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密的叢林中走了許久,蘇小格帶着晰然,纔來到了早晨她到過的那個地方。
剛站住腳四下張望着喘息,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聲音。依舊是那個黃髮男子,操着蹩腳的英語說:“帶着提包,穿過這片樹叢,順着東北方向走兩公里,在那邊的小河邊見面。”
蘇小格被這猛然響起的聲音驚嚇的腳下一滑,咚一屁股坐在地上。滿眼惶恐,四下張望。這周圍全是密密參天的大樹,陽光被濃密的枝條隔擋在外,耳邊只有唧唧的蟲鳴和偶爾小鳥撲棱棱振翅飛向天空的聲音。
晰然原本慢小格半步,悄悄跟在她的身後,原本被着陰森的氣氛已嚇得揪緊的心,又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一跳,立馬向前竄了一步,牽住小格的衣襟。原本懷着幾分嬉鬧的心情跟着小格嬉鬧,卻發覺,小格之前語無倫次,說過的那一切都是真的。意識到這些,晰然連話都一時說不利索了,“你,你,你確定,達語,被,被他們抓走了?你確定,拿着這個東西,就能將他給換回來?”
“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他,但我要努力過了才知道。”蘇小格喘口氣,起身。只覺得拎在手上的提包越來越沉。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邊黑雲滾滾席捲上來,霎時,整個天空都被烏雲遮蓋起來。密密的樹蔭下,原本陰森的空氣更加凝重幾分。忽而咔嚓一聲巨響,驚雷橫空劈下,那枝條伸展着直直刺向天空的參天大樹,就被攔腰斬斷,轟然倒地。閃電緊接着而來,在暗壓下來的天空中劃開一道口子似的。腥腥的雨氣越來越濃。晰然嚇的嗚一聲叫,一下竄進蘇小格的懷中。“姐姐,我,我,我們回去吧。”
她回頭看着早已不辨來路的密密樹叢,樹冠被大風搖撼着,枯葉紛飛,鳥雀四散……
蘇小格微微愣一下,安撫的輕拍着她的胳膊,“那你知道怎麼回去嗎?順着最高的這排棕櫚過去,一直走一直走,就能看到那條大路……”說着,就將手腕上,帶着的一串紫色碧璽卸下來,套在她的手腕上。據說可以保平安的。
這是她留下來的母親的唯一一件遺物……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晰然問。
“我要救達語……”蘇小格爲難到。
轉身再一次一鼓作氣,雙手拎着提包向前走了幾步。回頭,衝晰然揮揮手,卻見晰然發着怔在原地站了一瞬,又小跑步的跟過來。“我們要不要打開來看看,裡面裝着什麼東西。”她突然提議。
她可不想因爲誰的一個惡作劇,在這裡愚蠢的被嚇個半死。兩人互看一眼,點頭認同。小心翼翼將提包的拉鍊打開來,看到裡面的東西時瞬時驚呆在地,連呼吸都變的顫巍巍的。
包包裡齊齊碼着,用透明塑膠袋裝起來的白色粉末。
“不,不會是毒品吧?”小格和晰然面面相覷。
“小格,我們不會真的死定了吧?”晰然身體靠過來一點,嚇得臉色已經慘白。
“你回去,我一個人去。”蘇小格立馬起身,堅定說着就要擡手將拉鍊拉起來。話說的帥氣非常,可一雙腿抖的騙不了人。
“我們把這些東西藏起來,給包包裡換上泥土。不是電影裡常常這樣演嗎?對方一旦找到東西,一定不會放過我們任何一個人!只要這些東西還在我們手上,我們就還握着跟他們談判的一點資本。”晰然一臉認真,一本正經說着,已動手將包包裡面的東西快速往外拿。
小格想一想,也覺得很有道理,兩人快速將一堆東西藏在附近的樹洞裡。又用雙手扒了許多鬆軟的泥土裝了一大包,費力拖着繼續往前走。
穆卓軒坐在監視器前,雙眼注視着顯示屏,等待着蘇小格的出現。
那女孩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似乎能夠看透人心。穆卓軒因而覺得面對小格的時候格外疲憊,再也不想跟她玩那種親情遊戲。
過許久,才見那扇小小的木門被人自外面小心翼翼的推開。穆卓軒繃着神經,坐在凳子上的身體,不由緊張的向前微微傾了傾。目光炯炯望着那扇徐徐打開的門。
門吱呀呀的呻吟着被人慢慢推開。提着黑色提包的女子,終於露出一張臉來。一米七的身高,纖細高挑,脣紅齒白間,帶着一分男孩子的英氣俊朗。是晰然。
那一刻,穆卓軒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幾乎要充血而死。
“怎麼回事?”她,晰然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這些天,他已經十分小心的,將晰然藏在任何可能比較安全的地方。刻意將她和蘇小格隔開兩處,可是此刻,爲什麼推開這扇門的人卻是晰然?
