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梨不想鬧,也不想大聲吼叫着,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在意程冽,真的非常在意,她已經不想在意了,不管多少熱情,也會因爲程冽一次又一次選擇了端木溪而被澆滅,那些曾經程冽爲端木溪做的事情。
每一次想起來,都像是尖刀一樣,紮在她的心口上,她總是幻想着,程冽在說重新開始後,會真的把她當做端木溪一樣的寵愛,不,她不需要太多的寵愛,只要他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就夠了,她是一個很獨立的人,願意跟程冽一起面對一切。
可是程冽不需要,不管她怎麼做,怎麼在後面等待,每當他轉身的時候,她就在他背後,可是當她需要他的時候,轉身的瞬間,背後的那個他,就已經消失了,他消失的那麼幹脆,隨着人羣,去了端木溪所在的地方,走的那麼決絕。
有時候蘭梨也會想,她幹嘛那麼計較了,反正又沒有出大事,她不需要那麼計較,可是這一次,她已經說服不了自己了,她伸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她那天明明是懷着孩子的,跑路都比別人慢一些,那是他們的孩子啊,他當時就沒有爲她多考慮一點嗎?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她不想去面對都不行,何況,還有莫雲軒,他爲了她豁出了一切,到現在還在爲她擔心,反而是他自己,因爲後果太嚴重,她甚至連真相都不敢告訴他,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個沒用的人。
“蘭梨,你的肚子!”程冽的目光順着蘭梨的手移到她的肚子上,忽然就面色一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才注意到啊,程冽,你可真是有夠關心我的。”蘭梨嗤笑一聲,笑的簡直比哭還要難看,她總是對程冽抱有太多的幻想,很多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傻,可是沒有辦法,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現在很好,程冽將一切不忍心都給她斬斷了。
“不,不要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程冽一臉錯愕,緊接着眼裡就涌現出無盡的痛苦,第一次驚慌失措起來,那是蘭梨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表情,他痛苦地捂着腦袋,像是要確認什麼一樣,不甘心地說:“蘭梨,不要告訴我,是那個答案?”
“那你想聽什麼呢?”蘭梨勾起脣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笑容甚至有些殘忍,她知道自己在心軟,看到這樣的程冽,她不忍心,可是她不想再被程冽牽着鼻子走。
“你告訴我,孩子好好的,她沒事,平安的降生了對嗎?”程冽抓着蘭梨的肩膀,焦急地問,他簡直不敢想象,因爲他的疏忽而造成的後果。
眼眶忽然就有眼淚滑落,蘭梨將手放在小腹上,想起那個時候的兇險,元奕告訴她,醫生讓他選擇是保大還是保小,他選擇了保她,希望她不要生氣,她怎麼會生氣了,要不是元奕,她早就跟着孩子一起死在了遊輪上。
看到蘭梨那樣難過的樣子,漆黑的眸子裡閃過幾許絕望,程冽沉聲道:“真的就沒有了嗎?”
他居然還有臉問,蘭梨冷笑一聲說:“抱歉啊,讓你失望了,孩子已經沒有了,在保大還是保小之間,救了我的人選擇保大,程總有權有勢,跟端木小姐又情投意合,想必好事將近,他日想要孩子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又何必讓我的孩子夾在你們中間受苦。”
“不,我救端木溪是因爲她知道六年前……”
“不用再宣揚你們六年前有多相愛你對她有多不狠心了,我不需要聽,也不想知道。”蘭梨打斷了程冽的話,她是真的不想再跟程冽耗下去了。
“蘭梨,你聽我解釋,我是真的有不得不救端木溪的理由,雖然那個理由現在看來很可笑。”程冽上前抱着蘭梨,想要再次解釋,他不能不解釋清楚,如果不解釋清楚的話,他覺得,自己會失去蘭梨的,失去很久。
“閉嘴!放開我!”蘭梨使勁地推開程冽,她以爲自己會像往常一樣推不開,可是一用力,程冽頭一歪,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蘭梨瞪大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忽然撲到在地上大喊着,“阿冽,阿冽,你怎麼了?”
