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醉離開病房之後,便沒有再回來過,葉沉沉依舊一個人待在病房裡,每天都會有護士進出,都是爲了給她打針,但是隻要護士一離開,她便會把針給從手上拔走。到最後,護士都拿她沒辦法了,因爲她是一個不配合治療的病人。
“篤篤篤篤…….”敲門聲響了,葉沉沉窩在牀上,聽見了聲響,可是卻沒有精神去搭理。這倆天她都是這樣的狀態,不吃不喝,不配合治療,任誰勸都沒有用。
敲門的人是連傑,他穿了一身衣袍,心情有些不好,因爲他已經被護士給告知了無數次,葉沉沉這個病人一點也不配合治療,明明快好的發燒,沒想到體溫會越來越高。所以在各種壓力下,他不得不再一次來病房。
“那個嫂子,身體要緊,再怎麼樣也不能夠折磨自己的身體,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呀。”連傑走到病牀前對着牀上裹成一團的不明物體,苦口婆心地勸說。
葉沉沉閉着眼睛,忽略他的存在。
見葉沉沉不搭理他,連傑眉毛皺的更加厲害,他實在是手足無措了,沈之醉那傢伙這倆天也是不陰不陽的,各種找他麻煩,總是在他面前說些莫名奇妙的話,後來知道了大概事情之後,他便來葉沉沉這裡做思想工作,可是這都是全程被忽視的狀態,一點用也沒有。病人不主動配合,醫生的醫術再怎麼高明,也沒有用。
“嫂子,你也知道的,你身體裡的病毒潛伏着,隨時都有轉移的可能性,必須儘快安排手術。”連傑苦口婆心繼續說道。
葉沉沉只覺得腦子嗡嗡的疼,一點也不想要聽到連傑的聲音,她在等,等那個人來找她,可是已經兩天了,沈之醉都沒有出現過。
“你出去吧。”葉沉沉有些無力地迴應道。
“……”連傑再次不知所措的,挫敗地離開了病房,他決定要去辦公室裡找某人療傷。
連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沈之醉正坐在沙發上,滿臉的不可莫測。
“怎麼樣了?”沈之醉問道。
連傑無力地坐在辦公椅上說道,“我說,你媳婦脾氣也太倔強了吧,軟硬都不吃,你還是自己去管管吧,她的身體在這樣下去,估計會吃不消,病毒轉移速度會加快的。手術必須在這兩天內進行,正好我的導師也是明天來醫院。”
沈之醉的眉微微皺起,他無力地揉了揉鼻尖,其實這兩天他一直待在醫院裡,只要葉沉沉睡着了,他便會去病房看她,也自然是知道她這兩天的消極抵抗,更知道她等他開口。
“嗯,我去看看。”說完,沈之醉便站起身,作勢要離開辦公室。
瞧着沈之醉的背影,連傑覺得有點不怎麼對勁,對着吼了句,“要溫柔點。”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操心的老媽子,什麼事情都要管。
沈之醉提步直接來了病房,進來的時候,葉沉沉依舊躺在牀上,蓋着被子。
蓋着被子的葉沉沉,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心怔了一下,呼吸變得急促了,心跳微微加速。
“沉沉,我們聊聊吧。”沈之醉走到葉沉沉的面前,說道,帶着妥協,帶着商量。
葉沉沉從被子裡坐起身,望着兩天沒見的沈之醉,發現他長了鬍子,眼睛周圍也佈滿了青絲。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離婚的事情。”葉沉沉開門見山地說道,瞧着他的眼睛,她有些猶豫不絕,可是心底卻是知道這一次她成功了,因爲既然來見她,要和她聊一聊,便會有答案,而這個答案,其實她一點也不期待。
沈之醉的眼睛自然也是緊盯着葉沉沉的,像是要將她看透一般,“沉沉,我可以答應你。”
終於得到了答案,可是爲什麼她一點也不開心,明明是掙扎了這麼久想要得到的答案,可是真的從他的
口中聽到了之後,她的心會疼的無法呼吸。爲什麼不再多堅持一下,爲什麼不再強勢地對她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離婚。可見,很多的承諾誓言,到最後都敵不過時間。
“好,那我們儘快籤協議吧。”葉沉沉很平靜地答道。
沈之醉是冷的,他思考了兩天,終究還是敗在了這個叫做葉沉沉的女人手上。“不過,要我答應離婚,前提條件是你必須得把孩子給打掉。”
轟,葉沉沉的腦袋像要被炸開了一般,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幾乎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他剛纔說什麼了,他說叫她打掉孩子。
“不可能,我不會打掉我的孩子的,不可能。”葉沉沉激動地喊出聲,害怕地往一旁縮了縮,眼神裡滿是對沈之醉的恐懼。明明對她說過,他不會不要孩子的,可是現在卻要她不要孩子,爲什麼呢,難道因爲怕她和孩子以後會糾纏麼,可是她保證不會去糾纏好不好。
“不要,求求你了,我要孩子,我要孩子……”葉沉沉哭了,歇斯底里,用盡力氣地哭,就算是受盡了那麼多的委屈,也沒有此刻那般傷心。
沈之醉的眼裡劃過一絲疼惜,緊握的手一直垂着,想要伸出去,將她抱在懷裡,可是卻依舊忍住了,她是那麼執着,只有這樣,她纔會好好地去堅強。
“沉沉,我只有這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明天便叫穆飛送來離婚協議書。”
靜默了很久之後,葉沉沉終於停住了哭泣,擡起眸子,對着沈之醉的眼睛,她的眼眸裡帶着冷漠,“好,我答應你。”
沈之醉終究是不忍的離開了病房,而葉沉沉再一次哭了。
穆飛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大早就送來了離婚協議書。
葉沉沉坐在窗口擺着的藤椅上,兩眼無神地望着窗外。
“嫂子,東西我送來了。”穆飛有些不曉得怎麼開口,因爲他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昨天晚上和自家老婆正在吃燭光晚餐,好不容易浪漫一會兒,可是爲什麼會突然接到老大的電話,電話那端的老大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就直接說,“穆飛,你明天送一份離婚協議書來F市。”直到急匆匆地趕來見了老大之後,親眼瞧見他簽了字之後,他才終於有點回過神,可是實在是弄不懂,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