當初就不該帶她來A國!可是不帶着晰然來,蘇小格怎會輕易相信他,願意跟他過來?慢慢的咬緊了牙關。“噌……”一下自凳子裡站起身來,擡手掃過去,啪啦一聲,打落擱在桌上的監控耳機。
監控室裡的三個人,一時面面相覷,嚇的噤若寒蟬。
穆卓軒腳步趔趄着,看着擱在桌上的手機,伸手去拿。
心底對蘇小格的那份不忍一瞬消失不見,突的起了一絲殺意。
電話剛拿起來,還沒來及撥出去,就看那小屋門口,又露出一張臉來。這次,是蘇小格。穆卓軒手上捏着電話,青筋暴突。
蘇小格,真沒看出來啊,裝的跟個小白兔似的,結果和她媽一樣富有心機。
不知道站在小木屋裡的兩個女孩子在輕聲耳語什麼,突的晰然被蘇小格一把推出門去。將黑色提包搶拽到自己身邊。
“發生了什麼事?聲音,聲音呢?”穆卓軒再次傾身坐在監視器前,失措大叫出聲。
等人將耳機交到他的手上,小木屋裡已恢復了一片寧靜。只有蘇小格提着那個黑色提包,神色異常不安的四下裡張望着。那小木屋裡,響起他早就派人錄製好的聲音給她提示,叫她提着黑包,送往附近的海港。
晰然呢?晰然去了什麼地方?穆卓軒緊緊盯着監視器上的動靜,看那小木屋的門被蘇小格推開,晰然卻沒有迎過來。
穆卓軒此刻,全無心思再看下去。只一心想着被蘇小格推出門外的晰然會怎麼樣。
在自己身邊賣命的那些人,他們都不知道晰然的存在。不知道晰然,纔是他真正的女兒。
如果被那些人抓到晰然……
穆卓軒再次猛然起身,一邊徑直往門外走,一邊擡手撥電話。
電話嘟嘟兩聲,通了。那邊的人一接上電話就說:“老大,我們剛剛在工廠附近,抓到一個二十來歲,亞洲面孔的黃毛丫頭……”
對方還沒有彙報完畢,電話就被另外一個人搶了過去。蹩腳的英文,夾着漢語,說:“老大這妞長得可真水靈呢。嘿嘿……乾脆賞給我享用算了……”
正講着電話的這位,是他兩年前,爲了牽制‘魅影’,自泰國那邊的黑幫組織挖過來的人。名叫奧多,生性殘忍、嗜血善戰,卻也低俗好色。是個難以控制的傢伙。
穆卓軒臉色刷的白了。猛然停住腳步,過半秒鐘,才壓低聲音,威嚴無比對住另一端的人說話。“在我沒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動那丫頭一根毫毛,若有人敢以身試法……”
奧多大概是被他一向的大方給寵壞了,穆卓軒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居然急不可耐,掛上了電話。
穆卓軒猛然收起電話,目光如刀。腳步又快了幾分。
若有人敢動晰然一根毫毛,我要你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他擡腳上車,司機看他的臉色,立馬會意。車子開的飛快,向着那木屋附近的工廠奔馳。
“晰然快逃……”原本在她後面打量着四周動靜的蘇小格,突然一把推開木屋的小門,扯了她一把,將黑色提包迅速提在自己的手上。
急急說:“他們似乎有人埋伏在這裡,我留在這裡,吸引他們的注意。晰然快逃,出門順着河流游過去……”
說着話,晰然已被比她瘦小許多的蘇小格推出小木屋的外面。
晰然回頭看一眼,擡腳沒命的向着河流跑。可沒跑出幾步,就被人一把自身後擒住。晰然本能的想要給對方一個過肩摔,但那人實在太健壯了,她還沒有實施成功,就被人一把扭住胳膊,拉到懷裡。
“野玫瑰啊!帶刺兒的?我喜歡。”一口黃牙,薰死人的體臭。晰然猛然別開臉,放聲,“小格……”聲音還沒完全出來,就被人一下捂住了嘴巴,“噓……噓……噓……小聲點,別嚇跑了我們老大的小小美人魚。他正在那邊耐心等着呢,等着對方上鉤呢!”