原本就是醫院,程冽暈倒之後,也並沒有什麼不好處理的,在聽到蘭梨的哭喊聲之後,有護工過來,跟蘭梨一起託着程冽去了急診室。
蘭梨站在急診室外,很焦急,就算她心裡已經沒有辦法跟程冽在一起了,但也沒有想過他那樣一個強大的人會忽然間倒下,他的憔悴和他的驚慌失措她都看在眼裡,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跟程冽在一起了。
“別擔心,程冽不會有事的,要知道,他可是程冽。”元奕站在蘭梨身邊,輕聲安慰着。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我只是沒想到他在知道孩子沒了之後,會那麼傷心。”蘭梨走到窗戶前,將半開的窗戶打開,望着窗外的明月,眼裡滿滿的全是迷茫的神色,爲什麼想要跟程冽好好的在一起就那麼難呢。
手機響了,這麼多天,在糾結之後,蘭梨終於把手機卡插上,第一個來的電話是程曉玥,蘭梨眼裡閃過一絲感動,雖然程曉玥不是她的姐姐,但是程曉玥對她真的很好,她毫無保留的相信着她,讓蘭梨有一種找到了親人的感覺。
可是,那始終是程冽的姐姐啊,不是她的,蘭梨接過電話,喊了一聲曉玥姐,就聽程曉玥問:“阿冽找到你了吧?”蘭梨會開機,一定是程冽去了,不然這丫頭纔不會把手機打開。
“嗯,他來了。”蘭梨低聲道。
“蘭梨,阿冽做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程曉玥開口想要給程冽說好話,畢竟是自己的弟弟,總不能看着弟弟因爲一些重大的失誤被甩了。
“曉玥姐,我沒有介意,我只是心寒。”蘭梨說。
程曉玥準備了一大堆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面對那樣的事情,有幾個女人還能坦然面對,她隨口問:“蘭梨,孩子還好吧。”
“孩子沒了!”蘭梨木然道。
原本只是隨口轉移話題的程曉玥就楞在了當場,漂亮的眸子裡隱約透出幾道冷光,看起來甚是恐怖,她沉吟片刻,纔對蘭梨說:“我感到很抱歉,蘭梨。”
“曉玥姐,不管你的事,你不需要自責,只是程冽他,在找到我之後就暈倒了。”蘭梨也不想再說孩子的事。
“他最近一直在找你,人很頹廢,整日睡不好,還老是做夢,夢醒了就說看到你和孩子出事了,很自責,幾乎一天的安穩覺都沒有睡,唉,蘭梨,我也不是想要給阿冽說好話,只是你和阿冽……”
程曉玥說不下去了,這一刻她無比痛恨當年沒有將端木溪的事情處理好,早知道會這樣,她就應該給端木家最沉痛的打擊,讓端木溪再也沒有翻身之日,就算之後阿冽會恨她,她也無所謂。
“曉玥姐,我跟阿冽真的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請你諒解。”蘭梨捂着嘴,不讓自己的聲音帶着哭腔,但眼淚卻已經滾下來,原來,說這句話的時候會那麼讓人難過。
“傻丫頭,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曉玥姐都不會怪你的,照顧好你自己。”
“謝謝你曉玥姐。”蘭梨縮在窗前,不斷的流淚,元奕見狀,遞過去一方潔白的手絹,蘭梨拿過手絹,忽然就笑了,“元影帝,我發現一個問題,每次我哭的時候,手絹都是你給的,你真是我命裡的福星。”
“不,你是我的福星,所以我才能站在這裡,這叫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元奕撿了一些輕鬆的話說給蘭梨聽。
蘭梨勉強笑了笑,將手絹收起來,“等我洗了再還給你,或者你要是大方一點,送我做收藏也好。”
“你喜歡就送給你!”元奕道。
蘭梨笑了笑,忽然就又沉默下來,她轉身問元奕,“你說,既然不忍心也那麼在意,爲什麼離開的時候還那麼決絕呢?”
“也許是因爲還有更重要的在前方等待吧。”元奕淡淡地說。
“你說的對!”蘭梨眼裡又閃過了幾許堅定的神色。
程冽被送到病房後,蘭梨就坐在他的牀前,靜靜地望着他,他看起來真的十分憔悴,頭髮凌亂滑膩,看起來許久沒有打理過,下巴上的鬍渣子長滿了,卻沒有刮,眼底帶着深深的暗青色,睡着了也皺着眉,看起來睡的十分不安。
也不知道是夢到什麼,他偶爾發出幾聲囈語,“快走,快走,我馬上就來,你不要怕。”
蘭梨伸出手在程冽的臉上輕輕摩挲過,一點一點的描繪着他的眉,他的眼,像是要把這些痕跡都記在心裡一樣。
“阿冽,我還是愛你的,但是,我無法跟你在一起了,事情到底是爲什麼我已經不想去追究了,不管你到底還愛不愛端木溪,仰或是你愛不愛我,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愛着你就好。”
她低下頭,將嘴脣碰到程冽的額頭上,又道:“可是,我雖然愛着你,卻無法原諒你,以前曾經有人說過,不是每一個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我一開始不明白,現在我想我明白了,我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個坎兒。”
“蘭梨,蘭梨!”睡夢中,程冽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蘭梨的手,不斷的喚着她的名字。
蘭梨緊緊地回握了程冽的手,“我愛你,但我更恨你,程冽,你讓我無法繼續跟你在一起,所以,我選擇離開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拿下來,放在桌子上,“阿冽,戒指還你,去找一個更加愛你的人帶上吧,我走了,以後不要再找我了,因爲就算你來找我,我也不會見你的,珍重。”
蘭梨附身,再程冽的脣上印下一個離別之吻,她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出病房。
“蘭梨,別走!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昏迷中的程冽忽然大喊起來,蘭梨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程冽,忽然就淚如雨下,她毅然轉身……