夫來給他看病。”
素葉拿餐具的手倏然滯了下。
身邊的年柏彥依舊風輕雲淡,但擡眼看向紀東巖的目光染了少許嚴苛,“你的眼耳還真是四通發達。”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你的能力多少要取決於你的對手。跟你鬥,我總要勢均力敵才行吧。”紀東巖似笑非笑。
接下來兩人再說了什麼素葉就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年柏彥在內蒙犯病的事,回憶迅速定格在剛到鄂爾多斯那晚。
那晚,他的確喝了不少酒,爲她擋了酒。
而那晚,他後來是真的出去了。
素葉的心口跟着縮痛,她清楚明白年柏彥的老毛病是什麼,難怪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沒看見他。擡眼看向年柏彥的側臉,有一瞬她很想擁着他摟着他。
她無法感受那晚他犯病時的痛楚,卻能體會到他獨自一人看病的寂寥,她開始深深自責,內疚如洪水般襲來,將她吞噬。
她也終於明白離職那天許桐突然提及內蒙的原因,當時她沒問,現在想想倒是可笑了,她和年柏彥是早許桐一天到的鄂爾多斯,許桐怎麼會對當晚的情況那麼瞭解,定然是有因由的,如果當時她能多問一嘴,也許就會知道年柏彥其實那晚是去看了醫生。
年柏彥轉過頭,對上她的一臉愧疚,淺笑,“別聽紀東巖瞎說,沒那麼誇張。”
如此一來,素葉更加愧疚。
紀東巖在旁不冷不熱說了句,“年柏彥,你真鬥敗了那天再去死也來得及,在此之前最好能好好活着。”
“放心,我肯定死你後頭。”年柏彥輕哼了聲。
素葉看着他們兩個,不經意想起紀東巖曾經跟她說過的話,當時她不解他們兩個爲什麼要鬥來鬥去,紀東巖跟她說,當昔日友情不再了,他和他也只能通過最直接最赤.裸的進攻方式來證明彼此的存在。一時間感觸頗多,雖說他們兩人對過往的友誼同時選擇三緘其口,但她亦能覺察出這兩人存在過怎樣深厚的友誼。
男人的情感不及女人那般纏繞,卻深厚忠堅,尤其是面對友誼時,縱使斷了,那抹影子也揮散不去,如此一來就只能用相互傷害相互爭鬥的方式來提醒着那段逝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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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入夜
葉瀾拖着一身疲憊回了家,剛一進門就看到阮雪琴在擺茶藝,客廳裡茶香四溢,倒是驅走了不少倦怠。她跟母親打了個招呼,正準備上樓時,正在燙茶壺的阮雪琴淡淡命令了句,“站住。”
葉瀾頓步,轉頭看着母親。
“柳家公子看了吧,都好幾天了,對他的印象如何?”阮雪琴的聲音如茶香似的悠緩。
葉瀾轉了轉眼珠子,“哦,沒感覺,不合適。”
聞言這話,阮雪琴倒也沒意外,依舊雲淡風輕地擺弄着茶具。葉瀾貓着腰仔細打量了母親一番,見她面色平靜沒有動怒的跡象便放了心,“那個,沒事的話我上樓了,工作了一天好累。”
話畢轉身上樓。
“柳公子不合適還有王太太的兒子,王家的兒子不合適還會有張公子、李公子、劉公子。”阮雪琴慢悠悠道。
葉瀾一愣,轉頭,“媽,您哪來的那麼多家公子啊?您想說什麼?”
阮雪琴這才放下手裡的杯子,撿了茶,頭卻依舊不擡,“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個柳公子不行,我會再給你安排其他的,唯獨那個素凱,你想都別想。”
“媽!”葉瀾沒料到素凱這個名字會從母親嘴裡竄出來,嚇了一跳。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跟素凱談戀愛,總之,馬上跟他斷絕來往。”阮雪琴聞了下茶香,嗓音依舊輕慢。
葉瀾“蹬蹬蹬”下了樓,來到母親身邊坐下,神情急切,“您調查我還是找人跟蹤我了?”
阮雪琴將手中茶杯重重放在茶案上,擡眼看向她時神情轉爲不悅,室內的茶香似乎也散了味,摻和進了一絲薄涼。“還需要我去調查嗎?柳家已經把你們當天見面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了,你可真厲害啊,跟素家的人偷偷摸摸談戀愛不說還把人家柳公子弄到警局去了,對方打電話就來質問我,爲什麼有男朋友了還去相親?你是我女兒,自己女兒的情況我這個當媽的還需要別人提醒才知道,不可笑嗎?”
“素凱怎麼了?我覺得他挺好的。”葉瀾呼吸急促。
“他要是換個職業和姓氏,我也覺得他挺好。”
“他當警察怎麼了?姓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