葉沉沉聽到聲響,轉過了身,看了眼穆飛,隨即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離婚協議書,輕笑,“你來了,給我吧,我簽字。”
“…….”穆飛直接無言了,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纔會再離婚的時候這麼淡定,他真的開始在心裡爲自己老大默默地踩了腳印,怎麼會說離婚就離婚了?難道是老大對從前那位一直放不下心。
葉沉沉直接拿過了協議書,順便從穆飛的手上拿了只簽字筆,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終於將自己的名字簽上去了,手摸在名字上面,瞧見了他的前面,她的心苦笑。終於他們還是離婚了,短暫的婚姻,在一起度過了一個新年之後,他們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嫂子,老大有交代我,將魚閒山莊,清河小區的房子都留給你了,還有……”穆飛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葉沉沉說道,“這是老大叫我拿給你的。”
葉沉沉很平靜地看着穆飛交代事情,出聲打斷,“不用了,你全都還給他吧。”
“…….”穆飛再一次語塞,不曉得要怎麼接話了,實在是想不懂,爲毛這麼難的事情要找他來辦。
“你先出去吧。”葉沉沉直接開口,意思再明白不過,她需要安靜。
穆飛很懂事的帶着他之前帶來的東西,離開病房。
病房裡又剩下葉沉沉一個人了,她窩在椅子上,望着天空,透過窗
子,感覺到了照耀進來的陽光,伸手想要捕捉,可是她的手卻是冰冷的。
“啪。”開門的聲音,葉沉沉回過頭,瞧見的是兩位年輕的護士。
她知道,是要她去做手術的,因爲她答應了,只要離婚,就必須弄掉孩子,可是爲什麼,她的心已經不疼了,倒像是空蕩蕩的,整顆心都被挖走了。
終於還是被帶走了,躺在病牀上,雙手放在胸口,護士推着牀,在過道上走着。
她好害怕,無法想象,當機器伸進身體裡的感覺,孩子,她第一個孩子,沒有見面,就要被剝奪了,可是怎麼辦呢,她沒有能力去保全他。十五年前的事情,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在無時無刻地提醒她的無知,她知道,沈之醉的世界,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得去。
過道旁有很多人經過,會偶爾朝她投來目光,她緊閉着眼睛,不想要去尋找,因爲她不願意想,不願意提醒自己在等他的出現。
可是直到她進入了手術室,也沒有見到沈之醉。
手術室裡,燈光通明,醫生護士全都是一臉嚴肅地樣子,帶着口罩,而這麼多人裡面,她只認得出連傑,不知道爲什麼,瞧清連傑的那刻,她忽然輕鬆了不少。
連傑走到她的面前,說道,“嫂子,我們現在要給你打麻藥,等你一覺醒過來,就會好了。”
葉沉沉點頭,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只是有一滴眼淚從眼角劃了下來。
後來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沒有了知覺。
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面有倆個小女孩,在花園裡放風箏,其中一個小女孩是她,跟在另外一個比她大的女孩子身後,喊着,“姐姐,姐姐…….”
忽然畫面一轉,她又夢見了十歲那年,面對那些猥瑣男的場景,她害怕地在哭泣。
最後,她夢見自己站在紅燈那,無數輛車子朝她開來,狠狠地撞上她,而她沒有掙扎,只是閉着眼睛,像是獲得瞭解脫一般,輕鬆地笑了。
無數個夢境糾纏,她好累,累的幾乎把所有的力氣都給用盡了,在夢裡,她哭,使勁哭,歇斯底里地哭着。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她睜開眼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病牀上,渾身沒有力氣,手上掛着水,她只記得自己做了手術,孩子沒了。
大概是夢裡哭了太久太久,她已經沒有力氣哭了,眼睛乾澀的厲害。
坐起身,她瞧見了窗戶那站着一個男人,身影高大但是卻透着孤獨。
“你醒了。”沈之醉的聲音嘶啞的厲害,眼圈也是泛着紅的,聽見葉沉沉醒來的聲音,他便提步走到病牀前。
恍然隔世,見到他,她平靜如水,心底的所有波瀾早已經平靜。她輕笑,“是呀。”
在病房外面待着的連傑,待了整整倆個小時,才見沈之醉從裡面走出來,臉色很平靜。
“喂,老大,現在什麼情況?”連傑緊跟着沈之醉的腳步,追着問。他也是昨天才知道沈之醉和葉沉沉已經離婚的事情了。
沈之醉根本就不理他,徑直提步往醫院大廳方向走。
一個月以後,F市的機場出現了一年輕的女孩,她穿着青色的大衣,裹着厚厚的圍巾,手上拉着拉桿箱。
回身望了望候機廳的外面,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疼痛,隨即便轉身,朝登機檢票處走去。
當她登上了飛機的那一刻,她說了句話,“再見了,所有的一切。”
葉沉沉離開了,所有的故事似乎就這樣結束了,短暫的婚姻,短暫的愛情,逃不過命運。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離開的這一天,有一個男人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陳珂來喚他的名字,他也沒有什麼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