“嗚……”晰然在對方的挾持下,雙手拼力抓住他卡在她脖子上的大手。努力的急切的呼吸着,雙腳在地上亂蹬着掙扎。
“小妞很嫩呢。”男人掐在她脖子上的力氣更大了一點,垂頭看着她,說着話,一張滿是毛髮的大手粗魯撫過晰然的面頰。
穆卓軒一路上都在撥打對方的電話,可是一直提示無法接通。內心焦急無比,也是躁動無比,一趕到工廠,就大步往地下室走。內心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濃,腳下簡直虎虎生風。
“放開我,不。哥哥……哥哥救我……”是晰然啼哭求救的聲音。
穆卓軒瞬時熱血上涌,邊走邊自腰間掏出一把銀色小巧的手槍,咔噠一聲上了堂。大步拐過彎,就看到晰然被一臉淫笑着的奧多按壓在身下。奧多大概剛剛吸過毒品,一張臉猙獰無比雙眼血紅。
那一刻,穆卓軒只覺得大腦裡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眼前,只有自己的小女兒被人輕薄欺侮的樣子。突的擡手,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奧多的笑聲還在這個密封的水泥房間裡迴盪着,頭上卻已開了一個大洞。
整個世界突然變的血紅,晰然原本緊繃着的神經,再次受到刺激,瞪大雙眼。過許久,才,“啊……啊……啊……”驚恐尖叫出聲。
原本跟着奧多,一起笑鬧着排隊等待的幾個人,被穆卓軒陰暗的滿是殺氣的眼神掃過一圈,嚇到雙腿發着抖。偷眼看着血液漫流着,還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的奧多,悄然低下頭去。
晰然厲聲尖叫着,四肢揮舞掙扎。所有的恐懼塞滿了心和腦袋,使她看不見站在周圍的任何人。
“晰然。”穆卓軒猛然收起槍支,一步跨過去,伸手要將自己的女兒自地上撈起來。和那團髒污分開。
“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走開……”晰然一雙手,來回抓摸着臉上黏膩的血跡。撲打着穆卓軒伸過來的雙手。心已被恐懼填滿,視覺和聽覺都像出了問題。
“晰然,晰然,別怕,我是爸爸。我是爸爸。”穆卓軒聲音放的輕柔,心疼的都要碎掉,雙手緊緊將晰然收在自己懷裡。說:“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別怕,有爸爸在。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大手輕輕安撫的撫摸她的後背。用自己雪白的手絹,一點一點,幫她擦着一張被血液染紅的臉。
內心深處,對蘇小格的恨意更加深切。“報警,就說在河邊木屋,發現攜帶毒品的人。”
貼身跟在身邊的人,剛要擡腳出門穆卓軒卻突然反悔,說:“不,將她抓起來,帶到這裡來。”
被他緊緊摟在懷裡的晰然,原本微微抖動着,漸漸安靜下來的人。突然又受到驚嚇似的,用盡全力,要掙脫他的懷抱出去。“放開我,放開我。哥哥……我要哥哥……”她的臉上已被擦拭乾淨,可是眼前看到的似乎依舊一片血光。視線內的這把聲音冰冷,如同來自地獄。
“哥哥救我……”她哽咽着不看穆卓軒的臉,衝着門口大叫。
穆卓軒那一刻,感觸萬千,卻又心如刀割。對那個將晰然扯入危險境地的蘇小格,殺意更濃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